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节
男子嘴里哎呦着抹了把额头上的血迹，疼的龇牙咧嘴，心里又是一阵痛骂，待出了萧府，来到城西，看着两边铺子下缩着的流民，忍不住撇了撇嘴。 突然，男子眉梢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脸色露出几分纠结之色，旋即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当即转身朝着城南走去。 既然主家不仁，就别怪他这个当奴才的不义了。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总不能因为个忠心的破名声，来毁了自己的前途吧。 反正那果酱作坊没啥油水可捞，一个月下来，别说结余了，不赔进去个千八百两的就算好事儿，就这样，大少爷还让加大生产，各地去收购水果，价格高昂，也不知这位爷是不是脑子被驴给踢了，简直傻得可以。 管事儿一边走着心里一边吐槽，把萧沉舟数落的一事无成，然而正各种关心着心上人的萧沉舟自然不晓得自己被骂，也不晓得果酱作坊亏钱的速度。 当初建立作坊的时候，他就没想着多管，反正都是些个吃食，即便赔钱能赔到哪里去，是以只有在开始的时候他过问了几次，之后便全权交给了那位管事儿，而作坊所需银钱只需去和萧家有过合作的钱庄支取便可。 而那位管事儿也不尽心，没钱了便去拿，反正是主子交代的，他也拿的仗义，可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作坊，一个月下来能赔掉近千两银子呢。 连着两天过去，黄家村这边基本安定了下来，该藏的粮食都已藏好，各家各户都只留了十几天的口粮，山头前的小路上每隔几米就有栅栏挡路，十多个帮工手握砍刀铁镐的来回巡视，村里各个路口也全部安放了人。 这天，楚蓉午休刚起，听到刘桂兰婆媳三个来的消息后，匆忙洗漱了一番便来到堂屋，一眼瞧见窝在孙氏怀里的小胖墩，笑着走了过来。 “干娘，两位嫂子咋想着过来了。哎哎，快让我抱抱这小子，看上去又胖了一圈呢。” 也不知是不是怀孕的原因，楚蓉如今越发的喜欢小娃子，看到白白嫩嫩的小胖墩，顿时笑的如沐春风一般，伸手就想从孙氏怀里把孩子给抢过来抱。 被楚蓉这一举动吓了一跳的孙氏，忙不迭的挪开身子，没好气的说道，“可不能行，别看这崽子还小，可却是个不老实的，就我抱着还拳打脚踢的，这要是碰了你肚子，可怎能行。” 正说着，小家伙儿似乎是为了响应他家娘亲的话，登时蹦跶了起来，那两条小短腿一蹬一蹬的，看着还真是不小的劲道儿。 楚蓉见状，心里就算再怎么想抱，这会子也有点儿不敢了，别说她如今肚子大了，就算没怀孕，就自己这小身板，都不一定能抱的住这皮小子。 讪讪的放下手，楚蓉撇着嘴坐到了椅子上，和刘桂兰三人聊了会儿家常，话题不知不觉就转移到了流民上边，这是待几人在想开口的时候，只见春梅慌乱的从外面冲了进来，开口的话让众人愣在当场。 “夫人，有流民过来了，人数不少，得有百十来个。” 楚蓉最先回过神，脸色微微一沉，不知为何在听的这话的时候，心里突然闪过一丝不安，但她没有多想，只当是消息太突然才会有了这样的感觉。 “你去把前后门都关上，对了，暖房那边的门也锁上，毛团和灰团两个不用管，弄完这些，便和春荷躲到屋子里去，别忘了那些水和吃食。算了，算了，你俩还是跟在我身边吧。” 楚蓉说完也没闲着，扭头朝刘桂兰道，“干娘你是留在这儿，还是要回去看看？” 她没自作主张，虽说她希望刘桂兰留下的，但总归那边干爹，英子和两位哥哥都在，即便不说，她也知道刘桂兰放不下心。 果然不出她所料，在她话音刚落的同时，刘桂兰便起了身，摆着手道，“不留了，我还是回去看看，你也别惦着，就百来个人，咱能挡得住的。” 第505章 贼人 “嘿，大哥，那些个流民还真是傻得，咱说啥他们就信，就这破村子，能有啥粮食。”东边林子的小路上，十来个人影小心翼翼的往村尾放下走着，一行人皆是一副流民的打败，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但那罗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腕却是细皮嫩rou的，一看就知道不是真正的流民。 说话的是个矮小的男子，看不出年龄，但听声音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此时他正走在最前带路，是不是还往后看看，谄媚的和后边一高大男子说些什么。 那被叫做大哥的男子闻言嗤笑一声，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你小子赶紧带路，雇家说了，只要那女人半条命，不死不活的最好。别到时候寻错了人，要真这样，可别怪我弄死你小子。” “哎哎，大哥说的这是啥话，我可是记得清楚呢，黄家村村尾大宅子，没人就往后边山头去寻，还有那妇人二十出头，长得比春楼的花魁还漂亮，不仅如此，那雇家还说这女人是个大肚婆呢，嘿嘿……真是有点儿可惜了那娃子，还没见过世面就要折在咱的手里。” 这话一出，引来不少人的鄙夷嘲笑，谁都知道这瘦黑子不是个东西，他那媳妇怀过五次娃，三次都被他给弄掉了，而且此次都是在被窝里，谁还不知道他那点儿变态的喜好。 只不过这次却是容不得他胡闹，比起过那一把瘾，倒不如把事儿做漂亮，得了银钱找啥样的女人没有。 作为头头的大哥也是这样想的，在快到村尾的时候，警告了一番，才继续往前走。 或许是因为村口百来个流民吸引了注意力，以至于这条荒僻的小路还真没人把守，十个人就这么顺顺利利的摸到了宅子的后门。 堂屋里，楚蓉坐在太师椅上，春梅春荷两姐妹陪在身侧，文娘则是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何文刚被打发出去守着前门，黄书海也回来过一趟，只是不多会儿便被楚蓉给打发了出去，毕竟村里就他一个身手好的，总不能别人都在村口，他却躲在家里吧，即使那些流民不动手，那也是过去瞧瞧的好。 “夫人，要不你先回屋躺躺，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的，那些流民打发不走呢。”春梅侧头，见楚蓉脸色有些疲色，不由开口说道。 楚蓉闻言也没强撑，点了点头便打算回屋睡会儿。 然而还没等她起身，就听见后院传来毛团的吼叫和几道惊呼声。 “娘哟，这家人咋还又养熊又养狼的，快……快走啊。”一道气急败坏又惊恐非常的声音清晰的传到堂屋，随后便听到了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几个人的低声咒骂。 楚蓉心头一突，暗道不好。这些人的口音明显就不是岭北人，而且那中气十足的样子，也不会是饿了几天的流民。 可怎的会有贼人跑来她家后院呢？然而没有过多的时间容她细想，察觉到来人不在少数，更是到了近前，楚蓉也顾不得许多，当即便扯住想要冲出去的文娘，招呼着三人轻手轻脚往院门口走去。 待四人挪动到了门口，只听咔嚓一声，连接前院和后院的小木门被踹了开来，七八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从里面冲了出来。 楚蓉神色一凝，眼疾手快的把院门拉开，头也不回的喊着几人往外跑，便先一步离开了院子。 可她如今肚子已然七月有余，再有两月就该生产，哪里能跑的起来，不过须臾间，便被冲出来的几个人给拦了下来。 这会子，何文夫妻俩和春梅春荷也察觉出不对劲儿了，先不说流民如何闯进的村子，就说这七八个流民不去宅子里抢粮食，却费劲巴力的堵着他们，明显就是有问题。 四个人下意识的把楚蓉给挡在身后，隔绝了那一行贼人的视线。 “夫人，待会儿我们拦下这伙子人，你朝山头跑，那边咱们的人多。”何文挺了挺腰板，一想木讷随和的人这时候也有了身为男子该有的魄力。 楚蓉沉默不语，但却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她倒不是说怕死，而是觉得这些人的目标就是她，只要她能逃离到山头，想必何文四人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然而这些人却是没给楚蓉计划的时间，怒骂一声便冲了过来。 何文四人哪里能阻拦的住七八个壮汉，只不过一个照面，便纷纷倒在地上站不起身，而此时的楚蓉却仅仅跑出去不过几十米而已。 第506章 追进密林 正常情况下，女人的体力便不如男子，更不用说是一个怀孕近八个月的孕妇。 听见后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楚蓉一手护着肚子，眉头紧蹙的加快了脚步，可腹部明显的下坠感又让她不敢放开速度，而贼人越发逼近。 然而或许是命中注定一般，那七个贼人包抄的途中，竟是把去往山头的小路堵了个结实，让楚蓉不得不放弃了那条路，退而求其次的往东侧密林跑去。 日头西落，再加上是腊月，天黑的早一些，依仗着自己熟知路况，即便速度不快，在钻进密林前，楚蓉都没有被那伙贼人追上。 进了密林，楚蓉左拐右转，直到累的满头大汗，肚子隐隐作痛时，才不得不停了脚步，靠在一颗三人搂抱的大树根下休息。 刚才一路只想着逃离，如今有了时间，楚蓉倒是忍不住思索了一番一下那群贼人的来因。其实也没有多难猜，毕竟那些人做的太过明显。 而且不出所料的话，那伙人该是和流民一起过来的，或者那些流民就是这些贼人带来的挡箭牌，好让他们能顺利的进到村子。 毕竟他们一行人来的太过巧合，流民都在村口，而他们却是直接冲到了自家后院，摆明了是有目的性的。 想到这里，楚蓉心里一阵愤怒，要说在文水县，她得罪的人除了萧家和钱家那纨绔少爷之外，也找不到第三个人了。 而看这伙子人对自己穷追不舍的样子，必定是寻仇，那钱满和萧沉舟两个，有谁会如此大动干戈的雇人来整治她？ 楚蓉眉头紧皱，说实话她更偏向于钱满那纨绔子弟，先不说买凶杀人这种事容易留下隐患，就说那十多个人的身手，也就和县里的混混一个样，不然也不会被毛团跟绊住三四个。 萧沉舟能成为萧家下一代的掌舵人，必定不是无能之辈，不算名门也算的上望族出身，自然不会轻易把要命的把柄递到敌人手里。 “那个混账钱满，当初就该打碎他满口的牙，省的还有力气乱咬人。”楚蓉咬牙切齿了一番，刚想坐下来休息一下，却是见那伙贼人已经快要追到近前。 楚蓉心里一急，也顾不得肚子疼不疼了，转身就急匆匆的继续往林子里钻去。唯一庆幸的是，今天冬日虽说气温偏低，却是没有下雪，要不然就她大着个肚子，还真不一定能保持得住平衡。 “真他娘的晦气，一进院被个狼崽子咬不说，还让那娘们儿跟钻进了林子，这大冬天的，要是碰到狼群，狗熊的，可不得要命啊。” “呸，瘦黑子你给老子闭上乌鸦嘴，赶紧把人寻到，做完了交差领赏银。” “王哥说的是，您就当我喷粪呢，别跟我一般见识，闭嘴闭嘴……那个闭嘴前再容小弟说一句，咱来之前雇家可没说那娘们儿家里有狼，这会子咱三四个兄弟都受了伤，等交差的时候，可得多要出些药钱来。” 这话一出，后边跟着的五个小喽啰顿时来劲了，纷纷响应着。 那王哥见状，琢磨了一下也觉得有理，便快走两步赶上了为首的男人，“大哥，瘦黑子这话有道理啊，兄弟跟着咱混，总不好受伤了连个药钱都不给，而且那钱……雇主确实没提醒咱狼崽子的事儿，多要上个百八两的不为过。” “百八两？哼，还真敢开口啊，人都还没解决的，就想着赏银了，给老子滚，先把人解决了再说银子的事儿。” 老大发火，手下的人自然不敢再上前撩虎须，都老老实实的两人一队，四处搜索人影。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路过的一棵树洞子里，楚蓉捂着嘴巴，眼睛都不不敢眨的盯着那些贼人的背影。 原来就在楚蓉走出不远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棵树洞，原本肚子就坠的难受，脚程又不如那些贼人快，楚蓉便决定躲在树洞里，俗话讲富贵险中求，既然明知躲不过，倒不如赌上一把。 或许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倒是真让楚蓉躲了过去，那八个贼人几乎看不到了身影。 楚蓉猛地吐出口气，脱力般的跌坐在地上，休息了近一刻钟的时间，肚子才不像之前那样坠痛，而她也积攒了一些气力，打算再过一会儿等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就动身回村子，到时候叫上自家男人来替自己出气。 这话可不是说说的，楚蓉可是睚眦必报，对于欺负了自己的人，她哪里会好心的放过。 第507章 解决流民 黄家村这边流民之事倒是解决的顺利，那些流民也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能有粮食吃，自然没人想着拼命，是以在里正黄鸿升和那些流民商量过后，村子里一共拿出十两银子外加三石粮。 那些流民也都是岭北的庄户人家，自然晓得地里的产出，原本他们过来也只是听说这个村子里有大善人，或许能给他们一条活路，可到了这里，大家伙也都发现这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子，真要说起来，流民中有不少人家本来的村子比这都要富裕。 流民们只当是自己被骗了，可大老远的就跑了过来，真要就这么空着手回去，自然都心有不甘，更何况有些人几乎饿得都迈不动步子。 然而这会子黄鸿升的话，却是接了这份尴尬，不仅有粮食吃，还有银子拿，流民们喜不自胜，呼啦啦的跪了一地，感谢村子的慷慨解囊。 其实来的这帮流民都是岭北最靠边的两个村子的人，这两个村子本就相邻，村里后生嫁娶，几乎都是两个村之间，是以基本上都认识。 冻灾一出，一些老弱体病的没能熬过来死了一批，后来没了粮食，只能逃难，可这一路上又因着各种意外去了一批，等到了文水县这边，出来逃难的三百多口子，就剩下他们这二百多人。 他们也不想跑过来逼迫同样的庄稼人，可城里的大户人家都闭门不出，见死不救的，眼瞅着那几十个娃娃们都要饿死了，在听到文水县三十里处的村子有个大善人的时候，即便心里不信，他们也想着过来碰碰运气。 老天爷保佑，真的让他们看见盼头了，三石粮不算多，十两银子也不够他们二百多口人过冬，可起码能多活几天啊。 跪了一片的流民中，不少人都呜呜的哭了出来，村口为首的里正黄鸿升还有三个下任族长均是摇头叹息。 后边举着各种农具的村民脸上的表情也从之前的愤怒警惕变成了如今的同情居多，纷纷放下手里的工具，就那么静静地瞅着。 “您是贵村的里正吧，老朽不才，是岭北山涧村和河溪村两村里正，大夏初年的童生，已然六十有六。” 黄鸿升闻言一愣，旋即上前把那老先生给搀扶起来，更是打发人去最近的人家搬来的几把椅子，让流民当头的两位上了年岁的人落了座。 “老先生，听你所言，你们这些人应是那两个村的村民？”黄鸿升问道。 “是啊，是啊，都是村子里的，能逃的全都逃了出来，老朽这条贱命，也是他们一路上帮扶着，才能活到现在，可如今村里还有几十个没长起来的小辈如今就躲在十里外的破庙了，眼看就快饿死了，我们也只能厚着脸皮来贵村打打秋风。” 那老先生越说越激动，等说完后，竟是愧疚的拍打着大腿哭了起来。 “爹，您老别这样，咱们虽说落了难，但总归有好人帮扶，这村子的恩情咱都记心里了，只要把这道坎儿给度过去，来日定然是要报答恩情的。” 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走上前，半跪在老先生腿边，宽慰道，后边不少的流民也都开口宽解着，更有年轻一辈的应和着那中年男子的话，纷纷说着将来会报答村里的恩情。 “我家粮食还够吃，多拿出半石给这些乡亲。” 黄家村的村民中，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在短暂的安静过后，越来越多的村民都自主的拿出来粮食，不到一刻钟，竟是在原有的三石粮的基础上，多出来了十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