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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土为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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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丽丽听说张老爷子走了是很多天以后的事情,她急匆匆向学校请了假赶了回来。

    回来的颠簸客车上,她的嘴角始终带着发自内心的甜蜜微笑。她几次都在心里恶狠狠骂自己不能这样,可是脸上又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车要到镇上时候,她再一次恶狠狠告诫自己,不能笑了傻瓜,要忍住,表现悲伤一点。

    镇子很小,建在河滩上面的公路旁,路左手边是陡峭的土山,右手边是卵石滩。几百米的街道,参差不齐的建了几十栋低矮房子,或背山,或临河,大多是熟悉的湘西木屋,也有几栋刚建的两层砖房,清一色的都摆满了杂乱的百货商品,让这个小镇,有了一丝商业气息。

    丽丽看着骄阳下的街道,除了被杂货占了大半马路外,只有车刚刚开走以后扬起的尘灰飞扬。看不见几个人,更不要想有顺路回去的汽车。

    这是她从小到大无数次走过的路,一切的一切,没有丝毫的变化。那怕外面天翻地覆,遥远的故乡,似乎是保存在冰箱里的一个山楂果一样,没有变好,只有变坏。

    她慢吞吞的在骄阳下往前走着,骄阳下的烈日,晒的她粉扑扑脸上渗出一层香汗。刚刚剪的一头齐下巴短发,搭一条洁白的齐漆盖连身裙,苗条纤细的身材里,处处透露出一种带着农村人含蓄内敛的流行。

    快走到街尾的一个杂货店时,一群抱着白纱布,提着一次性碗筷,香烛,鞭炮等杂物的人走了出来。张丽丽脸猛然间红了,她看着他,他似乎没看见她,又似乎是不想看见她。

    他们向店门口的拖拉机上面搬东西,谢丽丽走了上去,喊了一句:“张佑文。”

    张佑文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是早已疏远中的木讷。她又提高声音叫了一句“张佑文。”

    张家的七八个人都停了下来,看着她,她感到他们眼中从来没有的寒气,怒气,蔑视气。她一下子感觉到哆嗦起来,似乎他们眼神里是一把把无形的冰冷的刀插向自己。

    她有点不能相信,她觉得可能是自己穿着太城市化了让他们不喜欢,也许是自己脸上没有笑容,这一刻,她竟然手足无措起来,佑文的尊敬爷爷还没有入土为安,她想她在他面前,至少是不能露出笑容的。

    她始终是不怕他的,她稍微调整一下思绪,就大胆的扯住他手,把他拉到一边去。他一直不说话,也不看她,由着她像牵牛一样把自己牵到拖拉机前面。

    她一股脑的说道:“佑文,你怎么了,我知道你很伤心,我也很难过。我都是专门回来的,我知道你这一次肯定会回来的。”

    他还是低着头不理她,不看她。

    她咬住嘴唇,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两年不见,他又长高了,笔挺的腰杆,宽厚的肩膀,雪白脸上,没有一丁点瑕疵,立体五官精致的如冰雕。只是他的眼神,在长长的四六分发型缝隙里,越来越忧郁了。

    她感觉他随时都可能要走掉,她急切的说道“这两年来,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为什么不回我。你不能这样折磨我,你如果不喜欢我,你说出来,告诉我好不好。你出去两年了,过年也不回家,你是躲着我吗?我知道你,你是喜欢翠花吧!我早应该看出来了。”

    她眼泪不自觉的出来了,委屈,思念,一丝丝妒忌,还有一点点高傲的自尊,都让她不自觉的留下了眼泪。

    他看着她留下了眼泪,眼神便慢慢的柔和下来,他摇了摇头,看见她似乎不懂,最后便勉强开口道:“没有的事情,我没有喜欢翠花,我一直很忙,要赚钱让我弟弟读书,你以后不要写信了,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以后会明白的,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然后转身就走了,她不理解他说的你会明白的是什么意思,明白什么,地位悬殊,文化差异,还是张谢两家几百年恩恩怨怨。

    她追了上去,又拉着他的手道“那我坐你们的顺风车回去,你看这么大太阳,把我都晒晕了。”

    她现在心里,一下子明亮起来,她只怕他爱上翠花,只要不是翠花,她想,是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让她失去他的。她一直就把他当成自己内心里千呼万唤的男人一样对待。

    然而他却冷冰冰道:“东西放满了,你自己走路吧!”就跳上车,随着突突突的拖拉机声音走了。

    一路上,她骂他是个铁石心肠,没良心的家伙。但她内心终究没有生气。她明白他的苦衷,更明白张谢两家几百年的恩怨,她从小就有个愿望,就是让自己化解张谢两家的恩怨,以及打破张谢两家不通婚的风俗。

    她自己有时候也觉得脸红,但是从记事起,谢丽丽就认定佑文就是自己一辈子男人。她和佑文,翠花,还有马路大,从小就形影不离,下河捉鱼,上山放牛,张佑文和马路大,一直像两个女王的卫兵和佣人一样,保护她们俩安全,由着她们使唤。

    后来马路大因为留级,便淡出了他们的队伍,然后是翠花去县城舅舅家读书。他好像变羞涩了,刻意的回避她,回避乡亲们,也回避同学们。

    谢丽丽却越来越大方,她发现,走出小女生的羞涩,反而更自在大方。她主动去他们家帮忙插秧收禾,看望佑文病重的母亲。她从来不怕大叔谢正坤的严厉呵斥,更不要说学校老师的批评教育和同学的讥笑嘲讽。

    初中三年,高中两年,她们俩一直在一个班,她一直主动做他同桌,她喜欢拉着他,对同学们说这是我的男人。

    幸好,她们俩成绩一直是那么的好,在成绩面前,一切流言蜚语,都软弱无力起来。看惯了谢丽丽的自然大方,连班主任都不自觉的偶尔问她道:谢丽丽,你男人怎么退学了。

    她的男人佑文,在他们读高二时候突然间退学了,连她都不知道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