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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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已踏入正臘月,村裡各家各戶已準備著過年的事項。 李揚本想著家裡著只有兩人,不打算特別佈置,隨便辦點年貨,到幾戶熟人家走動便成。然而春桃卻不願,早早問過朱大嫂,自己一手一腳包辦著年前的準備,親手做幾件衣裳,醃了不少鹹豬rou又是掃屋又是祭灶的。男人不怕他折騰,就是怕他自己累壞了。 窗外飄著鵝毛白雪,李揚推門入屋,嗅到一股撲鼻而來的甜味,混合了炭爐燒出的熱氣,直滲到人的心裡。 [哥哥,你回來了。]春桃放下手中搗弄著的瓦缽,捧著一碗冒著白煙的老薑茶迎上前。 [先喝下暖暖身子,剛煮好的。] 李揚一手接了碗,摟著人,親了人的臉龐。 [在弄些什麼,香得很。]拉著人走到桌前坐下,[都是些什麼?]男人拈起了其中一罐墨色細粉。 春桃拍了拍男人的手,道:[別亂摸,是描眉用的!這些都是些藥粉,花粉兒,調香餅脂粉用的。]少年略略擦了擦手,又繼續調弄他滿桌的玩意。 李揚自覺無趣,抱起窩在牆角竹籃裡的兔子,盤著腳坐在榻上喝薑茶。 [做來幹嘛?]灌了碗熱薑茶,剛一路上披著薄雪的身子泛起暖意。男人舒服得瞇著眼,仰卧在坑上,胸膛上睡了隻圓滾滾的兔兒。 [前些日子朱大嫂送來的桃花粉我作了幾盒胭脂香粉送去。村裡的婦人聞著歡喜得很,問我能否多作幾個賣她們。] 李揚側過頭問:[哦?桃兒你會做這些東西?]順手將那團熱烘烘的毛傢伙放回地上。 春桃笑道:[樓裡每個人都得要會。] [若然累人就不要做了,不缺那幾個錢。]男人翻身下來,握著少年的手,捂在懷中。 [昨晚我聽到你在半夜咳了幾聲,是凍著嗎?] 春桃抽出了手,瞪著男人,哼了句:[我是叫得嗓子發啞了!]說完,又覺這話太曖昧,一下子羞紅了臉,垂下頭,調著手中的脂膏:[又不是為了錢,在家閒著也是閒著,找點事而已。] 李揚得意地笑了笑:[你想作就作。乖娘子別惱,剛才我去了張獵戶家買了幾斤蛇rou,聽村裡人說這養人。今天冷得緊,晚上我們吃火鍋,喝點酒,再洗澡睡覺。相公今晚管把你喂得又飽又暖。] [誰說要跟你吃酒泡澡!] [咳!咳!]李揚誇張地咳了兩聲,皺著眉頭道:[剛才一直下雪,我又沒撐傘,冷了一路怕是受寒了,頭痛得很。]長臂一舒,便把人拉到懷裡,壓著人倒在熱坑上。 [桃兒,我難受。]捉著少年的手,強硬地往自己蓄勢以待的分身探去。 春桃邊揉著邊說:[這麼燙,我看是不用驅寒了。] 李揚撐起身子,啜著少年唇瓣,喘著熱氣,低聲耳語:[那就幫我退退火吧......] 春桃從來不捨得拒絕男人的要求,垂了眼簾沒再接話,微微笑著,順應男人的需求...... [等天氣回暖,我到城裡買些葡萄苗種在院裡,順便帶你去處逛逛,好嗎?] [嗯......]春桃頭靠在男人肩上,嘟囔著。 [待開春時,我便要下田幹活,白天就不能像現在一樣陪著你。] [我也下田......]少年似睡半醒的喃喃說著。 李揚撫摸著少年的頭髮,讓他睡在自己懷裡,捉起那隻嫩白的玉手,湊到唇邊,親吻著,輕柔道:[才捨不得呢。] 春桃稍稍睜開眼,回了個淺笑,打著呵欠往男人懷裡蹭了蹭,就打起盹來。 每日裡,李揚早上備好早飯,做好日常粗活雜事,才到房裡嘟喚人起床。 天氣漸寒,春桃本就怕冷,大多時候都手抱兔子,懷裡塞個湯婆子。屋裡火盆都燒著炭,李揚實在捨不得人受冷,生活上照顧得更是精細。 兩人卿卿我我的過著恩愛的日子。 閒時就到村裡頭走動,或是到山裡玩雪看景,多數時間都窩在屋裡的熱坑上吃點心,逗兔子。 轉眼便到了孟冬,各家各戶亦開始準備過新年,而今日早上,一輛極奇華麗的馬車出現在村頭,車後跟著許多從僕,約有三十多人,其中更有官府中人。山野窮鄉那有過如此陣仗,馬車才剛入村口,不少村民便擾擾攘攘的急著找村長,更有不少嚇得跑回屋裡閉門躲起來。 六十旬的村長領了幾個稍為見過世面的村民恭迎,戰戰兢兢地問:[各位官爺,不知到來李家村有何貴干?] [此地是否有一人名叫李揚?]問話的是位騎著馬作侍衛裝的青年。 [有的!有的!李揚就在前面不遠處,各位大人不知找李揚有何事?] 那青年蹙眉,不耐煩的大聲喝道:[那來這麼多話!讓你帶路就行!] 村長連連點頭,抖著佝僂的身體叫幾個年青村民帶路。不少人圍到車隊後跟著,密密麻麻一堆人便塞在李揚家門前。 此時,李揚與春桃正在院裡幹活,遠遠的已聽到外面嘈吵非常,又見黑壓壓一堆人往自家方向走來。春桃膽怯,嚇得全身發軟,死死拽著李揚衣袖,要往屋裡躲。 李揚嚥了嚥口水,強自按捺了心神,緊握拳頭,下意識將少年護到身後。 [哥哥......]春桃緊捉著李揚,驚得全身連著牙關也在顫抖。 [別怕。]李揚牢牢捉著少年冰冷的手。 騎馬青年來到人前,打量著李揚,後問:[你就是李揚?] 李揚迎上前:[正是。] 二人對視了一會,那青年翻身下馬,走到馬車前跪下,道:[范公子,人已找到!] [辛苦了。]溫煦如春風的聲音從馬車內傳出。 然後車簾被掀起,一身玄色儒衫的男子徐徐下來。 男子身材高挑瘦長,黑髮隨意束在腦後,五官俊逸,一雙眼眸深如古井,冷若冰雪,嘴角含笑,卻未到眼底。 不久,一只修長白晢的也跟著手遞了出來,男子失笑,搖了搖頭,伸出手把馬車上另外一人扶下來。 [什麼鬼偏僻地方!屁股都快坐爛!哎呀,腰!痛!痛!痛!] 年青人獨有的爽朗清脆之聲引起了春桃的好奇,膽怯著偷偷探頭望去,頓時抽了口大氣,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說話的少年十六、七歲身量,生得俊俏無比。五官明艷,擁有傾城絕色,美得咄咄逼人。 白雪飄飄,寒風瑟瑟。少年一身白衣,披一鶴氅,彷若謫仙一樣超塵,卻又帶著妖精般的美豔。 此人真真該天上有地上無的顏色。 那少年應早已習慣旁人驚嘆的目光,由身旁一個十來歲的婢女扶著走到李揚院子裡。 [冷死爺了,嘩!這裡竟有個小美人!]少年衝春桃勾勾手指,調笑著道:[小美人!別怕,過來,過來。] 春桃聽後一愣,沉下臉,把李揚抓得更緊。 李揚面帶慍色,雙手將人摟在懷中,道:[這位爺意為如何!春桃可是李某髮妻!未知各位官爺到來是有何要事?] 白衣少年連忙擺擺手:[沒事!沒事!絕對誤會一場,別緊張,先到裡面坐坐,好冷呀!]少年拍了拍掌,隨即湧出十來個小廝婢女,各個端著用紅綢蓋上的托盤,有條不紊地挨著次序遞進李揚屋裡。 李揚不明所意,目瞪口呆立在自家院子,看著那白衣少年大搖大擺地走進自己屋裡。 [嘩!兔子!有兔子!好可愛,來,給爺抱一個。] 兩只小傢伙見到生人,嚇得四處亂竄,就見那人追在後頭,邊跑邊叫嚷著,玩的高興。 [公子少年心性,讓兩位見笑了。]玄衣男子拱手躬身向李揚二人行禮,接道:[李公子,不如請尊夫人一同進屋內再談?] 李揚見來者無不善之意,剛提到喉嚨的一顆心也平穩下來。點了點頭,牽著春桃走進屋裡。 一進屋,四角都燃著火旺的炭盆,盆中燒的銀霜炭,是貢品。屋裡茶香飄溢,和著一股奇異暖香,閒著教人通身暖和舒暢。桌上佈滿果品、杯盞,樣樣皆精緻無比。 春桃暗猜,這兩位公子絕對身份尊貴,光是這屋裡燒著的貢炭,就足夠一戶普通人家的幾過月開銷。 那白衣少年笑嘻嘻的手各抱上一隻兔子,得意萬分道:[這屋裡什麼都沒有,還好我聰明絕頂,料事如神!早就作了準備。] 玄衣男人充耳未聞,請二人先上坐,撣去身上的霜雪,悠然坐下。 [未知兩位公子如何稱呼?]李揚依然緊捉著春桃的手,問道。 [我姓白,京城白家的長子,名白幽。哦,你旁邊那個姓范,名文川,是個教書的!李揚!這麼狗血的事情都能發生在你身上,我跟你講......] 玄衣男無奈嘆了口氣:[白公子別忘了跟范某的約定,不然回京後。]平靜地為李揚二人倒了杯熱茶,接著道:[范某必定只會落井下石。] 少年當場驚得噴出一口茶,嗆得直咳,旁邊的婢女上前替人拍著胸口順氣。 [得!得!得!我閉嘴,你慢慢說,我不插話。]轉身就抱著兔子爬上暖坑側臥著,打了個呵欠。 不消一會,就沉靜下來,應該是睡著了。 玄衣男子抬抬下巴,幾名小廝連忙上前蓋毯子的,放暖爐的。男子確定少年真是睡穩了,回過頭,接著剛才的話。 [十五年前,開國公府嫡次子在省鄉途中被劫。隊中一百多人全部被殺,唯獨不見國公夫人陳氏的貼身丫鬟疊翠及幼子的屍首。]男人端起茶盞,抬眼望向李揚,片刻收回目光,飲了口熱茶。 李揚手微微抖著,雖不確定,但心中已有猜想。春桃垂著頭,眼睛盯著杯中茶水,一顆心直跳著。 [十五年後,墨醉樓裡的琦玉公子認出了你就是當年開國公府失蹤的次子,李揚。] 李揚重重擱下手中茶杯,喘了口大氣,露出了個不可置信的表情,道:[范公子,怕是你們搞錯了!天下之大,姓李名揚的不下數千,而且時隔長久,那位琦玉公子如何確定我就會是當年失蹤的孩子?你們幾位官爺是在找樂子吧,戲弄百姓有趣嗎?] [因為你跟你哥就長得八七分像呀!]原本睡下的少年撐起身子,眨著美目,巴巴地望著李揚。 玄衣男人蹙眉,瞥了坑上人一眼。少年吐吐舌頭,一頭倒下去繼續裝睡。 [琦玉原名玉璃,本是陸太醫第三子,後因獲罪被充為官妓。他與你兄長有數面之緣,自然認得出你。] 玄衣男子擱下茶盞,幽幽地道:[李揚,你哥哥怕是活不過這冬天的。] 李揚心裡雖滿是疑問,但關係人命,還是問了原因。 [中毒,唯一救命之法,是要至親之血為藥引,連服個月便可痊癒。] 李揚眉頭緊鎖,半信半疑地問:[開國公府就沒其他親人能供血為引?] 玄衣男人嘆了口氣,回道:[只有你們二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其他旁支親族亦不多了。府現住著開國公老夫人及你兄長李濯。令尊二人早在十多年前已仙遊。] [所以要我回京給我哥治病?] [不全然是。]男子頓了頓,神色凝重地說:[李揚,回京後開國公府便會立馬向皇上請旨,封你為世子。待你及冠之時,便能承襲開國公爵位。至於春桃公子,到時不能與我們一同回京,恐怕只能另作打算。] 李揚站了起身,質問道:[放屁!桃兒為何不能跟我到京城去?他不去我不走!] [四品以上官位皆不能娶伶人妓子為妻,違者剝奪爵位。] 堂屋內沈寂了許久,只剩下炭火燃燒的聲響。 [哥哥。] 李揚低下頭,伸手撫上愛人的臉,輕道:[沒事,我帶你回房休息一會,好嗎?] 春桃抬眼望上李揚,蒼白著臉,目光空洞,渾身顫抖,似笑非笑的道:[哥哥,這是天大的好事呢。]說著,臉上的笑容慢慢生澀起來,豆大的眼淚隨即滑落。 [哎呀,真是的,看我高興得,哈哈......] 看到春桃脆弱又單薄的身影,李揚心下一揪,抿著唇,閉上眼沉思了會,隨即了然。 [范公子!]李揚緊捉著春桃的手,將人拉了起來。[我只是個鄉野漢子,絕不是你們要找的什麼世子。我妻子身體不適,不便作陪了,你們自便吧。]起身,便扶著身子發軟的人回房休息。 [哼!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早就說了,要說服李揚,就要先搞掂那春桃!]白衣少年翻身下地,抓了大把果脯,屁顛屁顛的溜到別人家後院去。 房內,二人坐在床邊,李揚讓人靠在自己懷內,一下一下輕撫著春桃的長髮,在人耳邊呢喃細語著。 [桃兒,放心,我不會丟下你的。] [哥哥只要你,我不會去京城當什麼國公的。] [桃兒,別怕,我在。] [桃兒......] 男人一直一直低語著,彷彿安慰著人,也像是在說服自己。 春桃垂著頭,眼中臉上看不出半分情緒,半響回道:[哥哥。] 闔上眼睛,壓下眼淚,咽聲說著:[你,該回去的。] [不去!我不要離開你!] 春桃聽後,嘆息道:[哥哥,你以後是要做大事的人。不管為了你自己還是家族親人,你亦該回去,這是責任。] 李揚摟著人,心中有著千百句拒絕的理由,但口中卻說不出一個來。 [哥哥,出去吧。沒有把客人留在屋裡的理由。我累了,讓我歇會。] [我不去!] 春桃掙開摟著自己的人,幫他整理了衣衫,溫柔笑道:[去跟范公子聊聊天也好,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李揚被趕了起身,推了出房門。 冬天天黑得快,房內沒點上燈火,早己昏暗得很。春桃呆坐在床上,心裡清楚,今日之後,不管李揚還是自己,都已無法回到從前。 兩行清淚止不住的湧了出來,春桃咬著唇,仰著頭,只希望外面沒人聽得到他的哭聲。 [小美人...小美人,是我,快出來出來聊聊。] 門外是那位白公子叫喚著,春桃擦乾了淚,起身應門。 [白公子。]春桃躬了身,回了個禮。 白幽罷罷手笑著說:[ 李揚跟范文川在屋裏,我一個人無聊,找你來講講話。] 然後替春桃披了件灰白色的雪狐裘。 春桃受驚,將那件金貴的狐裘脫下要還給人。 [ 披著!披著!國公夫人受寒了我可大罪過。] 白幽身旁的兩個小廝提著燈籠照著路, 兩個婢女左右撐著傘, 怕雪打落在少年身上。 春桃以往只伺候人,何曾被人伺候過, 臉上表情有些生硬, 回笑道:[白公子你何來見到國公夫人了。] [ 你是李揚妻子呀!] [ 我是惠陽城李村李揚的妻子沒錯。京城開國公府裡李揚的夫人是誰,我一個賤民如何敢認。] 春桃垂下眼眸,平淡無奇地說著。 白幽歎了口氣道:[ 你捨得嗎?李揚回京後,你們二人恐怕再難相見。就算他念舊情,接你到府中,你也只能是個男寵色侍。] 春桃失笑:[ 男子與男子又能有多長久呢? 我本小倌出身,若然哥哥日後想到了我,管是男妓男寵,我還是會到他身邊去。] 笑到半截,面容就漸漸轉入淒楚。 [白公子,你跟我說說,開國公是個怎樣的官好麼?] 少年見到眼前的人明明悲痛萬分,卻仍強撐著。 原本輕看他是個小倌出生,現在竟有點憐惜之意。 [ 公候伯爵皆為武將,當年太祖打江山,封了功臣爵位。開國公爵是世襲罔替的,只能是嫡子承襲。李家嫡系子孫,只剩李濯跟李揚二人。李濯因某些原因不能承襲,只剩李揚。不然,四代的開國公爵到這代就沒了。] 春桃邊聽邊微不可察地點頭,又問:[ 何時起行?] 白幽沒想到少件是如此爽快的人,看著就是個柔弱扭捏作態的人,以為這人必定會鬧得兇狠,心中早想好了幾個法子整治他,瞪眼反問:[ 最快明早,他哥真的撐不了,你真捨得?] [ 捨不得。但如果這樣對哥哥好,那我必定要被捨去, 哥哥才能有所得。我不要成為哥哥的包袱!白公子,桃兒求你。] 春桃二話不說,突然跪了下來。 [唉唷! 幹什麼! 有話好好說!起來!] 白幽上前要將人拉起來時,春桃從懷中探出一個杏黃荷包,低著頭,雙手奉上。 [我知公子尊貴無比, 斷然是看不起我等賤民。我...我不知道京城是個怎樣的地方,不曉得日後哥哥會怎樣,但......] 淚珠滴滴答答打落在雪地上,白幽看著也心酸起來,不自覺地接過荷包。 春桃吸了吸鼻子,接著道:[ 裏面是我所有積蓄三百多兩銀,只求公子日後若然李揚在京城待不住了, 這三百兩當成盤川,讓他平安回來就好。春桃待在這村等著。] 白幽抿著唇,擦了眼角 一點淚痕,拉了人起來。 [ 好!衝你這情分,李揚我是保定了!] 說完,從頸上摘下了串瓔珞,塞到春桃手裏。 [ 日後有人欺你負你,拿著這東西到京城蘅梓褸找白幽,不是殺頭大罪,我都能幫你扛下來,知道嗎?] 春桃露出個不可致信的表情, 又覺得十分失禮, 趕緊福了福身,道了聲:[多謝爺!] 這聲叫得軟軟糯糯,酥到骨子裏, 白幽賊笑著,湊到人耳邊道:[ 要不到爺府裡住,京城裏我可橫著走的。] 那只祿山之爪經已準備向人摸去。 春桃掩著嘴, 打笑著道:[ 白公子,你就不怕你家夫君知道麼?] 白幽伸到半路的手, 僵住了慌張起來,[你...你 怎知我為妻呢?爺我......] 春桃猶豫了會,歪著頭道:[ 我是什麼出身,誰上,誰下......] 說到一半,目光便在白幽腰身處停下,道:[ 春桃自然知曉的。] 然後轉身,逕自回到房裏,只留下百幽自己在院中,無語問蒼天。 大半個時辰後,春桃出房門,迎面便站了兩個婢女,向人福了福身道:[ 春桃主子,請隨婢子到堂屋。 幾位公子已在屋裏等候了。] 春桃點了點頭,當是回禮,跟著二人到屋裏去。 屋內桌上已佈好飯菜,白幽一人盤著腿,捧著碗瓜子,坐在熱坑上嗑著。 兩只兔子窩在他旁邊啃乾草。 范公子跟李揚一人一邊對坐在桌前。 李揚臉色鐵青,周身氣氛凝重非常。范文川見春桃進來,站了起身, 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讓人坐下。 春桃輕喚了聲:[哥哥......] 李揚回望著人,捉住春桃的手,問道 :[ 身體好了點嗎? 先吃飯。] 屋內燒得熱烘烘的,少年又披著狐裘, 臉上冒出薄汗,提起袖子印了印。 身旁兩位婢女見狀, 連忙幫人解下衣服, 另一個遞上手帕,又端來一盤暖水讓少年洗手。 這陣仗嚇得春桃有點慌亂。 白幽揚著下巴, 朝少年點了點頭,道:[ 這兩個婢女從我府中帶出來的, 規矩好又聰明, 留下來伺候你吧。] 春桃駭得差點大叫出來:[ 使不得!使不得! 我什麼身份, 受不起兩位姑娘伺候。] 直搖著頭。 李揚 輕握著春桃的手,道:[ 留著用, 你是開國公府李揚的妻子, 這身份還不夠嗎?] [哥哥......] 情理之中, 但又是意料之外,李揚的決定仍是讓少年覺得難過。 [桃兒,我明早便要起行。] [ 明早嗎?] 春桃故作鎮定地笑問。 [是,范公子说了,待我承爵之日, 皇上會另外赐府, 到時我便會把你接到府中, 你我二人就不會再分離了。] [好......] 少年咽了咽口水,身體血液像被抽去一樣,渾身無力。 [桃兒,你等着。] [ 自然是會等的。] 胸口痛得連呼吸都成問題, 只能張著嘴巴用力喘著氣。 [ 明天我們出發後,會有人接你到李家在城裡的別院住下。 一切吃喝用度皆有人管理。 在那邊你就是個主子了, 會有人替我照顧著你。] 春桃連指尖也抖顫著,心悸得緊,全身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李揚知道春桃傷心,握著他僵硬的手,捂在自己手裏。 [ 每旬別院都有人送信到京城滙報事項, 我亦會託人帶書信給你。桃兒,搬到那邊住下,好讓我安心。] 少年腦袋已亂成一團, 只覺全身如掉入冰潭, 寒意直竄上來, 眼前一陣陣發黑。 再也無法強忍著分離的悲痛,春桃覺得內臟都痛得不行, 冷汗直冒, 一下子竟乾吐不止。 [桃兒!桃兒你怎樣了?桃兒!] [沒事...哥...嘔!我...想...想回房去。] 李揚緊張得很,一把抱起了人跑到房裏躺著。 堂屋裏幾個小廝丫鬟垂眼靜立。 沉靜許久, 還是白幽先開口:[ 我覺得自己在作孽, 看到春桃這樣, 心裏挺難受的。] 范文川嗤笑出聲,道:[ 你這人沒心沒肺的也會替人難過?] [去你的!] 白幽執起一把瓜子,往人身上撒去。 [我沒心沒肺總比你冷血好。 聽著!春桃這人你給我好生照顧著,別讓我知道你有什麼鬼主意打到他身上去。] 范文川沉聲道:[ 要是乖乖聽話的,我保他一生平安富貴,要是有什麼岔子,我容得下他,李濯就說不一定了......] 白幽翹起嘴唇, 冷笑了一聲:[他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