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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

    阮重笙撇嘴,“你不配合我就没法子了啊。话说你们不死人好像曾经也是云天都的贵族,还出过一位紫悯都君,那可是一代传奇呀,以一己之力带领族人结束了九百年动乱,收复了整个南域,可真是万魔来朝,俯首称臣,威风至极!无论敌友都敬佩有加!怎么,他的后人却沦落到了这等地步?”

    不死人忽然睁大眼睛看他,一副惊诧并死命挣扎的模样相当人性化。

    阮重笙心里有了计较,继续道:“也对,紫悯都君的时代毕竟过去千年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嘛,我懂。不过你们这些后人呀,没有继承到他老人家的威风,怎么连对自己血脉都不甚了解了?”

    阮重笙带着笑容,将手里的头发丝仔细捻弄,粗糙的触感加深了他的笑意。阮重笙一本正经道:“你居然不知道,除了自己的脑浆,你的头发也能杀死你自己?”

    他有点恶意的笑容映照入不死人泛着幽蓝的瞳孔,“只需要稍微用点力碾成灰,塞进你的五官,封闭你的五感,封住你重生的力量……再加上我的符……我们赌一赌,下一个修士偶然经过要多久?”

    阮重笙稍微用了一点力气,脆弱的发丝就在灵气下微微颤抖,似乎下一刻就要化为灰烬,吞噬掉主人赖以生存的力量。

    终于,“娘娘!寂妃娘娘!”

    “继续。”

    不死人瞳孔涣散,瞳距的缩放剧烈,映照着主人内心的痛苦与纠结,“寂妃娘娘……荷花妖……冰……啊!”

    一声惨叫,他成功昏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的阮重笙轻轻“啧”了一声,似乎有点苦恼这玩意怎么这么不经折腾,然后拍拍手,扭头一笑:“好啦。”

    其余三人:“……”

    贺摇花问:“……做什么让他昏过去?”

    阮重笙道:“金陵从前可没有这种东西。”

    不死人在人间不算极度稀缺,但生长在金陵的阮重笙却是从未见过这个玩意的行踪,故初见贺摇花与这不死人同时出现的时候,土生土长的阮重笙无疑是惊讶的,其次就在思考这东西出现是否仅仅是个巧合?或者说,是否仅仅是偶然?

    但如今得到的答案无疑证实了阮重笙的大胆猜想。原本他是预料到了此次一定有魔修搅浑水,却没想到似乎是个相当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至于为什么让他昏过去……阮重笙摊手,作无辜状,“我给他用了乱神符,就是扰乱他的心神,问到关键就可以了嘛,真把他弄成个疯子也麻烦是不是。”

    说着,他扯出定在不死人后背近臀的符纸一角,轻轻在指间吹一口气,再在符纸上一搓,露出来被紧密贴合在普通定身符下的符文,由一化二,成了两张。

    静静旁观的晋重华震撼之余却想起来阮重笙说过的一句“当时传言说魔修就是这么个模样,我也就信啦。”

    他暗想,他这位师弟,是当真不知?

    释尤和尚已经无法从震惊里回神,贺摇花歪着头,夸道:“真要脸。”

    阮重笙摆手,拱手作谦逊状:“还差得远,差得远。”

    说着就望起了晋重华,“师兄,给师弟解解惑如何?”

    晋重华不答反问:“发丝一事你从何而知?”

    阮重笙满不在乎地笑笑:“我编的。”

    “编……的?”释尤已经陷入了一个诡异的怪圈,一直生养在清净圣地的小和尚大抵还是第一次见到“人世险恶”,就这样被一再震惊住了。

    阮重笙点头,“要是有这个法子,师兄岂会不知?”说起这个,阮重笙就想起了自家师父对晋重华评价的那句“遍览群书,博古通今”,不由撇嘴,“这一看就是个傻的,估计也跟云天都大多数妖魔鬼怪一样没正经念过几回书,紫悯都君是不死人的事其实并不隐秘,《九荒图鉴》的第三千八百零七页上就有提及。”

    《九荒图鉴》于修士,就如《弟子规》于凡人一般,几乎是启蒙读物的存在,厚达三万余页,记载世间妖魔鬼怪共七万两千种,但随着年龄增长,各位修士大概宁可偷着读几本凡间寻来的画本传奇,嘲笑嘲笑世间生老病死痴男怨女,再作几番无谓感慨,也不会花这闲工夫去把这能比得上一人高的童年噩梦般的书给读个透彻。

    但这小可怜可能以为这是家族不传之秘呢。

    阮重笙继续道:“乱神符加上几句暗示,够忽悠出几个关键了嘛。”

    从来没有认真读过《九荒图鉴》并连紫悯都君是谁都不清楚的贺摇花:“……”

    认真拜读了《九荒图鉴》却依然不知道紫悯都君种族的释尤:“……惭愧。”

    明明知道一切却也差点被晃进去的晋重华捏着鼻梁,回答了阮重笙的问题:“如未料错,他口中的寂妃娘娘,应是当今云天都西南疆主人,三年前接任母职,方任西南疆主。”

    阮重笙倒不关心这个,应了一声,继而问贺摇花:“他伤了你,我就姑且把他定在这里半日,若有修士不问缘由直接诛杀也就与人无尤;如有人相救,也是善缘,如何?”

    既全了释尤“不杀生”的夙愿,也给了贺摇花一个台阶,贺摇花听得甚是满意,却仍露出微恼模样,转头就是:“随你。但我的衣衫可要赔的,释尤师父。”

    阮重笙瞧着昔日故友那一身粉红,实在不明白当初那个倔强的“男子汉”去了哪儿,然而再看看自己身上鲜艳的色儿,实在觉得无颜嘲笑他人,于是等释尤低着头匆匆答应后,轻巧转过话头:“我听师兄说灵州此次似乎来的不止你一个?”

    贺摇花道:“她们不想管我,只说了六个时辰内回……遭了!”

    看着这日头,贺摇花不妙之感愈发强烈,“什么时辰了?”

    这几位修真修得无岁月的人当然不太看得来天色,于是阮重笙肩负大任,“近午时。”

    “……麻烦了。”贺摇花顾不得仪容,向晋重华示意后就要离开,临走几步却又折回来幽幽道:“回头递个信过来,我还有许多事……没问你。”

    目光隐晦地徘徊于晋重华和阮重笙之间,就差揪着领子问“你什么时候攀上蓬莱和这尊大神”了。

    凉风习习,吹得阮重笙背后一凉。

    眼见贺摇花共释尤匆匆离去,他也没了留下来的意义,共晋重华说上几句,便也继续前行。

    他走在前头,又开始聊闲话:“师兄,你给我讲讲天九荒吧?比如灵州什么的?”

    “灵州上君?”

    “对,贺花他可是我正经的狐朋狗友兼手下败将,几年不见他修为精进不少的样子,我能不关心吗?”

    未及几步,背后忽然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咦”。

    接着就是香风拂面,佳人款款。

    阮重笙回头时,有瞬间觉着自己看到了鬼魂。

    还是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