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八章 惊喜再见
“对不起。”穆长峤如今能做的只能道歉,虽然他的道歉也显得那样微不足道,可是话已出口,他知道自己在想要保护另一个人的同时伤害了本就已经不堪重负的安阳,他对她充满了愧疚,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一句轻飘飘的道歉根本不配换来安阳的原谅。 果然,安阳看着充满愧疚的穆长峤只是轻笑了一声“怎么?太子现在又觉得我可怜了是不是?” 穆长峤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当然,她本该如此生气,是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戳到了最令她伤心的点,他没有什么可争辩的,只是看着这样陌生的安阳,他觉得十分难过,他不该在她本就已经千疮百孔不堪重负的心灵上再来重重一击,何况她的初衷本也是为了自己,他却站在道德的高地对于她的选择指手画脚,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只是有一点他依然是明确并且坚定的,那就是虽然他说错了话,本不该因此责怪安阳,但是他确实无法同意安阳的计划,他坚决不会将楚楚拖进这场本就已经足够复杂的斗争漩涡。 面对安阳的质问,他也无法给出任何回答,只能默默地看着她,无声地表达自己的歉意和安慰。 安阳看他半天,忽然笑了一声,一把推开了房门,这件事不怪穆长峤,但是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责怪的,她失去了那么多,即便是拉上无辜的人垫背,她也可以原谅自己,只是因为她怕自己的父亲,那个用短暂的一生守护他的百姓的父亲会不愿意见到自己走入这个漩涡,才在复仇的同时瞻前顾后,谁也不忍伤害,她从没想过伤害穆楚楚,只不过想要她出来做一个证明,何况这个证明并非是为了自己,可是他竟然以为自己是要利用她,甚至伤害她,并因此而指责自己,安阳忽然觉得她一直以为因为与自己有着相同的遭遇,因此而最能理解自己的穆长峤其实一点也不理解自己,人类所有的悲苦本不想通,即便是有相似的遭遇又如何,终究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同的立场。 她倒也不是生气,只是终究觉得有些失落。 ”长乐。“ ”长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来自身后的穆长峤,他看到安阳推门要出去,连忙追上来,虽然他也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才能挽回自己对她造成的伤害,但是他觉得自己不该在用语言,这个世界上能伤人最深,也最能抚慰人心的武器残忍地伤害了她的心灵之后便不管不顾。 另一道声音来自前面,充满惊喜和激动的穆洹,安阳推开门的时候他正站在门口踌躇着不知道是不是该敲门,门忽然打开将他吓了一跳,在看到门后出现的是那张熟悉的脸后,穆洹从惊喜藏也藏不住。 与他的惊喜不同,再次见到穆洹的安阳却在惊讶之余更多了几分愧疚,她当初偷偷给他下药,虽然是迫不得已,但终究是有些对不起他。 “你怎么会来这里?”安阳率先打破沉默,并不是因为她想主动与穆洹说话,而是因为身后的穆长峤也已经走了过来,穆洹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敌意和怀疑,三人之间的气氛微妙而尴尬,安阳不必猜便知道,穆洹误会了她与穆长峤的关系,只是她也懒得解释,她是真的心累了,这种事情,他既然愿意误会,便误会吧,倒是省得她之后再费功夫,毕竟只有她心中最清楚,她永远也不可能与穆洹在一起。 “他是谁?”果然,穆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指着她身后的穆长峤问。 皇兄只告诉他,今日驿站来了一个人,一个他必定会想要见到的人,穆洹追着他再问的时候他却高深莫测地不肯回答了,穆洹能明显地感觉到,坐上皇位之后,皇兄似乎变得开朗多了,对自己的戒心似乎也少了一些,以往虽然也总是一副温和充满笑意的模样,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样的笑意并未达眼底,表面的笑容之下隐藏的是深不见底的算计和谋划,可是如今,虽然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心思缜密地谋划着什么,但是有时候脸上的笑意也显得真诚多了,尤其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大概是真的确信自己无心于皇位,不会对他造成威胁,他面对自己的时候反倒放松了许多,甚至会与他们更小的时候一样跟他开玩笑。 就像今日,他忽然派人将自己接进宫中,到了乾清宫后,他规规矩矩地下跪行礼,他虽然并未及时出声阻止,但是在伸手拉他起来的时候也多了几分真心。 他看着他笑得高深莫测,又十分高兴“今日京城来了一位故人,我想着你一定想去见见。” “故人?”穆洹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些日子他一直躲在皇兄为他准备的京城的一个小院子中,从未出过房门,当然,即便他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得待在院子里,该找到他的人注定还是会找到他的。 他刚来这里不过两天,温成就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出现在了他面前,甚至将他吓了一跳,不过转念之间,他便想明白了,皇兄与父王明争暗斗了这么久,自然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不然两人中总有一个是要死去的,正是因为两人势均力敌,所以才在争斗了这么久后还是不得不共存,甚至父王不得不在他失踪后仍旧推他登上皇位。 所以温成这么快找到自己也并不奇怪,只是奇怪的是,他找到自己却并没有要求自己回去,似乎只是确认他的安,更确切的说,似乎只是为了确保他以后的安,若是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得留在皇兄安排的院子里,说不定哪一天皇兄的疑心病又起了,一个不高兴便将自己杀了,温成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无非是告诉穆池,他与王爷已经找到了自己,既然能找到这里,自然也早就明白之前他能从王府层层守卫中逃出来是他的手笔,之后若是他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王爷是不会放过他的。 穆洹理解了父王的一片苦心,为他对自己可谓无微不至的保护而感动,同时也忍不住再一次为皇兄和父王感到悲哀,明明他们也是亲父子,为何却走到了这一步,彼此防备和试探,似乎对方是自己最需要提防的敌人。 温成见他的那天,难得得跟他说了很多话“公子,你想好了,这可不是王位,是皇位,皇帝,掌控着天下最高的权力的人,一言可福万民,一言可祸四海,掌握着所有人的悲喜和苦乐。” 穆洹笑得洒脱“做皇帝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不仅要几十年如一日得早早得起来坐在那龙椅上看着下面的人为着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执不休,还要应付那些动辄要撞柱子的文臣和动不动就威胁要解甲归田的武臣,还有啊,除了这些,皇帝还有永远也批不完的奏折,累也要累死了,这还不止呢,做皇帝的还得时刻提心吊胆,防备着有人要害自己,最重要的是,若是做了皇帝,可就不能娶长乐了。”想起长乐,他忍不住弯了嘴角。 温成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忍不住打断他的幻想“即便你不做皇帝,她也不会嫁给你的。” “那终究是多了几分可能,若是我做了皇帝,她可就一定不会嫁给我了,我才不会做这种不划算的事呢。你回去帮我转告父王,并非我心血来潮,开始我没有想过继承王位,如今,也从未想过登基做皇帝,让他死了这条心,好好辅佐皇兄吧。” 温成看着这个说得坦荡,没有半点隐瞒的公子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在来之前,便已经猜到你要这样说了,王爷也猜到了。” “那你还来找我说这些话?”穆洹对此倒是十分不解,温成能理解他的选择他是相信的,但要说父王能理解他的选择,他可是从心底里不怎么相信,毕竟这是父王的执念,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改变的,只是如今他打定了主意不回去,父王也拿他没有办法。 “公子,其实你误会王爷了,他虽然想要你继承皇位,也不过是出于一个爱自己儿子的父亲想要将这天底下最好的一切双手奉送到自己儿子面前的简单心愿,你以为王爷只是看重权势嘛?若是看重权势,如今他随便推一个人上去做皇帝,都可以凭一己之力把控朝政,又为何非要盯着你不放?” “温大哥,我理解父王的苦心,你回去之后替我谢谢他,但是也请转告他,我之所以拒绝皇位,并非心血来潮,更不是因为年轻不懂事,而是我早已想清楚,这个位子不是我想要的,也并不适合我,相比起来,皇兄更适合坐在那个位子上,请温大哥和父王以后好好辅佐皇兄,他会成为一个明君的。”虽然他不知多少次派人刺杀过自己,可他就是相信,皇兄会是一个好皇帝,因为一个好皇帝本就该心思深沉,令所有臣子都无法轻易揣度他的心思,这样才能避免佞臣投其所好,但是一个好的皇帝,除了心思深沉无法揣测之外,还应该心怀天下,他所作的一切,无论从一时的目光来看究竟是好是坏,终究是为了天下百姓,最终也将有利于天下百姓,这样的君主才配得上明君的称号,他的皇兄已经具备了第一个条件,至于第二点,虽然如今他暂时还未看出来,但他相信,在皇兄表面的计谋下终究隐藏着一颗为百姓计的心。 “我只效忠于王爷。”温成淡淡地提醒他,他之所以对穆洹说这些话,是因为他是王爷最疼爱,也最信任的儿子,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会听穆洹的话去辅佐穆池。 穆洹对此也并没有坚持,温成有他自己的坚持,他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至于别的,他管不了,也不会再管。 温成悄然出现,又悄然离开,院子里的人似乎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是他的出现自然逃不过穆池的眼睛,他当初曾撤掉暗中监视穆洹的人,可是这也不过是一时激动,很快,他就派了更顶尖的人守在他的住处,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父王绝不是一个傻瓜,顶多三日,他就会找到这里,他在那一刻是相信穆洹的,可是他不放心让事情超离自己的掌控,而让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最好的办法就是了解他们的一举一动。 温成与穆洹的见面和温成的独自离开都没有瞒过穆池的眼睛,所以他在再次见到穆洹时才表现得如此放松,甚至像是充满了信任。 穆洹看着眼前似笑非笑,却明显充满了戏谑甚至是难得的高兴的兄长,有些迷惑地摇了摇头问他“皇兄说的故人是谁?” “我若是提前告诉你,岂不是没有惊喜了?”穆池似乎心情真的很好地跟他开着玩笑“不过你放心,绝对是你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人。” “长乐?”穆洹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个世界上他心心念念,每时每刻都想要见到的人,就是长乐。 穆池听到这个名字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否认,只是依旧笑得高深莫测“你去见见不就知道了?” 如今父王早已知道他在哪里,到现在也没有派人真的将他带回去,大概是经过这一次的事件,他终于看明白,也想明白,穆洹是真的不想做皇帝,他没有办法逼迫他去坐上那个位子了,所以让穆洹出去,他并没有什么担心。 穆洹已经见过温成,看到穆池如此放心,甚至鼓励自己出去,瞬间便想到,温成的出现看似悄无声息,其实应该完没有瞒过兄长的眼睛,果然,父王和兄长,一个比一个更加缜密,他还是退出这个战场比较合适,并且以目前的情形来看,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去见一见父王,提醒他如果可以,也尽量早些退出这个战场吧,毕竟皇兄看起来真的很不好惹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