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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着那盆造型诡异的花,幽幽问道:“你把它怎么了?” Allen的目光打我身上一跃而过,不由落向安河:“听说它来自撒哈拉,怕它冻着,给它织了件毛衣,怕它晒蔫儿,就给它戴了顶小草帽。后来觉得之前的陶盆花样太单调,又给它配了只波西米亚风手绘花盆。怎么样,喜欢吗?” 我正欲开口说“难看”,不料安河上前两步,接过她手上的植物,顺势抛下一串含情脉脉的眼神:“特别喜欢!它的确比之前好看了很多。” 后来,Allen将男人送出门,转身将我扑倒在沙发上,高声欢呼着:“我恋爱了!” 虽然有所预期,可我还是花了十秒钟来消化这句话,然后目瞪口呆地看向她:“你竟然喜欢大叔?!” 她将怀里的一瓶Miu Miu香水抛过来:“因为我是小萝莉啊!来,小礼物。笑一个!” Allen的新男友叫安河,是个背景不明的纨绔子弟,他大她七八岁,在一家法国上市公司做项目经理。 Allen说她很喜欢他叫自己名字时候的样子—稍稍咧开唇角,舌尖轻轻卷起,配上梁朝伟式的忧郁眼神,含情脉脉,满怀春风三十里。 他俩的相遇也极具戏剧性。半个月前的一天,Allen深夜飙车回家,路过麦当劳正好下车买了杯咖啡。从店里出来没走几步鞋跟儿断了。她扭了脚,咖啡撒了一地,抱怨之余,只好很是狼狈地坐在花坛边休息。 就在这时候,他走了过来,将自己的咖啡递给她,弯下身子扶她回车里。他和她不像,他稳重,她跳脱,可能正是因为截然不同,所以才被彼此深深吸引住。他们整整一路都在聊巴塞罗那的海滩和威尼斯附近的彩色岛屿。 后来,他将她送回到家门口,停好车,转身往地铁走。 Allen没忍住,上前拥抱了他。 “后来,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整整一个周,他每天都会约我出去,带我坐摩天轮,带我去吃冰激凌。看电影的时候,他会全程拉着我的手,他的手掌温暖厚重,我觉得他是真的喜欢我。” “所谓一见钟情,不过是臆想与现实重合而已。可我也始终固执地认为,所谓日久生情,生出的是友情或亲情。而一见钟情,才是纯粹的、惊心动魄的爱情。” Allen一听,立刻拍手叫好:“所以,你也觉得我俩是牛郎织女、天作之合喽?” 我冲她吐了吐舌头:“你俩不光天作之合,还可歌可泣!鬼斧神工!别臭美了,你根本不了解他,现在说这话还太早!” 大概在三月初的那段日子里,我因为工作不顺,极度沮丧。兴许是绝处逢生,就在我即将down入谷底的时候,接到了安河的电话。 他说他要来布拉格出差,刚刚落脚酒店,不凑巧,恰逢Allen回国度假。 安河约我出去坐坐,去高堡花园散步或者在总统府看塔城夜色。兴许是低落感作祟,我竟鬼使神差般暗暗答应下来。 也是到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彼时,他与Allen陷入冷战已然两周之久。 放下电话,我站在窗前,对着满眼夜色发了个漫长的呆,随即整装出门,乘地铁来到希尔顿前门。 见到安河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十八分。他租了辆MINI小跑,穿过膝风衣跟一件崭新的休闲衬衫,满身清爽,凑近了闻,周身弥漫着Bleu De el 的味道。 我们在街角的地中海式小酒馆喝了茴香酒。其间,他拿起桌角的宣传单漫不经心地翻看,终了,提议去相邻街区的春季游乐场。 游乐场就要打烊。近处的几个项目都已停止揽客,月光清明,人影稀落。 我裹着外套从车上跳下来,安河从后备厢拿出苏打水随手递上。接着,他一边锁车一边随口问我,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项目。 我咧嘴笑,不禁脱口而出:“海盗船、鬼屋和过山车。不过,我已经很多年没来过游乐园了。” 安河会心一笑,眼角呈现出几道好看的鱼尾纹。 “想不到我们的爱好竟如此类似,对了,那你有没有在夜里坐过过山车?” 在夜里?我努力回忆。 “应该……没有。”我用力摇头。 他若有所思地耸了耸肩,与此同时轻启其齿:“夜里坐过山车可是别有一番趣味,黑暗会将恐惧放大,刺激感更加迅猛。” 他说着,扭过头来看我:“要知道,人类的热情很容易疲于风平浪静。你如此,我如此,他们亦如此。不过,Allen喜欢旋转木马和摩天轮,可那些项目真的不适合男人!” 听他话锋一转,我心底里一沉,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其实我也喜欢摩天轮呀!”这句话在体内来回翻滚,可最终也没能说出口。 安河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我跟在他被灯光拉长的影子里。看着道路两边五颜六色的霓虹,不由心生感慨。 我们常常忙碌到呼吸急促,没空留意车水马龙,甚至连爱欲都只是浮光掠影,对理解就真的没那么多诉求了。后来,也渐渐意识到痛苦并不会因为谁的理解而活血化瘀,真正的懂得,是物以稀为贵。况且人人都是绝缘体,各有星辰暗月,又怎会全然明了? 恰恰一阵夜风拂面而来,将我的思绪翻乱。 在入口处刷了票,管理员好心提醒我们这是最后一轮,夜里可见度低,危险系数高,一定要系牢安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