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什么事?” 杜羡鱼揉搓着叶片的手指忽而一顿,一架藤萝袅袅,四周忽而静默下来,绕园一条寒溪,落满红叶,尽脱俗尘。 “我抓到一个细作……” 慕容音的话音恹恹的,想到那个迎兰是皇兄派来的人,便会心烦意乱。 更多的……却是无尽的心酸…… 连嫡亲的哥哥都不肯信她,都要千里迢迢地派心腹来康州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若是他心中有一点怀疑,是不是……他也能像解决薛简一样,设一个局,杀了她? 杜羡鱼不禁走到她身后,轻轻推动藤萝架下的秋千,慕容音轻轻荡起,裙底生风。 “什么细作?” 慕容音眼神一黯“是皇帝派来的人,今早上才抓到的。我想……想请你帮我审审,我知道你的手段,定然能让她开口。” “那你想知道些什么?” 杜羡鱼语声一如既往地平淡,这些事情,她从前在千衣楼中,做得再熟悉不过。 慕容音稍稍沉吟“我要知道……她是不是一个人来的,又有没有向雍京去过书信,还有……就是她对我身边那位许公子,到底知道多少?” 杜羡鱼眉头微动,想起方才见到的许慕宽,对他顿时也起了几分好奇。 许慕宽的气质风度,绝对不是普通一个世家公子能有的…… 尤其是方才慕容音那么紧张地一提,杜羡鱼顿时觉得,这个所谓的许公子,来头……似乎很不简单? 这是身为曾经千衣楼细作的敏感,也是身为天宗掌门的细腻…… 杜羡鱼眸子一闪犹疑“那位许公子,身份很是要紧?” 慕容音缓缓舒了口气,抬眼看着淡薄的秋光,原本随秋千摇晃着的双足一顿,生生停在地上。 “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身份。只是……若是皇兄知道了他在我这,说不定,会像处置薛哥哥一样,处置了他。” “为什么?” 慕容音目光转向杜羡鱼,敛去眸中黯然“当初皇兄还是王爷的时候,许慕宽帮着他,做了许多事。飞鸟尽……弓,自然是要藏的。” 杜羡鱼点点头,他自然是明白,虽想劝一劝慕容音,现在的情形,她不该再与这样一个皇帝会猜忌的人混在一起。 可是……以她杜羡鱼的敏感,怎会看不出来两人之间那淡淡的情愫? 现在慕容音本就已经够可怜,如果再与她说这些,恐怕她要更难受…… “我会去审她,你放心,只是这人……你留不留?” 慕容音烦乱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杀了她不过就是一瞬的事,可是……要怎么面对日后皇兄的质问。还有……杀了一个迎兰,日后说不定还有别的人。” 杜羡鱼清楚她的难处,可惜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姑娘……看着无法无天,实际上,却也不过是一个可惜可怜的小姑娘罢了。 “好了,此事我帮你想法子。”杜羡鱼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肩头,“只是还有一件事,陶襄……需要一些药,以我的手段,实在是尽力了,还要你帮忙。” “这好说!”慕容音倒是没有丝毫心痛的神情,手一挥,“若是王府没有,我就让康州的官员上贡,反正不管陶襄要什么药,我都有法子能找到!” “这就好了……” 杜羡鱼愁苦多日的脸总算是舒展开,这一路,她和陶襄是来得多不易,多少次更是差些就挺不过来…… 如今到了康州,总算是可以将那些难事抛诸脑后。 而陶襄这一条命,可喜也算是捡回来了…… “我写份方子给你,你负责将药煎好,然后喂陶襄服下。” “我?”慕容音惊愕地指着自己,“我哪做过这种事啊……?” “这事儿交由别人,我不放心,所以……这事儿只能由你亲自来做。记着,从前我教你的那些,可都还记得?” “记、记得……” 慕容音忽而想起当初还在雍京睿王府时,杜羡鱼曾教她读的那半卷毒经。 只是时日太久远,她几乎都给忘了…… “那就交给你了。” 杜羡鱼潇洒地将事情扔给了慕容音,而后一甩头,大步往后园走去。 临走时,还回望叻慕容音一眼“我去帮你审人,但陶襄……你可得把我给人照料好了。我可跟你说,这个陶襄可是个不孬的人……只是行事太急躁了些,你可不许怠慢了他。” “知道了知道了……” 慕容音一口一句地答应着,转身朝屋中走去。 一推门,一阵闲散的药香便隐隐飘来,再一掀帘子,药香便由远及近。 慕容音不由挑眉纳罕,她的药都还没煎来,房中怎么会有药味? 房中只有许慕宽一个人,见她来了,忙从榻上起来。 “我身上有些惯用的内服伤药,喂了他一丸,又给他上了些药粉……” “怪不得呢。” 慕容音凑到床前,陶襄依约是睡过去了,面色还是一样的苍白,只是呼吸声倒是匀和了许多。 “你这药不错啊……”慕容音指着陶襄,“明明方才见他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这么一喂,竟然看着有了些生机,哪寻摸来的好东西,我也要!” “家传秘方。” 许慕宽从袖袋中摸出一只胭脂釉的瓷瓶,在掌心抖出枚乌漆麻黑的药丸来,“我也所剩不多,你若是想要的话,等我回去找素衣拿些来就是了。” “我不要,可是杜羡鱼用得着……” 慕容音后怕地拍了拍胸脯“这一次她和陶襄能逢凶化吉,实在是有菩萨保佑,可若是还有下次,多一瓶药丸,也就多了一条命。” 慕容音看陶襄额头上渗出了不少细汗,掏出自己的绢帕给他小心地擦拭着。 俯身时,胸前一个檀木雕琢成的机关盒子忽而露了出来,只比骰子大一些,连了一条丝绳,挂在慕容音的脖颈上。 “这是什么?” 许慕宽的眼神凝了过去,这个檀木小盒虽然精巧,却与她这身衣裳不搭。 她这样贴身藏着, 想来……或许是很重要的东西了。 “这里头是先帝曾经赏我的朱砂……” 慕容音轻轻伸手握住冰凉的檀木小盒,眸光中潋滟起丝丝伤感与眷恋,当初先帝在的时候,并不觉得怎样,可一旦人走了,从前许多不在意的东西,都变得刺眼起来…… 当时只道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