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七十四章 请务
竹笛在压下去，周然依稀感觉到蛛丝好似出现一丝抖动。 心头惊喜还未生出，他就感觉到丹田气海内九道涡旋剧烈旋转起来，涡旋中的至极九星之力升腾而出，流向他手中的竹笛。 随着九星星力流入竹笛，竹笛下的蛛丝抖动越来越明显。 没过多久，周然的神念之力也开始往竹笛上凝聚。 有了神念之力的加入，蛛丝开始承受不住竹笛的重量，一点点被压下去。 这个时候，承载《九书》的寄神谕竟也有了反应，冥冥中的九道玄奥之气被寄神谕引动，一同落在竹笛之上。 九道玄奥之气的融入，蛛丝登时被竹笛压到地面。 周然并没有感觉到竹笛重量增加，而之前无法撼动的蛛丝却变得轻盈许多。 他将竹笛抬起，蛛丝缠绕在竹笛身上，开始往上拉动蛛丝。 周然才将蛛丝拉出三丈，裂缝之内就有紫金光芒出现。 再拉三丈，紫金光芒浮现出一半。 又拉三丈，紫金光芒完全从裂缝之中浮现出来。 才从裂缝之中脱离，紫金光芒就化作一道光芒直接冲进周然的识海之内，而且还是从泥丸宫第一层直接登临到泥丸宫第九层。 短短一瞬间内，无尽无量的识海巨震不已。 识海一直被封闭着，千鸩饮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此番识海内突然出现的震动令这位曾经的地煞大尊受惊不小。 见周然意识之体出现，千鸩饮立即询问：“发生了什么？” “好事。” 周然以这两个字打发了千鸩饮，立即试着将意识降临到泥丸宫第九层。之前曾试过几次，始终没有成功过，却不曾想这一次竟是一下就成功踏入其中。 泥丸宫第九层混蒙一片，不知其所始，亦不知其所终。 即使身为此间主人，周然的意识降临之后也有种置身泥泞之感。 在这片混蒙中，孤悬这一道紫金光芒。 在周然的注视之下，紫金光芒渐渐一分为二。 赤金之光在上，深紫之光在下。 转眼间，赤金之光与深紫之光无声散去。 没有刺目光芒遮掩，周然这才看见一张赤金色纸页悬浮在一柄半透明的紫色小剑之上。 周然本以为属于那具骷髅的记忆碎片早就消失殆尽，但在他将注意力投向这柄只有三寸长短的紫色小剑时，又有一片记忆碎片出现。 这片小小的记忆碎片之上只有两个字：剑魂！ “剑魂是什么？” 周然从禹州城一路走来，见过神兵，也见过兵器内存在特殊意志的天兵，甚至听说过天兵之上还存在一种诞生出了灵性的灵玄兵，却从来没听书过兵器还能诞生出魂魄的。而且天兵中的意志与灵玄兵中的灵性必须依附兵器存在，脱 离兵器很快就会散去。 这柄小剑既然是剑魂，定然与剑有关，而且应该脱离剑身存在许久，这让周然大为不解。 “难道与这金色纸页有关？” 周然这才望向悬浮在剑魂之上的金色纸页。 金色纸页看似三尺长宽，可当周然注意力转移到其上时，却发现金色纸页时大时小，大时似乎轻易就笼罩住一方天地，小时又如芥子，几乎察觉不到。 飘忽不定的金色纸页上有四个大古拙沧桑的字迹—— 《冥鸿剑章》！ 周然正要再看几眼，金色纸页内突然射出一道赤金色剑影。 剑影所过，混蒙沸腾。 在这道仿佛能将天地劈开的剑影下，周然留在泥丸宫第九层的意识之体登时崩溃。 泥丸宫第一层，周然崩溃的意识之体迅速重聚。 意识之体重聚后，那道赤金色剑影再次出现，又将他的意识之体崩碎。 重聚，崩碎。 重聚，崩碎。 …… 如此周而复始，每次崩溃与重聚，就会消耗海量的神念之力。即使识海内的神念之力称得上无尽无量，周然最后也开始觉得无比吃力。 千百次的崩碎与重聚，才将那道赤金色剑影消磨殆尽。 意识之体又一次重聚出现，周然才发现那道被消磨的赤金色剑影并没有消失，而是化成一篇无上剑诀融入进他的意识之体中。 “万剑尊始！” 周然一番认真参悟，只得皮毛。 即使只是皮毛，也让他获益匪浅。 “还有这个好处？” 周然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再登第九层。 可这一次，泥丸宫第九层大门紧闭。 失败几次后，周然只得死心。 千鸩饮看着周然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有眼珠子转了又转。 见千鸩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周然二话不说，意识离开识海重回身体。 “嘶！” 意识归体之时，周然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却是右手之上不知因何出现一种能以忍受的痒痛之感。 周然低头看去，才发现竹笛上面多了两团大拇指头大小的半透明粘稠物，靠近右手的那团正顺着他右手上的伤口往胳膊上蔓延。 那团粘稠物爬过的皮肤瞬间便被完全腐蚀，露出血淋淋的血rou。 周然先是一惊，待他反应过来这两团粘稠物为何时，兴奋地差点笑出声来：“天蛛丝巢！” 想都没想，周然立即将左手凑近另一团以粘稠物形态存在的天蛛丝巢。 这团天蛛丝巢马上钻入左手伤口，沿着左手腕往胳膊蔓延而去。 不一会儿，两团天蛛丝巢就蔓延了周然双臂。 这点天蛛丝巢也只够覆盖他的双臂。 望着血淋淋的双臂，忍着那种又痛又痒的感觉，周然却还觉得不够。可当他回过头时，才发现那两尊天蛛不知何时消失了。 周然没有细究，毕竟是九轮阴阳天蛛，这种存在即使死了也不能以常理揣度。 又痒又痛的感觉很快消失，血淋淋的双臂开始出现一冷一热两种感觉。 便在周然的注视下，血淋淋双臂浮现出一层透明的薄膜。 这层薄膜先是从透明一点点变成半透明，很快又从半透明变成纯净的乳白色，最后变成犹如皮肤的浅白色，彻底与周然皮rou融为一体。 天蛛丝巢乃是由天蛛本源孕育而出，离开天蛛身体之后就是天蛛丝。 两尊天蛛死去未尽岁月，天蛛丝早就失去活力，可这根竹笛之内蕴含的生机却是恐怖，不仅使得这两根蛛丝恢复活力，甚至重新变为天蛛丝巢之态。 如今这两团天蛛丝巢融入周然体内，化为他双手双臂的皮肤，实在是巧合之中的巧合。 周然握了握拳头，丝毫异样感觉都没有，若不是亲眼所见又亲身感受，他自己都不会相信双手双臂的皮肤已变成了天蛛丝巢。而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此时的双手双臂比之前更白皙了一些。 看了看双手，又想到天蛛丝巢的非同小可，周然拿出渊虹剑，小心在自己手上划了一下。 渊虹剑可是实打实的天兵，哪怕轻轻一划也能在普通神兵之上留下印痕，但周然的手却是一点印记都没出现。 周然稍微加了点力气，手上依旧没有任何痕迹。 “真有这么逆天吗？” 周然看着完好无损的手心，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吃惊。 “再试一次！” 心里多少有了点底，周然第三次出手直接拿出三成实力御使渊虹剑斩向自己手掌。 此时的周然之强远远超出他自身境界，哪怕三成实力也不会弱于普通的星纵三四转高手。 剑身生风，一斩而下。 “嘶！” 长剑斩落瞬间，周然登时痛得冷气倒吸。 渊虹剑虽没有划破手掌，剑身上的力道却是穿过皮肤深入骨rou。 “走大运了！” 周然忍着痛大笑道。 收起渊虹剑，身上衣袖缓缓伸出遮住双臂。 周然望了眼不远处的那道裂缝，马上转身返回那尊卧倒的石碑所在之处。 将周围转了数遍，周然都没有找到其他路可走，最终只得按照之前的办法一点点往上爬。 一次次攀爬，一次次失败。 有过被深渊吸入最深处的经历，周然不怕再被吸回来。 反正都到过底了。 当周然终于成功爬出天坑时，距离他被吸入天坑之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不知是因为这座占据方圆万里的巨大天坑的 突然出现，还是因为天坑最深处的九轮天蛛的气息逸散了出来，两界山内的猛兽好似全都蛰伏起来。 周然横穿两界山的一个月里，几乎没有碰到过跨过天门的强大异兽。 穿过两界山后，周然一口气来到两界大渡口。但他没有搭乘前往十二洲的那艘天舟，而是登上了一艘名为林鲲大舟的鲲级大舟。 两日后到达下一个渡口，周然立即换成另一艘鲲级大舟。 半个多月里，周然更换了五艘大舟，每艘大舟的方向都不相同。而在这段时间里，他时常混迹在酒肆茶楼这些小道消息乱飞的地方。 想要在这样的地方得到有用的信息几乎不可能，却很适合听一些毫无根据的风言风语。 周然就从酒肆茶楼中听说了很多所谓的九宗秘闻，例如九宗哪些长老跟哪个实力有牵连，例如某位九宗大人物与某个家族的夫人小妾勾搭上，例如九宗哪位传人修炼到了哪个境界，再比如九宗掌教当年如何如何…… 也不知道这些在酒肆茶楼里话说的人是不是真不怕死，各个说的有鼻子有眼信誓旦旦，而且只要开口都要带上九宗的某个门派，似乎不带上九宗就显不出自身厉害。 可要说这些消息都是假的，也不尽然。 周然无法确定其他事的真假性，但他知道万阳宗宫双卿与虚空殿梁含芝从秘密之地修炼回归之事为真，因为这本就是他一手所为。 听了这么多真真假假的消息，周然却没有听到过星陨大泽发生之事，更没有听到九宗数位上境存在联名通缉他之事，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奇怪了。” 换乘的第五艘大舟停靠在青云渡口之后，周然没有去换乘其他大舟，而是来到青云渡口不远处的那座规模堪比雁回城的青云城。 青云城中，有九宗设立的传送台。 周然暗中观察半日，最终拿出一枚四品灵源，通过传送台传送到万里外的长宁城。 传动到长宁城，周然立即离开传送台。 在长宁城等上大半天，并没有等到九宗的追兵。 再花费一枚四品灵源从长宁城传送至距离最近的金古城，之后又从金古城传送至涧水城，再从涧水城传送至广阳城。 在广阳城等上两日时间，还是没有九宗追兵出现。 “当真没事了？” 周然坐在广阳城一座酒楼之上，盯着一街之隔的几座传送台看了一早上。 酒足饭饱后，周然重新来到城中传送台。 这次，他直接拿出一枚五品灵源。 接下来的漫长道路，周然几乎一口气都没喘，先从广阳城到百万里外的兴寿城，再到百万里外的立泰城，最后到达百万里外的商平城。 商平城距离十二洲的渊洲不过万里之遥，再付出 一枚四品灵源即可到达。 可九宗并没有在十二洲设立传送台。 传送台的原理很简单，其实就是空间挪移。 踏入上境之后就开始参悟空间规则，想要运转这些空间规则至少要达到上境巅峰才成。而想要将空间规则运用到以空间挪移远离运转的传送台上，必须要超脱这方天地才行。 三十六派中可没有超脱这方天地的存在。 九宗之所以不愿意在十二洲境内设立传送台，一方面是因为十二洲与大裂谷相比实在有些小，不值得大费周章。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相对于危险但富饶的大裂谷，十二洲实在太贫瘠。 如千绝门、云苍派以及烈阳谷这样的下十八门，与中九门与上九门无法相比，在十二洲境内却是实打实的顶级存在。可即便是这等称霸一方的大势力，也支付不起每次传送至少一枚四品灵源的传送费用。 小而贫瘠，山门建在大裂谷中的很多势力大概都这样看待十二洲，生活在十二洲境内的大大小小势力则认为大裂谷危险而莽荒。 简而言之，大裂谷眼中的十二洲是小地方的穷鬼，十二洲眼中的大裂谷是山林里的野人。 真实情况显然不是这样，这些不过是因为彼此不了解才产生的偏见。 无论十二洲，还是更为广阔的大裂谷，对星纵境界之下的人来说都太大太大，先天境界之下的普通人也许一辈子都走不出自己所生活的城市，大部分先天境也未必能走出一域之地，即使那些跨入星纵境界的存在，也有可能一辈子都呆在一洲之内。大概只有跨过天门之人以及境界更高的存在，亦或是上九门这等强大势力培养出的顶级弟子，才能实力与财力往来大裂谷与十二洲，亲眼看看这两个地方的真实模样。 周然来到这方天地不到三年时间，却在这两个地方走了个来回，亲自感受一番，而他的这番经历也许很多跨过天门甚至踏入上境之人都未必能比。 一路行来，得失在心。 几许风云过后，也不过是日月两盏灯，春秋一杯茶。 在商平城城外的那座凌波渡口搭乘一艘前往渊洲灵武城的鹏级大舟，又从灵武城搭乘一艘鲲鹏级大舟横渡渊洲、林洲与中洲，接着再从中洲换乘一艘鲲级大舟飞过云洲上空。 当这艘鲲级大舟飞到冀洲境内之日，距离周然搭乘云鲲大舟前往风云谷已过去将近三年。 大舟到了冀洲境内后，需要先到另外两座渡口，第三站才是雁回渡口，周然只好耐着心思再等上几日。 连续停靠过两座渡口后，大舟再次起航。 数日后，雁回渡口终于在望。 “还好赶上了！” 周然站在一群先天境中间，望向渐渐清楚的雁回渡口自语道。 三年之后，接他一剑！ 这可是他将星爵交给那个手拿断剑的老瞎子时，与老瞎子定下的那场三年之约。 云鲲大舟离开雁回渡口后，发生诱捕掠云鸟之事，天河坞理亏，给了周然与禹州城不小的补偿，其中就有关于各派更为详细的资料。也是在看过那些资料后，周然才知道老瞎子名为陈是知，不仅曾跨过天门，还是云苍派祖师一般的存在。 跟随老瞎子修行的星爵似乎无法与去了长生渡修行的昆宇相比，可即使能重新选择，周然还是会让星爵跟随老瞎子修行。 并非周然更看重昆宇，而是因为两人的性格。 昆宇留在老瞎子身边不会变成星爵，但星爵去了长生渡之后很可能会变成昆宇。 周然曾以为昆宇的性格跟他更像，可一个人在大裂谷中走了那么远的路后，他才发现昆宇只是像踏入定军山之后的他，而星爵更像去定军山之前的他。 星爵的哥哥把他保护得那么好，周然不希望那位哥哥用生命守护的弟弟到了他身边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如果可能，他很希望星爵能活得简单点。 代替他和昆宇，活得简单一点！ 这个世界总该有些人可以简单的活着，不然，那些活得那么累的人为了什么呢？ 无论如何，请务必，别来无恙！ 大舟驶入渡口，缓缓停靠。 在外漂泊将近三年的人，终于可以靠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