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黄鸿升扯了扯嘴角，偷偷的瞪了黄老婆子一眼，这老婆子可真不会说话，提什么干活的事儿，他老爹定下的惩罚，难道他还能给推了不成。 “啊，老头子啊，你睁睁眼啊，看看你大孙子吧，他连个媳妇都娶不上，老娘愧对列祖列宗哇。”黄老婆子哭的那是一个阴阳顿挫，都快唱起来了。 妇人们平时再怎么牙尖嘴利的，关键时刻总是心软，经过黄老婆子这么一哭，有几个感性的媳妇子都跟着掉眼泪了，看向她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愧疚，都觉得自己过分，欺负了一个为孙儿为列祖列宗着想的人。 黄书海脸色沉了下来，复杂的看着黄老婆子。 说实话，黄书海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个想要得到娘亲疼爱的孩子了，因着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心性不可谓不坚定，自然也不会被这几声哭嚎就给蒙混过去。 此时，他之所以神色复杂，却是因为没有料到黄老婆子竟然敢拿已死的黄老头说事儿，黄书海紧抿着唇瓣，低头的瞬间看到衣摆上那只伤痕累累干瘦如鸡爪子一般的小手，愣住了。 是啊，难道她忘了，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小孙子了吗？连他都记得，离开村子的那天，是爹拖着病体，手里紧紧拉着路都走不利索的黄山来送他的，而且…… “过继吧，把小山过继到我的名下。”黄书海冷硬出声，不去看哭天抢地的黄老婆子，也没看跪趴以头抢地的黄文海，而是把目光落在了妻子脸上，黑眸闪过一丝光亮。 哭嚎声戛然而止，黄文海也停止了磕头，周围的议论声也全部消失，似乎只剩下了黄书海和倚在他腿边的瘦弱男孩儿。 楚蓉微怔，视线落在黄山干瘦蜡黄的小脸儿上，八岁的男娃子，身量和还不到六岁的俊儿差不多，或许还要瘦弱几分，葡萄珠般的大眼睛几乎占了半张脸。 唇角上扬，温和柔软的笑容扬起，轻柔淡然的声音随即传来，“那就过继吧，多个儿子，咱家也养得起。” “这……这怎么回事儿，怎么就过继了？”身为里正的黄鸿升却是懵了，过继这事儿不大不小，古来有之，但那也是对于没有亲儿的人来说的啊，过继兄弟家的男娃，反正都是同一血脉，不是外人。 “书海，你可是还有俊哥儿呢。”又不是没儿子，干嘛要过继，况且小夫妻两个那么年轻，想要几个都能生啊。 自觉占了楚蓉不少便宜的黄鸿升觉得自己得回报一下，提醒提醒过继孩子可算费力不讨好的，而且还有俊哥儿呢，万一那孩子对于突然多出来的哥哥不乐意，这不离了父子心嘛。 “好，过继，过继给你。二弟，是大哥不中用，没本事，连自己儿子都守不住，松哥儿要成亲，我这当爹的不能让他打光棍啊。”黄文海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哭嚎着冲到黄书海跟前，一把抱住黄山，心肝宝贝的乱叫一通，又苦苦的念叨了自己的不易。 楚蓉冷嗤一声，眸子里满是寒气，好一对儿母子，竟然连演戏都能演到一起，要是放到现代，怕能成为一代老戏骨了啊。 瞧瞧，父子深情戏码，可演之前，也得先把孩子给糊弄好吧，没看到娃子都吓得哆嗦了，整个都跟小僵尸似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第354章 一百两 从黄文海刚一出现直到现在的每一句话没一个动作，楚蓉都不相信，父子之情不是你哭两声，磕几个头就能表达出来的。 如果他心里真的有黄山这个儿子，就不可能八年时间对他不闻不问，任由黄老婆子和黄王氏磋磨他。 楚蓉心中冷哼，想起原主之前在黄家过的五年，黄文海何尝不是这般冷漠对待，不闻不问呢？ 还有刚才黄老婆子那哭天抢地的，对不起老头儿又对不起祖宗，楚蓉是真的想笑啊，演技挺到位，但台词儿没准备好，一口一个老娘的，这要是祖宗真显灵，怕是得一口老血喷死她，省的丢人现眼。 众人没想到黄文海会同意过继，毕竟这时代对于儿子还是有执念的，生一个不够，太单薄，总想着生他几个，也好将来兄弟之间有照应。 要说这黄文海儿子多的话，送出一个去倒也说的过去，毕竟书海那就一个儿子，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 可他黄文海不也就两个儿子么，老大还是个惫懒货，十六七了还动不动就撒泼打滚了，真是看不懂他在想啥。 震惊过后，众人也不在言语了，这事儿成不成都是人家两兄弟的家事，跟他们可无关。 黄鸿升也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总觉得这事儿简直是他上任来遇到的最严重的分争，呃……似乎不算分争，相反，这可是双方都同意了的。 “过继可以，拿一百两出来！” 这话可真如油锅入水炸开了，就连刚要转身离开的村民都被惊在了原地，好家伙，一百两啊，这黄老婆子是掉钱眼里了还是咋滴，人家免费给她养孙子，还得掏银子，十两八两的也就算了，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是一百两，咋啥便宜都是她的。 刚刚对她改观，甚至觉得愧疚的几个妇人看向她的眼神登时就变了，弄来弄去，这老婆子就是想要钱啊。 村民都看出来了，楚蓉夫妻俩自然也看的出来。尤其是楚蓉，隐晦的看到在黄老婆子说出那一百两时，黄文海突然僵住的背脊后，心中更是冷笑连连，看来这母子俩是临时演戏没对剧本啊。 当儿子的没料到自家老娘的贪心，黄文海心里叫苦不已，如果那婆子不是自己的老娘，他都有心冲上去踹上两脚。 或许是黄文海的表情太过狰狞，黄山猛地挣开他的胳膊，双手一张便抱住了黄书海的腰，紧抓着他的腰带。 一直陪在他跟前儿的小男孩却是往前一步挡在黄山身前，红肿的小脸儿带着几分惧怕，但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却是坚定无比。 黄文海尴尬了，伸了伸手想要去抱黄山，却被娃子下意识的躲开，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这个他从来都没亲近过的小儿子看向他的目光似乎不像是看着亲爹，倒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带着本能的警惕。 有了这个认知，黄文海整个人都不好了，如果这个儿子真的对他没有感情，那他的计划可就要全泡汤了。 不对，不对，小山一定是还小，等过几年懂事了，就会知道谁是他亲爹，他更因该听谁的话。似乎接受了自我安慰，黄文海的脸色好了几分。 “娘，就让小山跟了二弟吧，虽然过继后，我变成了大伯，但总归还是一家人。”黄文海面露凄苦，再次回到黄老婆子跟前儿跪下，惨声求道。 “你个不中用的，老娘要是有办法，还会逼着要银子，松哥儿成亲咋办，你让老娘咋办？”黄老婆子噼里啪啦的敲了大儿子一顿，三句话不离开大孙子的婚事。 “行了，行了，嫂子啊，这过继要银子，咱村里可没这个理儿，或者你把族长族老叫来问问也成。”黄鸿升面色不愉的看了黄老婆子一眼，声音也透着不快，“不过我也考虑了文海做工没银钱的事儿，由我做主，二十两银子如何？” “不成，老娘养了他九个年头，二十两哪够，必须一百两！”黄老婆子豆眼一瞪，想都不想立马反驳道。 “你，无知妇孺，小山到秋收才满八岁，怎么到你嘴里变成九个年头了。”黄鸿升差点儿气了个仰倒，村里孩子出生，族里可都有记录在案的。 “呸，大媳妇怀他的时候不是老娘养的是谁养的。” 这下黄鸿升可真是没脾气了，遇到这样胡搅蛮缠的婆子，打不能打骂不能骂的，能咋办。 第355章 真是你大哥的儿子 黄山跟着黄书海和楚蓉回家了，族谱上的名字也被改在了黄书海名下，自此，这个八岁的男娃子彻底和黄文海这个亲爹断绝了关系。 一百两银子，楚蓉痛快的给了。不为别的，就是嫌麻烦而已，一百两搁在普通的庄户人家，或许一辈子都攒不出来，但楚蓉的小金库里却单独有一盒子来装银票的，眼看着就要有二百张银票了。 那可是近万两白银，拿出两张银票来，说实话还真不明显。 给的时候虽然心里各种膈应，但后来她也想通了，不就是一百两吗，她白得了一个儿子不说，没准还能因为这些钱看场大戏呢。 这黄老婆子要银子是为了给宝贝大孙娶媳妇，而那个媳妇人选，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就看那女人能以寡妇的身份在村里活的风生水起，又能让黄松那半大小伙子非她不娶，就足以看出。 她倒要看看这女人嫁过来后知道黄老婆子手里攥着百两银子的反应，到底姜是老的辣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堂屋里，楚蓉坐在太师椅上喝茶，想着黄山那瘦弱的样子，脑袋里琢磨着要把rou给养出来，对于这种事儿，楚蓉可谓经验丰富，当初自家的两个宝贝比黄山好不到哪去，干瘦蜡黄，如今不也白白嫩嫩rou嘟嘟的了吗。 “咦，这么快就洗好了啊，啧啧，这俊儿的衣服他穿着还真合适，等吃过午饭我去趟守江媳妇那，给小山多做几身衣服。” 拉过洗干净的黄山，楚蓉上下打量了一下，看着黄山干净了的小脸儿，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视线不由之主的移到黄书海身上，疑惑道，“这小子真是你大哥的儿子，为啥一点儿都不像？” 不得不说，黄山长得真不错，虽然不是那种精致漂亮，但也清秀可爱，不难看出美男子的潜质。 黄书海愣了一下，旋即无奈点头，“是亲生的，小山和爹比较像。”这点儿他还是敢保证的，毕竟当初黄王氏生小山的时候，他也在家。 楚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乍一看这娃子是跟黄家众人都不像，不过仔细分辨一下的话，似乎是跟记忆中的黄老头有几分相似，不过原主记忆中的黄老头已经病了多年，人都瘦脱形了，自然不好分辨。 夫妻俩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根本没发现黄山的异样，直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两个大人才停止了交谈，一同向门口看去。 “爹，娘，你们都在啊。”小瑾儿挎着个小书包跑进来，看到夫妻俩都在，激动的跑上前扑到楚蓉怀里，“娘，我跟你说哦，夫子身体不舒服，给我们放了半天的假，明天再过去上课。” “夫子生病你就这么高兴？”楚蓉扯了扯嘴角，在小瑾儿的脑门上敲了一下道，“这要是被你们夫子知道了，看她用不用戒尺揍你。” 小丫头张大了嘴巴，下意识的把两只小手藏到了身后，边摇头边道，“不高兴，不高兴，是见到娘高兴。” 小瑾儿讨好的笑着，在楚蓉怀里拱了拱，刚想撒撒娇，却无意中瞥到了坐在一边的黄山，瞬间小丫头从楚蓉怀里钻出来，惊讶的走到小山跟前，疑惑道，“小山哥？” 黄山局促的往后缩了缩，抬眼看了下小瑾儿又飞快的低头，半晌才小声的嗯了一下给了回应。 “哇，真的是小山哥，你咋来我家了，对了对了，你饿不饿，前几天我和哥哥还想去看你呢，不过还没到就被奶给骂回来了，没找见你。” 相较于黄山，小瑾儿可是高兴的不得了，这一年来兄妹俩也会时不时去林子里堵黄山，跟他带点儿吃的，有时候还会偷偷的跑道黄家找人，不过去十次也就能看到一次罢了。 黄山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楚蓉这下才察觉出了他的异样，微微一愣后，便笑着起身走到小山边上的椅子坐了下来。 她也没刻意去安慰小山，或是讲道理，而是拉着小瑾儿，语气轻松的道，“瑾儿乖，娘问你如果以后小山也叫我娘，会一直留在咱们家里，做你和俊儿的大哥，你觉得咋样？” 说完这话后，楚蓉隐晦的朝小山看了一眼，预料中的看到小孩儿突然僵硬的身体，心里不由叹了一声，这孩子敏感的让人心疼啊。 小瑾儿茫然的歪着脑袋，看了看小山，又指着黄书海道，“那小山哥是不是爹的儿子了？” 第356章 李坤家儿子 第二天楚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穿衣的时候想到昨儿个小山那娃子哭的伤心样儿，不由弯了弯唇角。 昨儿晚上小山改了口，她也算多了个儿子。那娃子心思敏感，不说她和黄书海了，就连两个小的都劝说安慰了一整晚，才让小山露出了笑模样，笑过之后可就是嚎啕大哭了，直到哭累了睡过去，眼角还往外流泪儿呢。 睡觉前，楚蓉也问了黄书海为何要过继的事儿，原来是黄书海离家时，黄老头送他的时候说过，如若楚蓉没怀孕，而他又真的身死战场，那小山子就过继给他当儿子。 其实，黄老头也没说错，毕竟把楚蓉买来仅仅三天黄书海就被强行押走，谁都不敢保证黄书海真的能留下种，是以才有了过继一说。 黄书海也是突然想起来的，再加上没能见到黄老头最后一面，对这个爹有些愧疚，才想着把他最疼爱的小孙子过继到自己名下，也算全了黄老头那句话。 洗漱过后，楚蓉来到厨房，简单吃饱后，收拾好碗筷，刚走出厨房边见到黄山又穿上了他昨天来时的那件破口的褂子，费力的拖着一捆柴火往墙根下放。 放好后，又颠颠的跑了出去，不过须臾，再次拖着一捆柴进来了。 “咳咳……” 一声清咳响起，只见那拖柴的小身子微微一僵，啪嗒一声柴捆子掉到了地上。 “娘，我，我没看到猪，鸡都喂了，兔子也喂了，捡柴，小山会捡柴。”黄山无措的揪着衣摆，葡萄一般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弯腰抽出一根柴火棍儿就跑着塞进了楚蓉手里。 自己扭过身，双眼一闭，等待着责打的到来。 楚蓉怔楞，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棍子，想到了什么一般，一下子就把棍子给扔开，拉过小山，安慰的同时，心里把黄老婆子一家人给狠狠的骂了一通。 “小山，去读书吧，跟俊儿一起，你们哥俩也有个照顾。”让黄山去族学，是昨儿个就定下来的，不过说到照顾，楚蓉还真挺心虚的，因为那族学里几乎小一半儿的娃子都是长工家的，要说起来，自家儿子也算是人手充足，无人敢欺了。 黄山愣了愣，下意识的回头往大门口看去，楚蓉瞧见也不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门口处一个娃子焦急的扒着门缝，似乎再找什么。 “他是昨天救你的那个？” 黄山点头，小声道，“是李安。” 楚蓉眉梢一挑，李氏族人，那该是住在村尾的，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娃子，她似乎没瞧见过呢。 “小山，小山你咋不出来啊，还有一捆柴呢，赶紧送进去咱还得去挖野菜。”门外，李安小声的喊了几声。 楚蓉恍然明白过来，这俩孩子的革命友情，想要分开似乎难办啊。 等楚蓉把门外的李安叫进来，带着两个局促不安的孩子回了堂屋，又给他俩端了点心和一人倒了一碗牛奶后，才把自己的疑问给问了出来。 得到了李安的回答，楚蓉惊讶连连，这小子竟然是李坤的儿子，虽说她和这家子人不太熟，但因着孙娟和李大鹏的关系，也见过不少次了，可没听他们提过孩子的事儿，就连上次两人成亲，李坤和孙娟她姐可都过来了，咋这个外甥就没过来呢。 想到这里，楚蓉打量了一下李安，虽然瘦弱，但精神头还不错，身上穿的也干净，不像是爹娘不管的孩子。 等到视线落在李安眉梢处的疤痕时，楚蓉才恍然想到上次俊儿被划破脸颊的事儿，当时自己那师傅可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连连骂着黄老婆子差点儿毁了俊儿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