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难怪这小媳妇听到被休，没有慌张，没有害怕，还干脆利落的同意下来。原来，是这黄老婆子逼得啊。 黄氏族长越听脸色越黑，七十多岁的老头子拄着拐杖很敲了两下地面，沉声斥道，“侄媳妇慎言，有何话想好了在说。” 黄老婆子虽然泼辣，但族长的身份在那摆着呢，她也不敢太过分，嘟囔着闭上了嘴。 楚蓉扯了扯嘴角，毫不在乎的拉起自己的袖子，只见几道狰狞的伤痕爬在她白皙的手腕上。 “里正老爷，族长叔爷，还有各位长辈。我楚蓉嫁到黄家五年，相公三天不到就征了兵，虽然没传来死讯，可希望渺茫。” 见众人都露出了沉思神色，楚蓉顿了顿接着道，“就当我是个寡妇，我们孤儿寡母留在黄家，属于二房的西厢不让住，被赶到窝棚里。” “家里家外的活儿全都交给我一个人，可到吃饭的时候，有一顿没一顿的，两个孩子更是没吃过饱饭。这让我一个当娘的，心里恨啊。” 楚蓉脖子和胳膊上的伤都被院子里的人看到了眼里，族长和里正气的胡子乱颤，差点儿没把黄老婆子拎出来揍上一顿。 你说说，把他们叫过来，说什么儿媳妇不贤惠，不孝顺。可如今再瞅瞅，这闺女可怜样的，还一身的伤，这让族人怎么信服啊。 “闭嘴，再说撕了你个贱蹄子。”黄老婆子脸色越发阴沉，那恶毒的模样，看起来像是要吃人一般。 “刘苗儿，你个老妖婆。你想干嘛，这闺女说的不对是咋滴，明明就是你仗着书海不在了，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别以为你干的那些事儿我不知道。” 刘桂花一下子挡在楚蓉身前，指着黄老婆子的鼻子破口大骂，“前几年你做的破事儿我就不说了，就说前不久，你是不是找人牙子想把瑾儿卖掉，你个老妖婆啊，书海就留下那么两个种，你这当奶奶的都要卖人，也不怕他从地府里爬出来。” 这话可算是让周围的人炸开了锅，指指点点的说着黄老婆子的不对。 自古卖儿卖女的有不少，可那都是灾年战乱，实在活不下去了，才会有的念头。如今四海升平的，孩子多的人家还都好好养着呢，这黄家就敢卖女了。 还是小儿子家唯一的闺女，这也太恶毒了。 黄老婆子被骂的浑身哆嗦，咬牙切齿的瞪着刘桂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蓉心里为刘桂兰点了个赞，这事儿要是她说出来，信的肯定没几个，但换成邻居，那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族长叔爷，还是听婆婆的，把我休出去吧，我可以带着孩子离开黄家村。”楚蓉见时机差不多了，忙苦笑一声说道。 “这个…” “不行，不能休。”没容得族长说话，黄老婆子蹭蹭两步跑过来，阻止道。 啥？楚蓉呆愣的看向黄老婆子，这老虔婆又想干嘛，不是她说代儿休妻的吗？怎么还能临时反悔。 不仅楚蓉纳闷，围观的人们也都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的看向黄老婆子。 里正和族长被黄老婆子的出尔反尔气了个仰倒，额上的青筋蹦蹦跳，读过几年私塾的两人，心里不断默念着圣贤教导，真真的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啊，古人诚不欺我。 黄老婆子原本还想继续开口骂人，却被黄文海给拉扯住，不断的朝她递眼神。 “弟妹，娘只不过是说的气话，你是书海媳妇，又为我们黄家生儿养女的，怎么可能休妻呢。” 黄文海见气氛尴尬，里正和族里的大爷们面色都不怎么好看，忙上前笑着说道。 楚蓉嗤笑，后退一步道，“大哥不用多说，既然娘已经叫了里正老爷和族里长辈，想必这个决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况且，我楚蓉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达不到娘对儿媳妇的要求，所以还是休妻的好，也省的娘看到我心烦。” 黄文海扯了扯嘴角，眼中有了些怒气，暗骂楚蓉不知好歹，面色却依旧笑着道：“弟媳快别说这些外道话，我们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要是真休了你，等娘想通了，肯定会后悔。” 说完，也不等楚蓉反应，直接转身朝着里正的放下作了个揖，“里正老爷，今天是我娘胡闹，文海在这儿给各位赔不是了。” 楚蓉看着黄文海装模作样，心中冷笑连连，“既然大哥不同意休妻，那我楚蓉自请下堂。” 第37章 分家 楚蓉的话让院子里的讨论声戛然而止，黄家的三人也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院子里的气氛变得凝重，作为身份最高的里正在失神片刻后，脸色黑了下来。 楚蓉之前诉说的生活情况让众人心酸同情，可院子里都是黄氏族人中辈分靠前的那些，在他们眼中，楚蓉不过是一个外姓妇人。 和族里的名誉比起来，她的那点儿遭遇可以忽略不计，毕竟人都会有私心。 黄氏族长眉头深锁，看向楚蓉的目光多了几分犀利，“书海媳妇，你要知道，即便是你自请下堂，你的两个孩子却是不能和你离开。更何况，俊哥已经上了族谱，那就是我黄家的人。” 楚蓉闻言眉头微皱，是她低估了古代对子孙的看中。 她想要合离的原因，就是想要带着两个孩子摆脱黄家，可如今看样子是行不通。 “叔爷，不休妻可以，但是必须分家，我们母子三个过的什么日子大家心里明白，别的我不贪图，我只想要条活路。” 楚蓉沉默半晌，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后，仰头说道。 “分家？贱蹄子，老娘还没死的你就想着分家。哎呦！这就是一群的白眼狼啊，好吃好喝的照顾了五年，到头来要撇下我一个老婆子了呦。” 一听分家，黄老婆子的反应就跟剜了她的rou一般，挣扎着就想朝楚蓉冲过来，却被黄文海拉住。 楚蓉不理会叫骂的黄老婆子，眸色坚定的看着族长和里正，幽幽道，“叔爷，里正老爷。当初相公代父从军，全了孝道，视为美名。如今，他留下的妻儿被这般欺辱，传出去的话，黄氏还要不要名声？” 族长闻言一震，眼中露出惊骇的神色。里正也没好到哪去，目光怔怔的看着楚蓉，难言震惊。 是啊，名声最重，如果这欺辱孤儿寡母的名声传了出去，别族的人会怎么看？村子里的男娃女娃娶妻嫁人都会受到影响。 见众人都露出沉思之色，楚蓉乘胜追击道：“请族老和里正老爷做主，让我们娘仨分出去。” 族老和里正心里早就松动，听楚蓉一说，目光转向黄家人身上，询问意思很是明显。 “我们同意分家，不过二房必须净身出户。”黄王氏难得硬气一回，一把拉住要冲上前的黄老婆子，急忙说道。 净身出户？众人哗然，还有这样分家的吗？虽然分家都是由长子占大头，然后父母跟随长子生活，但也从没有把小儿子一房净身赶出去的。 黄家即便不是富裕之家，但几亩地肯定是有的，家里也有一些牲畜，还有银钱，按情况这些都该分出来一部分。 “大嫂，别的可以不要，但总得给我们娘仨一出挡风遮雨的地方，还有一块能养活我们的田地吧？”楚蓉面色如常说道。 “屋子，田地？这怎么行，那都是大房的。弟妹，不是嫂子狠心，你们娘仨白吃白喝了五年，那可都是我家相公挣来的钱？” 事关自己的利益，黄王氏心思可明亮着呢。要她说，早就该分家了，自家男人辛辛苦苦的，赚那么点子钱还要养着一大家子。 “文海呢，你是个什么想法？分家乃是大事，由不得她一个妇道人家多嘴。”族老气的胡子颤了颤，冷眼瞥向黄文海问道。 黄王氏被瞪得缩了下脖子不敢再言，而被提到名字的黄文海，却是一脸rou疼的站出来，半晌，才咬牙决定道，“叔爷，村尾那边的老宅就分给二房，不过田地不能给，要是二房非要的话，只有挨着老宅前头的三亩地可以租借给她，到时候按惯例交租子。” 黄氏族长杵着拐杖的手抖了抖，提声问道，“别的呢？” “别的？就这些啊，家里本来就没多少东西，大房还要养着老子娘，拿不出别的来了。”黄文海故作不知，诧异开口。 族长气了个仰倒，连连叨念着家门不幸，周围众人议论的声音也高了起来。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家分的快要偏到姥姥家了，那个老宅就不用说，虽然面积不小，但快二十年没住过人，早就破败不堪。 最让人反感的，却是黄文海嘴里的那三亩地。院子里谁不知道黄家老宅前头有三亩石子地，种粮食都不长，一直荒废着。 “黑了心肝的人家，有你这么分家的吗？那些牲畜怎么不分，还有银钱，也得拿出来点吧？”刘桂花性子急，指着黄文海的鼻子骂道。 第38章 被赶出家 “桂花婶子，没事的。”楚蓉拉住刘桂花，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随即面色淡然的看向族长和里正，“我同意大哥说的，那三亩地我租，就是不知道村子里的惯例租子是多少？” 黄文海和黄王氏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喜色，正要开口时，却被里正的一声闷咳声给打断。 “书海媳妇啊，你可能不清楚，那三亩地是种植困难的石子地。” 楚蓉眉梢微挑，闻言点了点头，“这下我知道了，不过我仍要租种。” 里正见自己都这样明示了，楚蓉还是不改变决定，轻叹一口气，很是无奈道：“好吧，你自己决定。” 说完，里正转向黄文海，沉声问道，“文海，租子你要定多少？” 黄文海眼珠一转，故作为难的说道：“那石子地伺候好，也是能种出来不少粮食的。不过我作为大哥，就吃些亏，细粮的话，就给三十斤，换成银钱也行，一年六钱银子。” “可以，就换成银子吧。”楚蓉也不想再拖拉下去，干脆利落的点头。 众人同情楚蓉，刘桂花更是抹着泪，一个劲儿的拍着楚蓉的手背安慰。倒是楚蓉面色如常，心里更是哭笑不得。 她楚蓉啥都爱吃，可就是不爱吃亏。只要有企鹅农场在，石子地又咋样，六钱银子看起来不少，可在她这儿，也就值八斤木耳。 当事人都同意了，即便他们觉得不公平也没有办法。 “里正老爷，分家文书上能不能添上一句话。二房每年出一两银子，六钱算是租子，剩下的就算二房孝敬的养老钱。” 楚蓉见里正吩咐人准备纸币些文书，忙开口说道。 “白眼狼，四钱银子够养老的？至少一两，要不然这个家就不分了。”安静了半晌的黄老婆子听到养老钱的时候，眼珠子立马瞪圆，跳出来威胁道。 “哼…想要一两的养老银，那你就把家里的存银拿出来给两房分了在说。”里正看不下去，蹙眉训斥道。 黄老婆子眼神缩了缩，到底是没有胆子跟里正对呛，恶狠狠的瞪了楚蓉一眼后，不在说话。 楚蓉心里冷笑，如果不是为了两个孩子，她连那四钱银子都不会出。她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文书很快写好，里正，族长，还有黄文海都签了名按了手印。楚蓉也代表二房按了手印，不过这名字却不能签她的。 黄书海生死不明无法签字，那就只有等到黄俊儿这个二房唯一的男丁弱冠后，才可以签字。 三份文书，两家各式一份。族里留一份，等到上报给衙门后，这家就算是彻底分了。 看着手里新出炉的文书，楚蓉嘴角微翘，带上温和的笑容，另一边黄王氏也满脸欢喜之色，多年的愿望一朝成真，真是美哉。 “小贱人，今儿就给老娘滚出去。”黄老婆子进屋前，阴恻恻回到吼道。 楚蓉嘴角笑容僵住，眉头微微皱起，她光顾着分家了，倒是把这茬忘得一干二净。 虽然她记忆里没有那老屋的印象，但从刚才村民的嘴里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年久失修，杂草丛生，破败不堪。 没有一个好的形容词，不用想也知道不能住人。 “老妖婆，嘴那么损早晚有你的报应。”刘桂兰前脚刚要出门，就听见了黄老婆子的吼声，立马又转了回来，不忿的对了一句后，拉起楚蓉的手。 “闺女，婶子那边的东厢房空着呢，里面被褥什么的也都齐全，你贵成哥也不在家里住，不用避嫌，你就收拾一下跟婶子过去。” 楚蓉心里感动，轻声道，“那就谢谢桂兰婶子了，我们娘仨打扰一段时间，等那边老屋收拾好后，就搬过去。” 现在可不是要强的时候，分了家被赶出来正常，闹起来对谁都不好。 “说什么傻话，书海可是我从小看大的，当初那孩子还喝过我的奶呢。”刘桂兰笑眯眯的拉着楚蓉的手，满目慈爱。 话说到这份儿上，楚蓉心里唯一的那点小纠结也消失不见，和刘桂兰笑着回道自己屋，把三人能穿的衣服，还有吃食一股脑的塞进箩筐里，剩下的全都没带。 刘桂兰见了也没说话，就那炕上的破被子，一看就不保暖了，拿走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