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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陵江和沅江一路蜿蜒至此,两江汇聚,两岸渐渐平缓,静水流深,形成一个极大运力的码头,时常有长下游的货船载了货物来此地中转,运往潭州城的货物也大都走水运,到这里再转货运,由车队慢悠悠的运往潭州城里去,也因此,两岸的酒肆茶楼密集,生意十分红火,岸边一排排的吊脚楼,在江边裸露出的岩石上支起一根根立柱,再在立柱上营建木屋,一排排沿着江面蔓延开去。 而江边有一排花红柳绿的去处,青竹做窗,红纱飘扬,有的店家,特意开了窗,弹琴歌唱,招揽往来的客商,热热闹闹,不过这是傍晚黄昏时分的情景,上午就是另外一番情景,那排酒肆青楼均是关门,冷冷清清在睡梦中,昨夜花天锦地里的妓姐儿刚刚睡醒,就托了跑腿的龟公或是小丫头,去买些江边摊子上的零碎吃食充饥,小满家的鱼面鱼汤熬得地道,面条清爽,生意也格外的好,又有传闻说她摊子的鲫鱼汤滋阴养颜,这鲫鱼面就更受欢迎了。 第二天小满早早支开了摊子,跟过来的熟客一一介绍吃食,卤鱼杂已经超越了雪菜rou丝的欢迎程度,因为又便宜,又算是rou食,平日里节俭不舍得沾腥荤的穷人也买了一荷叶包给孩子尝鲜。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人少一点,小满坐在旁边凳子上洗着碗碟,耳边听见一把脆生生利落落的声音喊她:“喂,满姐儿,给我端一碗.”,小满定睛一看,这却是嘉陵江边响当当的风流人物林栀娘,连小满这个平日里只守着摊子的人也时常听人们说起她,她约莫十五六的样子,却并不是妓门中人,从小被嘉陵江边最大妓家的当家mama林mama抚养大,传闻林mama伺候过微服私访的皇帝,年轻的时候极为美艳,名贯嘉陵江,沅江码头的那条销金街上,有两栋小楼是林mama开着的,她有一天早上开门发现了个弃婴,自己无儿无女就当女儿养了起来,虽出身妓家,却也在家中娇惯的很,还拜了个拳脚师傅学习武术,但现在到了出嫁的年纪,稍微正当些的人家一打听她的底细,也是不敢上门提亲,她更加肆意妄为,平日里在河边的酒家和妓家行走,美其名曰学做生意,林mama没有儿女,竟也由着她胡闹。 林栀娘穿着石榴红绣蝴蝶的的圆领对襟窄袖衣,下面配着一条桃红色百褶裙,这百褶裙是时下流行的“旋裙”样式,看似平淡,一走动,裙褶子上现出玄机,原来裙褶绣着牡丹海棠凤仙等各色花卉,热热闹闹的似乎是把整个夏天穿在身上,百蝶穿花,目不暇接。 一双鞋不好好穿着,滴溜在脚上,鞋面是绯色的织锦材质,却拿各种深深浅浅的绿色绣着枝叶横蔓,明明是撞色,却色彩和谐,无比艳丽却赏心悦目,鞋头上还各缀着一个指甲盖那么大的珍珠,圆润发光,小满不由得心里喝了一声彩。 林栀娘又叫了一声:“满姐儿,我自己带了碗来,你这可是傻了?”她双手环抱,斜斜靠在摊前的树边,歪着头看她,惹得满头的钗环叮当作响,她伸手拿过来自己带的碗,指甲被蔻丹染的牡丹红,她递过来一个深腹斜壁的褐釉碗,看似寻常,却又说不出的质朴浑厚,小满急忙“哎——”应了一声,捞一碗面条,在上面撒一撮葱花,放一点香葱,舀起一锅熬得nongnong的鱼汤冲起,再舀一勺雪菜rou丝,葱花和香葱浮起来,点点翠绿,滴上两滴自制的辣椒油,白汤、绿菜、红油,看上去让人食欲大增。 林栀娘笑嘻嘻道:“说我就在你这里吃了呗,懒得端面再回去。”说着就自己拉开条凳,大咧咧坐了下来。 陈老太早凑过来,赔笑道“栀大姐儿怎么不使唤了小丫头来取,今儿个怎么自己屈尊过来了。” 林栀娘边吸溜着面条边说:“几个小丫头睡的香,我自己饿醒了,索性不去叫她们了,自己过来寻碗面吃。” 陈老太说,“下回这样啊,姐儿只需在喊我们一嗓子,老身自当给端过去。” 林栀娘顿了顿,脸色微黯,说:“哪能麻烦您老人家呢,我家毕竟勾栏,让几个小娘子过去,白玷污了您家清白名声。” 小满一直默默洗碗,这时候却不由得加上一句,“栀姐儿虽然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但出淤泥而不染。” 第14章 荠菜馄饨 这两句说完,林栀娘面也不吃了,再看小满的眼神,已经饱含肃然起敬,知己难逢。过一会她说:“喏,吃完了,小满,帮我洗下我带回去。” 小满接过那褐釉碗,洗到碗底,一看,有“供御”字样,再想到江边都传闻林mama伺候过皇帝,有御用的物件倒也可以理解。 送走了林栀娘,小满继续洗盘子洗碗,只听得有个磁性澄净的声音说:“你怎么跟这种人往来?”,语气饱含嫌弃、厌恶,小满抬起头,原来是时不时来报到的容二哥容安,小满一笑,并不答话,她觉得容安就是穿越前那种“别人家的孩子”,生于小富之家,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人生波折,父母教育他趋利避害,幼时由书斋先生给他灌输四书五经,待到长大,就由老道的家仆指引着跑家中生意,只等年纪到了就继承家中产业。说到底不是什么坏人,在接管家中生意之前并不怎么识得人间烟火,有意无意的跟世界的灰色保持着距离。让他理解人生的灰色是什么,那是很难的。 容安见小满不吱声,面上似有不满,他急了,又道:“她穿着旋裙,左右两边开叉,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