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带你回家
有人故意找麻烦，日子就没办法过得那么安逸顺遂。 谢飞又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相反，他愿意息事宁人的时候是给人机会。 对方不珍惜，他只会变本加厉的报复回去。 反正先挑事的人又不是他。 剧组不平静，姜焕就坐不住。 他再怎么尊重谢飞，也会关注一下他这里的情况，在谢飞自己不说的时候，他就主动问了。 问完了，谢飞不让他来，他也来了。 到的时候，又是谢飞跟苏素两个人的对手戏。 这个剧打斗的戏份多，谢飞有上辈子的经验，就不能用纯新人的眼光看他。 他本身也戾气大，真要狠了心的压戏，地面感情碰撞兴许会落下风，这种比动作比反应比气势的，那绝无可能输。 对方还是个女人，天生体力就处于弱势。 连续好几天了，吊威亚的时间长了身上也会出现勒伤。 苏素一个小姑娘都不介意，他怕什么。 反正敌人不分男女。 反而是没办法当个男人那样直接挥拳头，让他憋了一肚子的火。 姜焕始终担心会对谢飞有影响，过来探班也行踪低调，沈川联系了许松竹，又再找上了宁小玉，才把谢飞叫到休息室里。 他身上戏服还没有脱，一身深青色的劲装穿着，脑后一个小发团也由一根青色木簪束着。 眉形画得微挑，凤眼里还有余怒未消，像是画里走出来的敢与天叫不公的少年郎。 姜焕朝他伸手，谢飞原地顿了下，才把手里的道具剑扔地上扑过去抱他。 姜焕本事越来越大了，站着什么话都没有说呢，就把他心里的郁气怒火都绐转为了委屈，一起从心间涌出，让他眼眶发热。 他不喜欢跟人一直拧着舉着，太累了。 可是他不会服软，被太多不幸福的岁月磨砺出来的性格让他难以做到这点。 他也不允许别人瞧不起他，觉得他是个软柿子，退让一步就得寸进尺步步紧逼。 他非不让人如愿。 想看他落魄，想看他低头，做梦。 不过人啊，就是不能有顾忌，不能有牵挂。 要是他还一个人的时候，他管什么面子里子，他管那人是男是女有什么背景后台惹了会有什么下场。 当时就把恶气出了，消磨什么。 磨磨唧唧没完没了。 可是现在不行了，不能随便落人口舌，不能自己给人送把柄。 其实很早之前就知道他这个性格也不适合娱乐圈，不够圆滑，太过锋利。 但他什么都不会了。 “让你别来你还来，看我出丑……” 哭多了，就收敛不住，越想忍着眼泪越是大颗的往下掉。 他不应该这样脆弱，一点点小事就把他击垮。 不过是工作中的小摩擦而已，明明见得很多了，该习惯了。 才抱怨过要是一个人，他就不会有顾忌早就出气了。 感受到姜焕的体温时，才觉得忍让是值得的。 以后的路还长，他不能败在了开场，让姜焕一直给他收拾烂摊子。 只是一直以为学会了撒娇，对姜焕有足够的依赖，但原来骨子里的好强依然存在并未改。 想要有人保护，这个人就在眼前就被他抱着，明白姜焕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请求，但说不出口。 —边觉得把头顶的天交给姜焕也不错，他高大又可靠，一边还是习惯自己独自承担。 最后的一根刺，想要拔除好难。 就好像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可以选择把自己交给姜焕，而不是非要去定一个不太现实的目标。想要站在他身边时足以与他匹配，提及他的名字的时候不是被包养。 姜焕也不会允许的。 但他要绕圈子，他想要自己来。 他怕得来太过容易，双方都不会珍惜。 死过一回也不讲理，自己做不到的也不给机会姜焕。 姜焕抚着他的背脊，又力道轻揉的拍他头，“我们回家。” 越是安抚他，他哭得越凶。 姜焕能感觉到谢飞并不是全是因为这几天被人刁难憋着气，还有些旁的、跟以前一样他不知道谢飞也不会说的理由在里面。 要带他走的态度很强势，任由谢飞哼哼唧唧抱着他的腰不撒手，姜焕都很坚持。 “那我抱你出去了？” 谢飞终于舍得抬头看他，“你也欺负我！” 哭过的眼睛红肿，看着小了一圈儿。 姜焕用指腹给他擦了擦眼角，“带你回家。” 明白他并不是因为受气了才会哭得这么凶，心里的担忧就少了些。 谢飞没那么不懂事，该说的时候总会告诉他。 答应走，但要先换个衣服。 姜焕说：“我去车上等你？” 谢飞不乐意，“你刚才都说抱我出去……” 那就是看他哭得厉害哄人的话，哄不好当然也会抱。 现在他看着好了些，总还是担心会被人看见，会对他有影响。 谢飞情绪一直都是来得快去得快，他不让姜焕走，想说的话都卡在喉间。 早就知道了，人在冲动的时候不应该下决定。更何况现在脑子发热，才被姜焕感动得一塌糊涂，更不能随口胡说。 办不到的承诺，或者很久以后才会来临的兑现，于现在而言都是折磨。 好在姜焕没坚持先走，愿意等他一起。 出了门透了气，被风一吹，谢飞就清醒了点。 他挽着姜焕胳膊回头看了一眼拍摄场地，或许也有入戏太深的原因。 想要借助这个角色把内心积压已久的情绪爆发出来，又因为被人刁难的日子太过久，本能的就会立起刺。 好强、好胜，不服输、不服软，除却非要争个你输我赢以外，更想要在场的人以后都不敢惹他。 谢飞移开视线，往姜焕身上蹭。 距离已经足够近，姜焕身姿稳健，不会因为他这个动作被撞到往旁边挪。 “焕哥，你等下是不是还要去公司？” 进组以后，姜焕就只来看过他一次，加上今天也就两次。 接视频时，他更多的时候都在书房，有时候干脆就在公司没有下班。 看得出来把他亲舅舅送牢里去，这事儿闹得有多大了。 “不用，我在家陪你。” 谢飞摇头，“去你公司吧，我跟你一起。” 在一起以后，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乖的，偶尔闹小脾气也不会持续多久。 跟撒娇一样，其实谢飞也在学着善解人意，学着乖巧可人。 姜焕没应话，一起上车后，车子行驶的方向还是家。 路上时，谢飞再没有说什么。抓着姜焕的手不放，歪着头靠他肩上闭目养神。 脱离了剧场那个环境，谢飞情绪就稳定了下来。 再回想一下这几天的行为，也像是个幼稚鬼。 不仅仅是跟一个小姑娘置气，还有说哭就哭止也止不住的矫情在。 从他有记忆起，他就很少哭，上辈子生命尾声期间养成的毛病到了这辈子时，眼睛不能承受，每次哭都会难受好久。 回家又是一顿折腾，到了两人的小窝里，谢飞更是黏人。 他总是笑姜焕黏人精，反过来时姜焕从不会拿这话笑他。 照顾人倒是熟练了些，动作看着不那么生疏僵硬。 谢飞仰脸看他。 男人的成长会很明显的从眉眼里看出来，或许是见过几年后彻底成熟起来的姜焕，所以才能更加直观的感觉到他的变化。 即使是不言苟笑，面目严肃，也有根本的等级差距。 这些区别于他私下里会笑会难过的情绪，是他在公事上变得更加冷血无情了。 姜焕摸摸他脸，“是不是有心事？” “嗯，有点。” —个人独自走了太久，对于前路未知的迷茫与凶险，都要他自己判断，后果当然也是自己承担。 他很多决定都是本能反应。 除却好强、没有安全感以外，并非是没有完全信任姜焕，而是正因为感受到了那份感情的重量，所以他才会想要更加努力。 想要可以力所能及的为他做些什么，而不是心安理得的居于姜焕羽翼之下。 享受他不敢问及缘由的爱意，看他一个人拼搏腹背受敌。 但或许，还可以跟他商量沟通一下。 日子是两个人过，他们现在除却工作以外，吃住都在一起，与普通夫夫也没有旁的区别。 过不去的是他自己心里的一道坎儿。 从来没有那么深的剖析过自己的性格，但原来极致好强的本性之下，藏着的是不可言说的自卑。 谢飞说：“我不太确定我现在做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很怕达不到预期目标，白忙一场。” 还有，让你白等那么久。 信任感是很神奇的东西，开始壮着胆子说话行为都不着调，以调戏人为主的时候，谢飞也在适应。 看着热情大胆，实际也会害羞，也会因为姜焕的反应而退缩，有着没流于表面却一直都在的小心翼翼的试探。 到后来会絮絮叨叨的讲一些小事，说自己的想法，会撒娇也会生气，会难过也会迷茫。 所幸在一起的日子里，他开心更多。 想法与目标，没可能一次定好，行进过程中发现问题也不调整，盯着那堵墙，就往死里撞，头破血流不回头，这是不对的。 姜焕嘴笨，怕应答太快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给他现在还很敏感的神经加一根稻草，所以是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你之前说过，会这样选择，是因为相信会因此而获得些什么，所以可以去试试，尽管去做，我会等你的。” 可是就是怕你会等太久，会是白等那么久啊。 谢飞没说。 姜焕也从相处中摸索出了一点他别的意思，“不会是白等的。” 每一分等待都是值得的，至少现在是在一起，而不是看不见希望与未来的等待。 聊得酸气冒泡，但持续的时间很长。 在这个圈子久了，眼光也会有所局限。 为名为利，想要站到顶峰，或者想要数之不尽的财富。 娱乐圈从没有公平可言，即使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也不一定就能拿得到。 不过是万千逐梦人里溅起的一束小水花，转瞬即逝。 谁也不会记得。 谢飞没有引路人，卡在某个节点就自我判断。 姜焕重心不在星娱，对娱乐圈的事情了解不多，最近补了功课，也稍显稚嫩。 但各个行业到最后，其实都是大同小异的。 谢飞说起自己原定的目标，还有些不自在，“是不是很幼稚？” 他很累了，如果重生不是可以弥补一下遗憾，可以跟姜焕在一起，或许重生当晚，他就会再次结束生命。活着做什么呢？ 徒增负累。 反正漫漫前路只有他一个人，拼命赚钱维持体面，然后把曾经走过的路重来一回。 没意思的。 所以他迟早还是会退出这个圈子，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公益的事情，不算幼稚。只是很多时候像一个空大的饼，看得吃不得，也很难做到，所以看起来像个笑话。” 谢飞伸手掐了下姜焕胳膊，“再绐你一次机会。” “我会陪你一起的。” “嗯！” 告诉他一些自己的想法，也是想要现在走过的每一步都有姜焕的影子，而不是他孤身一人。 但太过固执，透露一点儿不愿意说太多。 也给自己留了后路，这个行不通，他就当是比不过其他厉害的同行们，做一个不算万里挑一普普通通的小演员。 把话说开，人也轻松了些。 谢飞又缠着姜焕撒娇，叫疼。 身上有些勒伤，事后才自责太不爱惜自己。 抹药这事儿，姜焕也不生疏了。 “以后不许这样了。” 人心到底是自私的，要说真置气的时候，他没有想过后果，不知道姜焕会心疼，那是假的。但总在作死边缘试探，不舍得他心疼，又刻意忽略。 想看他心疼，以此获得被爱感。 不必要的。 谢飞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没有让姜焕继续陪他了。 年前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两个人都是工作狂，会早出晚归的忙碌，在一起的时间会减少，现在不过是面对现实而已。 谢飞去顶楼玻璃花房坐着发了很久的呆，相处需要磨合，也需要互相退让付出。 姜焕已经足够忙碌，他应该要把行程安排得有序一点。 这样姜焕闲暇的时候，他才可以作陪。 谢飞皱了下眉，他不太习惯这样。 但他也可以改。 视线里，是已经长出绿芽的满天星盆栽，上方是轻摇的千纸鹤风铃。 谢飞突然就笑了，最后一根刺，他非要拔掉不可。 回剧组之前，给姜焕买的第一份礼物也放在了房间里。 选用了同一个墙角，放置了礼盒加一束满天星。 姜焕会把谢飞写的卡片收起来存放，被谢飞在书房看见过一回，就不知道他把卡片都藏在了哪里。 这不影响谢飞继续给他写。 到剧组这天，这里的氛围明显变了，大家看他眼神多有忌惮。 是谢飞以前想要的结果，现在有些怔唸。 不过不重要了，洗白才是最没有意思的。 他没有让姜焕把女主换掉，这个影响太大了，置气也是双方的事情，没必要。 换好衣服，化妆师都不用等了，谢飞感觉还行。 宁小玉给他讲这两天的事儿，看他状态还成，问他，“你是要去时尚周刊的晚宴吗？” 这两天没人拿工作的事情打扰他，他自己也没有跟谁联系。 余季阳钻空子，说谢飞也要去，让姜星燃给他拿来了请柬。 请柬有两张，他们两个都有，各自还能带一个女伴。 谢飞低叹了口气，这次能跟姜焕交心的聊那么多，算是有余季阳那番话的提醒吧。“去吧。” 不然姜星燃那个脾气，受不得骗，余季阳少说都得脱层皮。 胆小，又爱作死，不见棺材不落泪。 迟早要被自己玩死。 “女伴的话你问问许哥侯娇娇要不要去。” 这一年，许松竹手下两个超人气艺人还没有曝出婚前怀孕的一退隐一改行的消息，他还在到处奔波想要给他们拿电影的剧本。 这事情不像是女朋友的生日，谢飞还能提醒。 这只能让许松竹自己发现，其他的暗示都是徒然的。 业务上，许松竹一向自信，认为他的眼光不会错。 宁小玉记下，又问他，“穆沐的新专辑已经上线了，需要买多少？” 新专辑里，有谢飞客串的mv，当时也说好了，上线后会支持。 “你看着办吧，差不多就行了。” 场面客套的东西，宁小玉比他有分寸。 人情往来上，谢飞还是差点儿。 等到化妆师出去了，宁小玉才给他说另外一个事儿。 “这两天你热搜挺多的，主要是没有绅士风度欺负女孩子，仗着金主撑腰嚣张跋扈，再就是姜星燃打人的事情也被人拿出来说，余季阳那天哭着来找你，你把他赶走了，说你抢好朋友的男朋友，为钱所迷。其他……就没什么了。” 谢飞：“挺热闹。” 宁小玉点头，把碎发挽到耳后，“剧组拍摄期间有视频流出，已经找到了拍摄人，剧组方还有公司法务部以及苏素那边的律师团都有发出律师函。” “她发做什么？” 宁小玉：？ “你关注点是不是不对，你不好奇是谁拍的吗？” “柳漫是吗？” 宁小玉：“……既然这些你都知道，那我就不说了。” “我不知道，我猜的。” 柳漫进这个行业，指不定也是为了更好的追星。 没有职业道德，也没有行为底线。 —手爆料，能拿到多少钱，谢飞没有去了解过，但必然不少。 “苏素是说对她形象有影响，她怎么可能被一个新人欺负，所以告她诽谤。 这些事情，前两天的时候他没有听说也没有关注，在家里拿手机也就是跟姜焕联系。 现在告诉他，事情都差不多要结束了。 星娱高层怎么都要保他，沈川还会找别的公关下场，许松竹也不是个好招惹的人。 就谢飞一个人闲着。 今天的拍摄比较温和，都是剧情向，不需要打斗，考验台词功底和演技。 早早把情绪宣泄出去，反而理解得更深，谢飞自认为发挥还不错。 结束后，导演找他简单谈了一下。 谢飞跟苏素的矛盾三言两语带过，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想法，肯服软听劝，不会闹这么僵。 现在说的是戏份。 “你眼神需要再练练，我是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对你来说应该是积压了些怨气，可以在演的时候更好的代入。还是老样子，气势够了，表情到位了，各方面都不差些什么，但是青年时期的燕尧是忍辱负重，藏着杀心步步为营，你现在像是解脱了一样，袖手旁观看好戏，这样是不行的。” 谢飞：“……” 这个导演眼睛怎么这么毒。 “我知道了，我会再琢磨琢磨的。” 莫导眼神复杂，“现在其实也勉强过关了，比我预期要好了很多，换景昂过来也不会更好了，但是你试镜的时候，青年跟中年都是没有问题的，你再试试，调整一下状态。” “行。” 到酒店时是下午六点了，晚饭在房间里吃。 今天余季阳请假了，宁小玉也被打发走了。 谢飞就发消息试探姜焕到家的时间，想看看他看见礼物的时候，会不会跟当初的自己一样，感动得语无伦次。 想明白来日方长，还可以日积月累，可以把当下看着不错的都给他，不必在寻觅之中让姜焕等得太久，谢飞买起来就方便了很多。 姜焕到家时天都黑透了，谢飞辗转反侧，冲澡都盯着手机。 等到钻进被窝里，又去点开了之前保存的链接，继续去看小黄文。 至于导演说的，要琢磨琢磨眼神变化的事情，转眼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等礼物拆封再琢磨，现在想那些影响心情。 谢飞聊天时，就跟平时一样，没透露其他讯息。 所以等姜焕推开房门打开灯的时候，一眼看见靠近小阳台的墙角地毯上，摆放着一个大礼盒，边上还放着—束满天星时，还错愕了下。 转而失笑。 所以说沈川之前讲的真的都是些歪理，谢飞是会给他回报的，不需要暗示提醒。 谢飞展现出来的小心思太过明显，姜焕绐他拨过去了视频通话，等他接，让他看看自己究竟会是什么反应，满足一下越来越孩子气的谢飞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