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7 章
摄影棚内, 《孩子们》剧组正在做着开机前的最后布置。导演李圭满和道具组灯光组确认无误后，和编剧李贤真打过招呼坐在他旁边稍事休息。 李贤真递给他看自己的手机：“看，这两天日本媒体上都是我们女主角的消息呢。” 李圭满接过来，入目的便是日本奥斯卡颁奖礼后金恩和与宫崎葵的合照，照片上一点也看不出她们是互相竞争的对手, 两人言笑晏晏好不亲密。他往后面翻了几条，基本都是在盛赞两人的演技和风度, 顺便再回顾一遍2009年金恩和在日本影坛的辉煌战绩。一向对韩国人评价苛刻的日本网民这次竟难得一致的, 都在夸奖这位在日本从头打拼起的影后，为她错失这次的日本奥斯卡最佳女主角而可惜。 他笑了笑, 将手机还给李贤真编剧：“这次没有拿奖，对金恩和xi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李贤真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他们这部电影改编自韩国“三大未解悬案之一”的“青蛙少年失踪事件”。在这之前, 根据另外两件悬案改编的《杀人回忆》和《那家伙的声音》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因此当业内传出最后一个案件将被改编成电影的风声后, 有很多演员都在争取出演的机会。但当金恩和表示出想参演的意向后，投资方几乎不再考虑别的人选。金恩和有名气有地位又有演技，最吸引人的是她主演的电影很有希望被引进日本上映。没有投资方会将这样的演员拒之门外。但李圭满导演却对投资商提出异议。双方博弈很久之后才各退一步。这才有了金恩和的进组。 李圭满几乎是马上就从李贤真的表情里读出了他的想法。他有些好笑地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对金恩和xi没有意见。我的意思是，如果这次拿奖的是金恩和xi，日本人对她的态度就不会这么和善了, 他们就会觉得，一个外国人用着他们日本的资源, 抢了本应属于日本演员的奖项。这太风光了, 太过分了。可当金恩和xi真的因为外国人的原因丢掉了她本应得的荣耀时, 大家又会对金恩和产生同情。” “这就是人性。” 李贤真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他笑着摇了摇头，又瞥了李圭满一眼：“之前你和投资方争执，我以为你是不想要金恩和xi来主演的。” “我要不在这件事上争一争，别的地方投资方又怎么肯让步呢。”李圭满点燃一根烟，轻描淡写地解释。 “可是，你不是说，你之前与金恩和xi合作过，结果失败了吗？我以为你并不想再采用她。”李贤真惊讶。 “那部戏失败，是因为我们在那部电影上理念无法磨合。”李圭满平静地说：“但一次失败的合作，并不代表着我就会否认金恩和xi是个好演员。在表演上，她是很努力也很有灵性的。” “所以你本来就看好她演这部戏？”李贤真笑问。 出乎他意料，李圭满又否认了：“再好的演员也不可能适合所有角色。你知道我们一开始设想的主角是男性的。”想了一会儿，他又说：“‘不要因为担心被人说在重复奉俊昊的《杀人回忆》就刻意选择不同的结尾。这部电影重点在揭示人性又不是破案，本来就是不一样的电影啊。’这是金恩和xi第一次跟我谈起这部戏时对我说的。” 他挑眉对李贤真感叹：“听听，听听！听听人家金影后有多理直气壮。一想到我们讨论剧本的时候有多在意和《杀人回忆》雷同，写起来束手束脚放不开，就觉得我们还真需要金影后的这种霸气自信啊。” 竟然是这样吗？李贤真怔愣了一下。 这时有一阵喧哗声传来，他们抬头望去就发现他们刚才的话题的主人翁已经上好妆走进摄影棚，准备进行拍摄了。 李圭满站起来迎上金恩和。李贤真则远远站在摄影棚外观察这位传说中的影后。老实说，他看不出来什么。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金影后本人的气质神情与主角姜真不太符合——既没有前期的冷漠和汲汲营营，也没有后期那股被磋磨得锐气全无的中年人神态。这样一个看上去只能让人联想到美好的年轻女孩，要想演好一个时间跨度11年、思想转变非常大的角色，要诠释复杂的人性，这个过程一定会非常精彩吧？ 他不禁期待起来。 《孩子们》这部戏的故事背景是90年代的大邱，有五个小孩结伴进山玩耍却再也没有回来。这件事在当时掀起了轩然大波，政府出动了30万警力上山搜查却一无所获，整个案件成了一个谜团。4年后的一天，知名节目制作人姜真因为节目造假被电视台流放到大邱，意外发现在当地人们依旧关注着这件事。野心勃勃的姜真想要制造一个大新闻，借此回到电视台。于是与一直关注此案的黄教授携手，沉珂多年的案件似乎有了新的转机。他们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失踪孩子的家长——钟浩爸妈的身上。 内景棚内，黄教授的扮演者柳承龙与姜真的扮演者金恩和正在拍摄这一幕。 黄教授根据警方调查的证据，提出了“父母是为了阻止村民按时投票而故意藏匿孩子最后发生意外令孩子们死亡”的推测，并找来姜真，给她展示一样重要的证据。 黄教授将一带录音带推向姜真：“请先听一遍这个吧。”然后按下播放键。录音机里传来钟浩mama和一个孩子的对话—— “喂，你好。” “mama。” “是钟浩吗？” “是我。” “你在哪？” 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随后是长久的沉默无声。 黄教授按掉录音，又重放了一遍给姜真听。两人将这段对话再听了一遍。在这个过程里，黄教授面无表情，姜真漫不经心。表现并不相同，但却又有一点惊人的相似，那就是对这对母子的对话毫无动容。甚至姜真还试图打断这个无聊的动作：“这是什么？” 黄教授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嘘~”然后掰着手指开始数这段对话最后的沉默有多久。数了十七下后，录音结束。然后黄教授冷静地对姜真说：“这个是在孩子们失踪两个月后，钟浩打来的电话。钟浩的mama和亲戚们都已证实这是钟浩的声音。” 镜头对准金恩和的脸部进行特写。她听着黄教授的分析，哪怕听到孩子们失踪这样的话，脸上依旧无动于衷，唯有在听到黄教授说到“接到了都已经失踪了两个多月的孩子打来的电话，孩子mama的反应，是不是太平常了呢？”，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主动按下了播放键，第三次听取这段录音。听完之后，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若非在镜头特写的捕捉下几乎能让所有人错过。她看向对面的黄教授，眼睛里野心欲/望再三压抑却无法控制：“对于一个孩子已经失踪两个月的mama，这反应，太淡定了不是吗？问完你在哪之后足有十七秒的沉默，这可不像是一个丢了孩子的母亲啊。” 说完，两人无声对视了几秒钟，虽然表情克制，但显然有某种共识已经在两人间达成了。 旁观地李贤真盯着金恩和的脸。明知道这是在拍戏，都是假的，甚至这段情节就是他自己写出来，却依然在看着金恩和的表情、听着她冷静却暗含喜悦的声音时，感到一股凉意从脊柱爬满全身。 怎么会有女人这么的冷漠自私？ 怎么会有女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太可怕了，这样的表现太可怕了。 这一段拍完，导演又从别的角度补拍了几个镜头，就结束了这个内景的全部拍摄任务。 而李贤真却望着一下戏又恢复温婉礼貌的金恩和，心里渐渐有了一些想法：他突然意识到，将主角的性别从男性改为女性，可能改变地，不仅仅是性别而已。而这一点随着拍摄进度的推进体现得越来越明显。 这一天剧组在拍摄故事孩子们刚失踪时，电视台请来家长们在电视上直播节目的一段情节：姜真在控制室里看到了家长们的悲痛欲绝，却仍然只关心自己的节目时间被挤占然后想办法缩短直播，甚至冷漠地点评家长们的发言“废话太多，毫无重点”。 拍完这段后，金恩和对着工作人员示意问好后，就安静地退到一边休息，让自己缓缓从刚才的情绪里剥离出来。这是她第一次诠释负面的人物，演技要求说实话对她不难，难在角色对她心理产生的负担。她需要比平时更多的时间去入戏和消化姜真给她带来的负能量。 她正闭目养神。却感觉到有人在她旁边坐下。她睁开眼，侧头看去，就看到编剧李贤真看着她欲言又止。金恩和笑了笑，主动开口：“李作家有话要对我说？” “金恩和xi，演的太好了。”李贤真顿了顿。金恩和听出他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个，于是没有客气地回以感谢，而是以眼神示意，微笑地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李贤真咬咬牙，他觉得还是要把这些话说出来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但是金恩和xi，就是演的太好了，你不怕上映后引起观众的反感吗？我当初写这些情节的时候，姜真本来应该是男性的，如果是男性这样做再加上后期的悔悟，观众还能接受体谅。可……” “可若是女性的话，观众就无法接受了。因为女性天然就应该具备母性和同情心。而男性因为社会对他们的要求不一样，重视事业远胜一切的心情是可以被体谅的。一时鬼迷心窍走了歧途只要能真心悔悟改过，都能既往不咎。”金恩和笑着接过李贤真的话，补充完他的意思：“是这样吗？李作家？” 李贤真想要的说的话全部被金恩和说完了，甚至说的比他更直白。他一时不知道还要说什么，只能问她：“所以，金恩和xi为什么要接呢？”明知道会被骂的，为什么还要抢着来演呢？ 金恩和想了想，侧头看着李贤真轻笑：“李作家，为什么在电影里，女性就一定要代表母性和温情，而不允许她们为了事业和野心不择手段呢？我不认为男人和女人有本质上的区别。何况您不觉得当这样的冷漠是由一个女性表现出来的，会让电影产生更强的冲击力吗？” 剧务来通知金恩和下一场拍摄快准备好了。 金恩和站起身来对剧务礼貌地道谢，然后她回头望着李贤真，脸上的笑容淡定如常：“您放心，我既然敢接，就不怕非议。” 李贤真望着金恩和朝摄影棚走去的背影肃然起敬。他突然意识到那天李圭满以开玩笑地口气说着选金恩和是因为“需要金影后式的霸气自信”，其实并不是在说笑。 他翻开自己的剧本，想着，或许他也可以在剧情地安排上，更大胆一点。 《孩子们》的拍摄工作进行地比预想中的还要顺利。三月初开机，半个月后就从首尔的内景棚转移到了大邱乡下，开始拍摄外景戏。金恩和也随着剧组转战大邱，每天除了拍戏就只能上上网。因为看剧组工作人员都在玩一个叫推特的微博客社交网络，于是也跟风注册了一个，每天在推特上刷刷新闻八卦权当放松心情。 不过没几天，她刷推特就轻松不起来了。因为之前郑允浩预料的最令人担心的事情，全部发生了。 4月5日艾回宣布东方神起在日本停止活动，成员将各自发展。 7日，朴有天被确定为韩国电视剧《成均馆绯闻》的主演。 12日，迟迟等不到金在中等三名出走成员提起正式解约诉讼的s.m反而先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确认对三名成员专属合约有效，并向三名成员索赔22亿韩元（约1760万人民币）以补偿东方神起深圳演唱会被取消及东方神起代言化妆品违约赔偿等收入的损失。 14日，艾回在官网宣布，金在中等三人已经与艾回公司签约，今后将以三人组合的形式在日本进行活动。 这一系列地消息让金在中等三人的饭欢欣鼓舞，之前她们最担心的就是偶吧出走会被s.m封杀。现在，她们的偶吧刚离开s.m就得到了主演电视剧的机会并且还和日本最大的唱片公司艾回单独签约，从此以后s.m这个恶霸再也不能虐待她们的偶吧啦！ 她们在普天同庆的时候，并没有人想到，艾回单独签下金在中三人就意味着在日本彻底封杀了东方神起。或许她们也并不是想不到，只是这点让她们更加得意： 【呵呵呵，浩珉这两个胆小鬼不敢跟在中他们走就是担心被s.m封杀。没想到吧，天道好轮回，现在被封杀的反而是他们。】 【天啊！果然艾回的松浦社长才是真正的好人，他签下了哥三，保住了东方神起！就算s.m在韩国封杀我哥三也不怕了，韩国市场算什么，拥有日本这个世界第一大音乐市场才是王道啊！】 【我以前还以为s.m有多吊呢？结果我有天偶吧一离开s.m就成为了电视剧主演。这是待在s.m永远也得不到的机会。果然只要离开了s.m这个讨厌的公司，我们偶吧就能有更广阔的天地呢。】 【是呢是呢~偶吧们再也不是赚钱的工具，可以做自己的音乐了呢~】 …… 然而她们在得意忘形地到处表达喜悦之情时，却没有意识到，并不是每个cassiopeia都跟她们抱着相同的想法的。 崔真熙在15日下午，也就是金在中三人宣布建立一个新的组合的第二天，接到了郑美珠的电话。 当看到郑美珠的名字出现在自己手机的来电显示上时，崔真熙有一瞬间的晃神。 她和郑美珠是从小就认识的。后来她们喜欢上了同一个组合，虽然并不是同一个成员，但在她们的青春时光里，她们为了同一个组合奔走，为同一个目标耗尽人生里稀少宝贵的热情。即便她们不是密友，却分享了彼此的少女时代。 在不知不觉中，她们参与了彼此的人生。 而这一切随着那一场解约纠纷的开始，全部都结束了。她们对立，暗中厮杀，彼此视作仇人。崔真熙想不通在这个时候她联系自己做什么？难道是向自己炫耀她的偶吧赢了吗？ 崔真熙严阵以待地接通了电话，但等着她的并不是她以为的撕逼。 “我，这里有一段录音。是关于去年6月25号，俊秀爸爸和另两位的家长开会的会议录音。”郑美珠说：“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会议。我猜以你的能力恐怕早就拿到了一部分。但是我这里的是一小时的完整版。” 崔真熙当然知道是哪个会议！就是在解约前夕，三名成员的家长召集粉丝高层向浩珉泼脏水污蔑他们背叛成员、布置抹黑浩珉战略的那个会议！但是，郑美珠她不是幕后主事者之一吗？她会有这么好心，把这么重要的证据交给她？ 崔真熙惊疑不定：“为什么？你应该知道我拿到了之后肯定会用来反击金俊秀的。你不是他的六年死忠饭吗？” 郑美珠沉默，很久之后，她才低声说：“他们和艾回签约了，他们要另成立一个组合了。我以为他们只是想自保。我没有想到他们为了自己，要断绝东方神起最后的希望。我……”她声音干涩，“我也曾经是cassiopeia。” 断绝东方神起最后的希望。当这句崔真熙一直不敢面对的话被郑美珠直接捅到她面前，崔真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 “别说了！”崔真熙红着眼睛厉声打断她：“帮助他们做到这些的、断绝东方神起最后希望的人不就是你吗？！你有什么资格再提cassiopeia这个词！” 她应该理智一点的。在拿到这至关重要的证据之前，她应该控制住自己的语言不要刺激郑美珠的。若是郑美珠恼羞成怒反悔了怎么办？ 但是她做不到！ 崔真熙残忍地说：“怎么？在杀了人以后再回头来道歉，以为说句对不起，以为弥补一下，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你永远都是cassiopeia的罪人！” 郑美珠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她又变成了那个高傲无比的大小姐。仿佛刚才在电话里流露出的歉疚痛苦脆弱，只是崔真熙的错觉。她冷淡傲慢地告诉崔真熙：“我不管你怎么想。录音我已经发到你的邮箱里。想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情。” 顿了顿，她对崔真熙最后说的一句话是：“再见了。”说完她不待崔真熙回答便挂断了电话。 郑美珠放下手机。向崔真熙承认她做错了，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以启齿。当她点下邮件发送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获得了久违的平静。她拿起桌上了一封英文信，那是来自大洋彼岸的录取通知书。 再见了，真熙。 再见了，东方神起。 再见了，我的少女幻梦。 这一次是真的要告别了。 ※※※※※※※※※※※※※※※※※※※※ 郑美珠和她的少女时代告别了。突然很伤感 ps：现实里面曝光录音的就是一个金俊秀的饭。郑美珠这个人物的灵感来源就是她。参与625的是她，曝光625的也是她。我常常会想，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曝光这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