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9 章
韩国大邱, 《孩子们》的拍摄渐入高潮, 最近剧组都驻扎在山里, 集中拍摄山上的戏份。这一天将会拍摄一段非常关键的心理戏，工作人员都在紧张地做着开拍前的准备工作。 7年前，姜真和黄教授的调查以公开拍摄挖掘钟浩家无果而闹剧收场。当时姜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于是辞去了职位回到了首尔。7年后, 姜真已为人母，渐渐明白了钟浩父母的心情。某一天有游人在大邱的山上发现了孩子们的尸骨。此时距离孩子们失踪已经有11年之久，姜真随着电视台的队伍再度以pd的身份回到了这里。目睹了孩子们的尸骨发掘过程又与一直不放弃调查的警察聊过之后, 姜真又重燃调查真相的热情。于是她在从法医处获知孩子们死因后，回到了案发现场, 模拟当时孩子们被绑时的状态，一个人躺在山上发掘尸骨的地方，从白天一直到深夜。 李圭满导演正在和剧务确认最后的拍摄场次, 已经装扮好准备上戏的金恩和却走过来跟李圭满商量：“导演，我想了很久, 这一段我需要跟姜真一样完全经历。” 李圭满惊讶：“你确定？！蒙上眼睛, 绑住手脚，一个人在深夜里安静地躺在荒野里面, 甚至这里还埋过尸骨。就算你知道身边是有工作人员陪伴的，那种心理压力也绝对不好受。如果你是担心演不出那种感觉大可不必经历这一遭。这一段镜头不多，也不需要你有什么动作, 只要躺在那里就可以。主要靠后期剪辑来制造氛围。即便你没有那么恐惧也可以演出来的。” 金恩和长叹一口气, 颇有几分无奈：“李圭满导演,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你的戏也变温和了不少，我还是要说你的戏真的会让人很难受啊。每次下戏我都会觉得压抑。” 李圭满：怪我咯…… “这一场我要演当然是没问题的。”金恩和坦然接受：“但是我觉得这场戏在电影里很关键。如果我不能深刻理解姜真经历这些后是什么样的心情，我感觉会……” 她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才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我感觉等到后面我演姜真不顾一切要抓到凶手的时候，可能演不出她非如此不可的信服度。毕竟她7年前还表现得那么冷漠，7年后突然就成了不顾危险一心要将罪犯绳之以法的正义使者，这中间好像……”金恩和皱眉：“李圭满导演，你不觉得我们的剧本里，这中间还是差了点什么吗？” “是。”李圭满也承认：“这中间的转折确实缺了一点戏剧上的表现力度。但是我和李贤真作家已经研究过很多次……没法改。” 金恩和跟着叹了一口气。好吧，其实她已经琢磨好久了，也想不出能在哪里做改动。她聊回最初的话题：“反正我还是坚持完整地经历一次姜真模拟现场的过程。我站在主演的立场上表示这是很有必要的，有助于我后期的感情爆发。” 李贤真注意到导演和主演的状况有一会儿了，他刚走过去，正好听到了金恩和的要求，立刻反对：“恩和xi，这会比你预想中的还可怕，会对你的心理造成很大影响的。我作为这个电影的编剧我不能同意。”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被导演拆了台。 “我同意了。”李圭满点头，对着金恩和说：“恩和xi现在就可以去做准备。” 金恩和二话不说地就回去准备。李贤真等她走远之后才压低声音跟李圭满说：“你搞什么？！真的让她试，最后得了幽闭恐惧症怎么办？”他想起最近听到的金恩和明确表示跟jyj三人是敌人的关系的风言风语就是从他们剧组传出去的，他就觉得得罪了这位后果不太妙，忍不住提醒李圭满：“这位金影后记仇的很。” 李圭满诧异地看他：“你对金恩和xi到底是有什么误解啊？想当初我还没有正式导演过片子，刚获得柏林影后的金恩和xi不但零片酬拍我的实验电影，而且摔得浑身青紫拍了十几条我没过，她也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他语重心长地拍拍李贤真的肩膀：“金恩和xi啊，是个非常敬业的演员。以后不要对别人说这种话，会误导人的。” 李贤真看着李圭满严肃的脸色，默默把话咽回去。 拍完前面上山和绑住自己的戏份。金恩和脸上蒙着衣服，仰面躺在坑里。 透过布料，金恩和只能隐约感受到外界的光亮。身下是冰冷的泥土，还有石头和树叶。因为整部电影是同期录音，在拍摄的时候是听不到工作人员说话的声音的，只有当需要的镜头拍完的时候，能听到导演指挥工作人员收工的声音。然后等凌乱的脚步声消失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应该是有人留下来在旁边守着她的。金恩和从理智上知道这点。然而没有人过来通知她，她也不知道留下的是谁，有几个人，在什么位置。 她盯着眼前唯一的一点光亮，努力用耳朵捕捉周围的声音。有山风从林间吹过，在她头顶不远处有虫子在鸣叫。金恩和不知道自己到底躺了多久了，她只知道天还是这么亮。她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甚至生出被抛弃在一个时间冻结的空间里的错觉。 有一片树叶落到了金恩和的脖子边。她悚然一惊，身体急迫地想弹起。但她手脚被缚，全身找不到着力点，最后只是抽搐了一下。 她紧张地左右扭动脖子，试图用眼睛捕捉点什么。显然这是徒劳的。最后她只能茫然地仰面望着天空的位置。为什么还不天黑？快一点，快一点到夜晚。她想结束。她只想下一秒就结束。 金恩和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天渐渐黑了。 世界真正在她面前漆黑一片了。 白天的时候她迫切地期望天能快点黑。可真当天黑了，她却意识到真正的恐惧才刚刚降临。 她又饿又累又困，浑身冰凉。可是她一秒钟都不敢闭上眼睛，尽管她闭不闭眼都是一样的看不见任何东西。她开始胡思乱想。也许在这座山里真的埋葬着某人的尸骨，也许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有野兽吗？会有蛇悄悄爬出来吗？那些孩子们就是这样等待着死亡地降临吗？他们在死前在恐惧着什么……渐渐地，她连虫鸣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全世界只剩下了她自己砰砰地心跳声，沉沉地，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她的胸腔里冲出去。 她开始全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发出不停碰撞的声音。 谁来救救她？谁来救救她！ “够了！已经可以了，不要再继续了！” 金恩和已经不记得她是怎么回到剧组休息的地方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正裹着毛毯，坐在剧组租住的民居的院子里，手上捧着一杯热茶。她的助理正在摆放她的餐盒，小声地问她要不要先喝粥，表情战战兢兢，仿佛她下一秒就要碎掉。偶尔有剧组的工作人员从她身边经过，都对她投以敬畏的眼神。刚开机的时候，他们对金恩和的影响是敬业优秀的演员；后来625音频的事传开后，她那毫无顾忌的放话又让他们有点忌惮，觉得金影后确实如传言中霸道不好惹；不过今天之后，他们只剩一个感受：人家这么拼，不成功简直没天理啊。还有什么好背后议论人家是非的。 只有李圭满导演对她的态度是正常的，他做完收尾工作后就过来跟金恩和打招呼：“金恩和xi今天辛苦了。明天没有安排你的戏份可以好好休息放松一下。如果后续有什么情绪上的问题请及时跟我沟通。我会尽力提供帮助的。” 金恩和礼貌地对他颔首示意：“好的，谢谢导演的安排。对了，还请帮我感谢一下李作家。我要是没有听错的话，是他帮了我对吧？” 感觉金恩和的情绪很平缓，李圭满终于也放下心：“是的。那金恩和xi，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金恩和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她没和陪她的助理说话，只是一个人安静地回味刚才的极端体验，反复咀嚼恐惧战栗、绝望无助的滋味。不枉她特意选择了李圭满的这部戏。她已经演了太多真善美正能量的角色了。可要做一名好演员，不能只知道光明而不懂阴暗。虽然她不喜欢姜真这个人物，但是她这次真的演的很过瘾。 金恩和长长地呼出胸中浊气，站起来将身上裹着的毛毯递还给诚惶诚恐地小助理，笑着向她道谢：“今天辛苦你陪我工作到这么晚。明天我也放你假。好好休息哦~晚安。” 小助理懵懵懂懂地接过毛毯，看着金恩和的背影挥手： “晚安。” 回到自己的房间，金恩和好好冲了一个热水澡，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看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她刷了一会儿推特，稍微有了点睡意。可一闭上眼睛就又想起刚才躺在山上的情景，立刻吓得不敢再睡。在床上翻滚了一会儿，她爬起来给郑允浩发了一条短信：【刚刚拍了一场好吓人的夜戏，qaq睡不着。】 s.m每一天都会有练习到凌晨之后才离开的练习生。li在12点半的时候停下了练习，简单冲凉之后准备离开。关上练习室的门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朝走廊尽头那边望过去，果然见到那间练习室高处的窗户里透出光来。 东方神起的前辈们还在练习啊…… li无意识地叹了口气。他自认为他绝对是s.m练习生里最勤奋的那个。但是不知道从哪天起，他突然发现他们公司的至尊王牌、现役团体辈分最高的两位前辈居然也像没出道的练习生一样每天练习。 他到公司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练习了。他离开公司的时候，他们练习室的灯还亮着。 最初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他承认他在心里幸灾乐祸过：已经出道的前辈，除非是准备回归了谁会留在公司里练习啊~要么跑行程要么交际结交人脉。只有失败者才会闲的没事做泡在公司里好吗。 东方神起要完了。练习生们都这么私下传说着。大家都觉得现在的东方神起简直跟当年的h.o.t一模一样，都是在最巅峰的时候三走二留。那么当年东方神起能在h.o.t之后窜起，越过辈分接h.o.t独霸韩国的班；如今的他们不也正赶上了同样的机遇吗？！ 几乎所有的男练习生的心都是sao动的。每个人都在冷眼旁观，等着东方神起被公司放弃，等着东方神起日薄西山，等着公司马上推出新的男团。 li也是这么坚定地认为着的。但是他说不上为什么，每次离开公司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去看一眼东方神起的练习室，看看他们的灯是不是熄灭的。当看到那盏灯还是亮的时，他就会有种莫名的失望。 然后今天他鬼使神差地没有走，而是又推开了练习室的门继续练习。他还不信了，他就不能有一天走的比东方神起还晚！ 郑允浩和沈昌珉在练舞。 两人全身湿透汗如雨下。没一会儿沈昌珉索性把t恤脱下甩到一边，光着上半身继续跳。 他们似乎因为已经跳了太久，身体烂熟了舞步，看起来像是在不断地机械重复。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的眼睛在紧紧盯着镜子里对方的舞步，每个动作有着惊人的同步率，连手臂抬起的高度都分毫不差。像彼此的半身，又像对方的影子。 若是有旁观者在此，一定无法理解：已经配合得很完美了，为什么还这样没日没夜练下去？ 任谁都要承认，东方神起的舞台风格就是郑允浩的舞台风格。因为重心低的人平衡更好，在郑允浩之前，跳舞好的个子都不会特别高。像他这样利用长手长脚跳出自己的风格的是头一份。也是东方神起独一无二的霸气高冷台风的来源。而大家都知道沈昌珉刚学舞蹈没多久就开始和郑允浩组队，他的舞步几乎就是郑允浩手把手教出来的。他们共事七年，本就有很高的默契。两人身材也相似。其实稍加练习就可以磨合得很好。 但是在郑允浩看来，这是不够的。在沈昌珉看来，也是不够的。 一旦他们以两人形式的东方神起回归，势必会被所有人拿来和五个人的东方神起做比较。为了东方神起的荣誉、为了两人的自尊，他们绝不肯认输。他们不止满足于用两个人的进步去填补五个人的空白，更要战胜五个人的东方神起！ 结束这一天的练习的时候，沈昌珉感觉自己已经要死掉了。他靠在墙上，死鱼眼地盯着似乎还能再战两小时的郑允浩，想要吐槽这个死变态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郑允浩冲完凉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翻手机，发现有来自他老婆的两条短信。 第一条是两点17分的时候发的：【刚刚拍了一场好吓人的夜戏，qaq睡不着。】 第二天则来自十分钟前，2点42分：【允浩哥，你以前一个人露宿街头的时候怕不怕啊？】 他擦头发的手停下，盯着手机。看到第一条短信的时候，他本来是想打电话过去安慰她的。可是看到第二天短信的时候，他改了主意。 郑允浩把手机塞回包里，粗糙地擦了几下头发，穿上外套换好鞋子背上背包，朝刚从浴室出来的沈昌珉走过去：“昌珉呐，我今天就不回宿舍了。你开我的车回去吧，这是车钥匙。” 沈昌珉接过钥匙奇怪地问：“你要去哪？” 郑允浩轻咳一声，不说话。 半小时后，用户名“小明家的小红”的推主在推特上@了“小红家的小明”：【这个秀恩爱的世界真是够了！_(:3」∠)_老婆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li默默练到快三点的时候再也坚持不住。他打着哈欠推开练习室的门，下意识地朝东方神起的练习室那边看了一眼，立刻一个激灵清醒了。他看着郑允浩朝自己这边走来，头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本能地马上弯腰行礼：“前辈好！” 郑允浩经过他身边时看了他一眼，顺口夸了一句：“很努力啊，干得不错。”然后就脚步带风地走了。 li在眼看着一双健壮的大长腿从眼前经过后，还是忍不住在郑允浩身后悄悄抬头偷看他的背影，内心第一次为自己坚信不疑的事情动摇：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还拥有这样霸气强势的气势，这位传说中的uknow允浩前辈，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被击倒的人呢？ 不，不可能的。他努力把这样的念头赶出脑海。五个人的组合离开了三个人仅凭剩下的两个人就想撑下来，全世界也不曾有这样的先例。简直是异想天开不是吗？他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就动摇呢？ 两个人的东方神起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而solo的大前辈，又能有什么威胁呢？ li再次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金恩和趴在床上不动。她现在人很困可又不敢睡，刷完了网页和推特又找不到事情做。整个人都恹恹地，睁着眼睛等天亮。 快五点的时候她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把金恩和吓了一跳后又很快反应过来：是允浩哥的电话诶？！他怎么这么早啊？ 她接电话前就先笑起来：“允浩哥？已经起床了吗？” 听出她的情绪不错，郑允浩先松了口气，然后笑了笑问：“现在能出来吗？” 金恩和瞪大了眼睛，唰地坐起来。她第一时间就想起她高考那天，郑允浩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从光州跑到首尔来看她的事情。又惊又喜地问：“允浩哥，你现在在哪里？” 郑允浩又笑起来。一时冲动地连夜从首尔开车到大邱，果然是对的。 他轻声又温柔地对她说：“你出来，就能看到我了。” 郑允浩站在路灯的影子里，望着金恩和随便套了件长外套就穿着睡裙光着小腿跑出来。他朝前走了几步，走到路灯下，然后接住了金恩和扑过来的身体，紧紧抱住。 金恩和死死地埋头在他胸口不肯抬头，她问：“不怕被拍到了吗？”她脸贴着他的胸膛，只隔了一层单薄的t恤。说话时潮湿的热气透过棉布，烫得他胸口微微发热。 他低头在她的头发上亲了一口：“拍什么了？居然害怕地不敢睡觉？” “就是蒙上眼睛躺在山里模拟受害人受害前的心理。”金恩和说起这个事情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好矫情：“其实也没有什么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害怕。” 郑允浩问：“你是不是一个人躺了很久？”否则有工作人员在旁边，恩和不会怕成这样的。她一向是个勇敢的人。 “有？七八个小时吧？”金恩和不确定地说。 郑允浩沉默了一会儿。没有人比他更能明白，当自己一个人伴着寒冷和黑夜露宿时是一种什么心情。他松开环抱在金恩和腰上的手，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分开两人，然后直视她的眼睛：“你发短信问我，问我那时候露宿街头害不害怕。” 金恩和迎上他的视线。 他背对着路灯的灯光，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唯一亮着的是他那紧紧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郑允浩说：“恩和，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吗？” “当然，”金恩和隐隐觉察到他想说什么了：“怎么可能忘记。”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在遇到你那天之前，我是害怕的。”郑允浩凝视着她，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所以，当他看到那条短信后，他一定要到她身边去。 不管现在是不是深夜，不管他们隔了多遥远的距离，不管可能被拍到的后果。 在那个夜里，在他最害怕的时候，她来到了他的身边，像神赐给他的奇迹一样。 那么他也一定会在她害怕的时候，到她的身边去。 金恩和克制了又克制，眼泪还是不听她话地流下来。她颤抖着嘴唇，望了他半天只说了一句话：“笨蛋，被拍到了你怎么办呢？” 郑允浩什么话也没有说，掀起卫衣上的帽子戴在头上，双手捧起金恩和的脸，不顾一切、坚决地吻下去。 路灯昏黄的灯光撒下，为他们的身影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乡间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唯有地上那两道紧紧交缠的影子知道，这个吻是又咸又甜的。 ※※※※※※※※※※※※※※※※※※※※ 托腮，就说甜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