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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芳泽重新闭上了眼睛,这次是真的一觉到天明。 …… 清晨,季芳泽走在山路上,提着一桶水。他太小了,还不能用担子。 如果有人仔细观察过的话,就会发现他今天的脚步比以往的时候快很多,因为他旁边跟着一个非常聒噪的家伙。 当然,叶澄虽然自来熟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变成唠叨鬼,但季芳泽就是觉得他聒噪。对上他那双含笑的眼,哪怕他不说话,季芳泽也觉得心烦意乱。 这人怎么生了一双这么聒噪的眼? 生着一双聒噪眼的少年,好像完全觉不到季芳泽的漠视和敌对,手提着两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木桶,跟在季芳泽身边,自顾自地吹着口哨,和树上那些早起吊嗓子的鸟儿们一唱一和。 刚开始的时候,季芳泽以为那两桶水是帮他打的。谁知那人走到山顶,直接把水浇在了一棵树下。 叶澄回头,对上季芳泽的视线,眨眨眼睛:“小孩子可以偶尔偷一下懒,但大部分时候,功课还是要自己做。就算撒娇也没用。” 季芳泽转身,他还需要再打四桶水。少年摘下腰间的佩剑,像烧火棍一样,把两只空木桶串起来,翘起来扛在肩后。两只木桶叮叮当当碰个不停,季芳泽忍不住有些恼火:“你真是青崖的弟子?” “如假包换。” 问题就在这里。青崖怎么会有这种人!一群伪君子里,什么时候出了个无赖? 再次提着一桶水,走到山顶的时候,季芳泽终于闷声开口:“这算什么功课?” 自从相见以来,叶澄一直都是轻松的神态,但是这一刻,他的眼神很认真:“你觉得,三师叔为什么让你做这些呢?” 季芳泽没有犹豫,小小的脸上满是漠然:“因为他不喜欢我。” 叶澄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季芳泽的头:“是啊,他不喜欢你。但他不会因为不喜欢你,就故意欺负你。他要你做这些只有一个原因,因为这是你的功课。练剑是修行,挑水也是。” 季芳泽笑了一声,里面讥讽的意味很浓:“可挑水这项修行,全破云峰只有我一个人需要做。” 叶澄敲了敲他的脑袋:“我不是和你一起吗?” 季芳泽躲开他的手,没再说话。 叶澄也不介意他的态度,等到一缸水被挑满,他站在树下的水缸边,和季芳泽告别:“我会来接你放学。” 季芳泽就这么有了一个邻居,他们每天一起起床,一起挑水,挤在草屋的小桌子上吃饭。叶澄在窗户边挂了一串风铃一样的挂饰,季芳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从那天开始,他们就可以裹着被子躺在床上,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看到满天辽阔的星光。 那时候,叶澄的话就会变多,给他讲很多有趣的故事和传闻。季芳泽安静地听着,因为他能感觉到,叶澄是想教他。 那些别人不愿意教他的东西。 而他想学,因为他想变强大,想离开破云峰,离开青崖山。 为了这个,就算忍耐一下叶澄的聒噪,也是值得的。 星辉洒在床边,小孩子闭上了眼睛,略带嘲弄地想:不管怎么看,叶澄的出现对他来说都是稳赚不赔,能赚一天是一天。谁知道他这份心血来潮,能支撑几天? 这一撑,就是三个月。 三个月,足足一个季度,虽然青崖山没有一年四季,但时光却不会打半个时辰的折扣。 这一天,季芳泽从静室里出来,却没看到往常站在门外等他的身影,而是一只纸鹤慢慢落在了他手心。 那纸鹤上画着黑豆子的眼睛,甚至还点了个樱桃小嘴,非常滑稽,半点都不像只正经纸鹤,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谁的手笔。 季芳泽拆开了纸鹤,上面写着一行字。 【我这几天有些事,不能回去住啦。我找管事多要了几床被子,记得都盖上。】 季芳泽站在原地看了半天,在引来其他人奇怪注视之前,面无表情把那团纸揉乱,丢进了水潭。 …… 叶澄是青崖山的大师兄。 修道之人生命漫长,同一代的弟子中,比他年长的人并不少见,但是他才是大师兄。因为他的师父是青崖掌门,更因为他足够强。 这就意味着他身上也有不少责任。 叶澄突然接到师父的命令,要临时派他出去办点事。时间比较赶,来不得等季芳泽放学,叶澄便留了只纸鹤给他。 他本以为最多是三五天的时间,谁知途中又遭变故,竟然一连耽搁了整整十天。回山的路上,叶澄难得露出几分纠结和苦恼。 师父交代的事倒是圆满做好了,但他哄了三个月,才收起爪子,肯在他身边偶尔露一下肚皮的小东西,不会生气吧? 事实证明叶澄的担心并不多余。 因为他隔着老远,就看到了他自己盖的那座草屋门口,丢着不少东西,有被子,有碗筷,还有他挂在窗上的那串风铃。看上面的灰尘和落叶,很可能他刚走,季芳泽就把这些东西给扔到这里来了。 叶澄躺在树底下,透过斑驳的树叶晒太阳:“啊,这下可有点难办了。” 傍晚看着季芳泽面无表情地和自己擦肩而过,然后重重摔上了门,草屋都差点散架了。叶澄夜里像刚开始一样去翻窗,发现里面竟然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