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我,我没生气。”她蹙了蹙眉,如是说。 忽然,灯芯燃尽,烛光不见,一片漆黑。 付茗颂摸黑下床替他宽了衣裳,正踮脚将衣物挂在梨木架上时,身后的人握住她的腰,缓缓道:“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她动作一顿,一丝诡谲的、怪异的、捉摸不透的感觉缠了上来。 还未等她抓住,肩颈一凉,领口被斜拉下,男人凉薄的唇轻轻擦过,痒痒的,麻麻的。 他伸手将她碍人的长发撇到一边,从后面绕到她身前,去摸她腰侧的衣带。 付茗颂呼吸渐乱,忽然想起什么,认真问道:“那皇上觉得,姚嫔与臣妾很像?” 姑娘紧紧抿住唇,其实她想提及的是那幅人云亦云的画像,可借她十个胆子,她也是不敢的。 肩颈上的吻微微一顿,闻恕笑了笑:“不像,自然是不像的。” 和光大师的笔墨,没能画出她十分之一的神韵。 他本以为,有人的眼睛像她,有人的眉宇像她,有人的身影像她,可自在俞州见到她时,闻恕就知道,这世上本无一人像她。 就连那个画中人,也都是失了真的。 付茗颂自然不知他心中的波涛暗涌,只觉他手上力道渐重,她拿脚后跟轻轻踩了下男人的脚背:“疼了。” 闻恕停下动作,将她衣领整理好,“睡吧。” 付茗颂被他惹的发麻,一句“睡吧”将她所有感官都剥离,猛地回过神。 夜里瞧不清他的脸,压根也揣测不出他的情绪。 这便骇人了。 闻恕弯腰掀起被褥,刚要回身喊她,忽然寝衣下摆便被她拽住。 “方才是,踩重了么?” 软软的,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忐忑不安的。 即便是夜里看不大清,他也几乎能从她的语气中猜出她此刻的神情。 定是轻皱着眉头,抿紧嘴角,小鹿般的眸子,盛满慌张与试探。 这便是她。 闻恕无声弯了弯唇,这就怕了?方才吃味儿置气时,胆不是挺大的。 他反手抓住那只忐忑的小手,暧昧的揉了揉她的手心:“怎么,想要了?” 那只手猛地抽了回去,速度极快的爬到了里侧,躺下,闭上眼。 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今日不行,昨夜不是伤到了么?再忍忍。”他拍了拍她的背。 可她再没应他的话。 — 七月二十,已至夏末。 最难熬的酷暑已过,京城大街小巷,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可偏偏这时,魏家门庭凋敝,空荡凄凉。 六驸马薛显清带兵,一夜间将魏家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如此大的阵仗,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魏家那战功赫赫的小将军,竟是贪污修河款,致使伍成河溃堤之人。 然,最叫人唏嘘的是,魏时栋敛来的修河款,没有一分落在自家荷包中,却是全用于扩充军力。 为能出兵东芜,再立军功,甚至不惜在临河街杀害百姓以嫁祸东芜人,还真是煞费心思。 魏家世代忠良,一夕蒙羞。 魏老将军长跪于宫门外请罪,一把老骨头顶着烈日,双手揽着先皇赐下的牌匾,声音洪亮道:“犬子不忠,老臣有愧先皇,有愧百姓!还请皇上收回荣宠!” 几位身就暗绿朝服,头戴乌纱帽的朝臣停驻,摇头叹道:“满门荣光,毁于一人,实乃可惜。” “近年皇上休养生息,不兴起兵,这魏小将军好战,急功近利,大错啊。” “谁能料到。”几人连连叹着可惜。 此时,元禄伸着脑袋瞧了眼这外头的情形,立刻收回脚,往御书房去。 他轻声道:“皇上,魏老还在外头跪着呢,带了先皇亲赐的牌匾,求皇上收回呢。” 闻恕抬了抬眉头,将军章反扣在桌案上:“他那是想以此提醒朕,叫朕莫忘了魏家的赫赫战功。” 元禄笑笑,并未接这话,只道:“那奴才差人,将魏老送回府上?” 闻恕颔首,嘱咐了句好言相劝,便又差人将宋长诀押了上来。 这么几日下来,宋长诀身形愈发消瘦,原一丝不苟束起的发冠,也散了几缕发丝下来。 叫王沥摁着肩膀跪了下去,他面色清冷的抬头看了眼座上的男人,薄唇紧闭。 闻恕见他这骨头十分硬的模样,反而欣赏的笑了笑:“宋长诀,东芜提醒按察使司副使宋尹之子。” 宋长诀不为所动,丝毫不显意外。 “魏时栋已被收押,他认了幕后出谋划策之人是你,你可有异议?” 随即,王沥便将魏时栋亲手画押的证词递到他面前。 宋长诀眯了眯眼,不由冷笑,还真是有的没有的都往他头上栽。 蠢货一个,他以为如此他能撇清干系? 至多,也就是多一个人陪他上黄泉路罢了。 闻恕起身,手中还捏着茶盏,慢悠悠的踱步至桌前,抿了口茶问:“年纪轻轻,计谋了得,可知败在何处?” 话落,宋长诀轻嗤了声:“魏时栋那个蠢货,急功近利反被误。” 思此,他面色更为阴沉。 原只是提议魏时栋尽可能扩充军力,以免皇帝准允出兵东芜时,还要耗费半年时间在此。 谁知那蠢货,竟不惜动修河款,一发不可收拾。 “是因为你。” 宋长诀一愣,这才抬眼看他。 面前的男人身形修长,明明生就一副好相貌,却莫名极具压迫感,不怒自威,果然是大楚皇帝。 闻恕垂眸看他,弯了弯唇:“是你,心慈手软,一面给魏时栋支招,一面又为替他收拾烂摊子,给魏时均出招,修筑堤坝,安抚百姓,你做的太多了。” 闻言,宋长诀眸色更深了一分。 原来,败在这儿了。 “你想借大楚兵力报私怨,如今这念想落了空,若是依魏时栋的供词,这罪名大多压在了你头上,你可认?” 宋长诀握紧拳头,他人地盘,他还有的选? 蓦地,王沥将圣旨在他眼前摊开。 是工部主事一职的下诏书,顶替的,正是魏时均。 宋长诀猛地抬头,又听王沥笑着将认罪书推过来:“这两样,宋公子择一便可。” 眼看宋长诀的身影走远,王沥捡起地上的认罪书,揉成了一团道:“皇上,真就放过这小子了?魏家的事,可是他在搅浑水。” 结果不罚也就罢了,还给了官当,年纪轻轻任了工部主事,这都什么好事儿,王沥心中腹诽。 闻恕落座,并未应话。 — 此时,昭阳宫内。 太医每隔三日便来请平安脉,已是惯例了。 李太医搭完脉,抚须道:“老臣开了这么多时日静心的药,可于娘娘来说,并无甚效用,不知娘娘夜里,可是多梦?” 付茗颂一顿,还未来得及回话,遮月便急匆匆道:“是,是多梦,娘娘还在俞州时便有这毛病,还时常夜里惊醒呢。” 李太医皱眉,又问:“不知娘娘梦中,可有何骇人之景?” 这,遮月就答不上来了,她低头去看座上的人。 付茗颂一愣,迟疑的点下头。 “那不知娘娘,可否言明梦中之物?”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今天晚了 我想以后把更新时间挪到晚上九点,中午十二点更新我老半夜码字,熬了一个月,熬不动了… 如果没更的话,可以看看文案,我尽量准时更 第45章 付茗颂叫太医这么一问,下意识拽紧了手中的绢帕,撇开眼,抿了口凉茶。 梦里的骇人之景实在太多了,每一幕都叫她梦醒后心惊胆颤,汗流浃背。 见她神色如此怪异,李太医收回探究的目光:“老夫也并非解梦之人,待过些时日,这症状若还未消失,再请高人为娘娘解梦,如此可好?” “劳烦李太医了。”她颔首道。 待素心送走李太医,遮月摇着团扇,不解道:“娘娘怎不与太医道梦境,说不准,有解的法子呢?” 付茗颂一顿,朝她张了张口,却又泄气道:“梦醒后,便记不清了。” 遮月失望的叹了声气,兀自嘟囔道:“那可如何是好,看来娘娘下回一定要记清了写下来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