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回程坎坷
渐秋泄气地呼吸着,慢悠悠地登上马车,静静地坐在马车,晃晃悠悠地离开白玉山。陆云桥得知她求得好签,还是关于婚姻签,他不禁神清气爽,喜上眉梢。但他注视着渐秋凝重如阴的面容,心里总是不舒服。陆云桥知道她烦躁想事情时总喜欢用指尖摩挲一缕发丝,反复摩挲。 陆云桥刚刚听到忆香巧蕊两姐妹的回禀话,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是还在想白敏言吗?他越想越恼火,白敏言算什么东西,让她这么挂念?陆云桥闷怒地坐近她身边,面对着她,抓住她玩弄头发的手,闷气地问道:“在烦什么?” 渐秋的眼神流露出不可思议的流光,惊讶他竟然能发现她心烦。她抿嘴一笑,轻轻摇摇头。想着刚刚桂馥的话,她不禁梳理着自己对陆云桥的情感,说不上讨厌但也说不上喜欢,更像是习惯。以前他碰她,她还抵抗,打又打不过,后来也懒得抵抗了,甚至还习惯他的触碰。她学着去接受陆云桥,去感受他。她越想越烦闷,额头贴在陆云桥的肩头,整张脸埋起。渐秋哑声道:“桂馥刚刚跟我闹了会脾气。” 陆云桥愣住了身子,心里头欣喜万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他,而且原来她不是烦白敏言的事,他松了一口气。陆云桥抬起手抚摸着她的后背,喜悦地问道:“为何闹脾气?” 渐秋转头斜眼看着他好看的笑容,皱眉道:“你很开心?” “怎会开心?”他佯装一副沉重郁闷的样子,轻轻抚摸安慰她,道:“你说说,为夫给你解决。” “桂馥的旭哥貌似不喜欢她。” “嗯?” “我跟她说了,她就生我气。” “我帮你?” 渐秋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她不想我帮她,那便不帮了,往后日子也难说。鞋子好不好,只有自己穿了才知道。”她抬起头,额头捂得发红,金钗发髻不小心戳到他的下巴,两人顿时莫名发笑起来。发笑后,她洁白细腻的粉手轻轻摸摸他胡渣微斑的下巴,问道:“疼吗?” 陆云桥摇摇头,梨颊生微涡,摸着她发红的额头,晶晶明亮的黑眸粼粼江湖而亮,道:“额头都捂红了。”他揽住她纤细腰身,挺拔俊伟的身躯蓦地凑前来,山崩在身,顷重深沉,吓得渐秋立马捂住嘴,嫌弃道:“你这是作甚?我跟你说,你,你别乱来。” 陆云桥委屈道:“我想跟你亲近亲近,好久没有跟你这般耳鬓厮磨,这么贴身倾诉了。” “起开,忆香跟巧蕊都在外面呢,要脸吗?”她双手撑着他魁伟的身子防止他前进,盛放的桃颊,让他心血翻涌。 “可想你了,你呢?” “陆云桥,你怎么如此厚颜无耻?快起来了。” “夫妻之间,相敬如宾,耳鬓厮磨,实属正常。” “我……我……你……起来了。”渐秋瞬间被自己的结巴给打败,怎么这么丢脸,怎么自己不能狠心扇他一巴掌呢。 “让我亲一小口,就一小口,好久没跟你这般密切亲近,我就一小口,可好……”陆云桥的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忆香巧蕊两人的窃笑声,羞得渐秋两腮通红。马车原本缓慢行驶着,猛然间骏马嘶鸣长叫,马车门外的人也尖叫连连,整个马车晃动不已。 陆云桥立马护住渐秋即将被抛出去的身子,眉宇紧锁着,亮出符采宝剑,对车外急忙问道:“何事?” “公子,有异动。周探微,赵立两位大哥在与他们周旋。”巧蕊惊慌道。 陆云桥一股怒气涌上来,如雷嗔电怒般,对门外二女道:“敢打扰我跟我家娘子亲热,保护好她……”说着他纵身跃出车门,车门立刻关闭,一道寒光肃肃的剑气急如闪电,飞跃如梭,渐秋只觉得周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不禁打了冷颤。 渐秋好奇地从车窗探出脑袋,刚一打开车窗,一道亮眼如炬的刀锋袭来,一张如禽兽般的面容倏忽闪现出来,吓得她立马退后几步,整个身子踉跄倒地。巧蕊急忙打开车门,搀扶起渐秋。她的马车周围有一只尸身腐烂的小妖挥舞着大刀,而反观桂馥与孟千悦的车却没事。几个女人惊慌抱团在车上,吓破了胆,周探微奋力扑救着,不一会儿便全部搞定。桂馥本来心情就不好,见有人来闹事,抽出父亲送的霞光刀,直接就送上去,大刀飞舞。可是一见到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妖怪,吓得哇哇大叫。 周探微急忙地大喊一声小心。一道金光雨剑倾盆而出,挡住了即将袭来的妖风。 忆香与巧蕊两人持剑以待,只见陆云桥与那位赵立暗卫两人三下五除二就杀得片甲不留。留两只妖怪活口,白光符文重重禁锢住两只小妖,收入驱妖囊中,陆云桥横眉怒目道:“带回去,等我归魂问。” 赵立恭敬道:“是。” 渐秋注视着她马车四周惨烈的场面,妖怪尸体横躺十几条,马车洒满猩红的血液,nongnong一股血腥气息袭来。她不适应杀戮的场面,立马转头闭眼,平复自己的情绪。 送回桂馥,他们几人回到王府,陆云桥、赵立带着两个小妖怪的驱妖囊前往太zigong殿内的密室。渐秋与孟千悦两人结伴回厢院,后头忽然窜出个宋景酌,吓得两人惊魂未定。 宋景酌得瑟地说道:“小嫂子,孟丫头,你们也太胆小了吧。” 孟千悦犹是惊吓未定,眼泪都快落下来,娇嗔道:“好你个七爷,我去告诉我姐夫,你吓我。” 宋景酌慌忙叫道:“别别别,扯什么都告诉我兄长,他可忙了。我兄长一知道估计又要罚我抄书。” “我们刚从鬼门关出来呢,方才好多妖怪要杀我们。” 宋景酌好奇地问道:“哦?那是要杀谁?” 孟千悦道:“不知道,小徐公去审问了,是吧,小茵茵。” 渐秋心神不宁地点了点头,手指摩挲着胸前的一缕柔顺秀发,陷入深思。她也说不准,只是心里头有股不祥的预感,她能感觉到是当时醒来看到的那位少女模样的妖怪在作祟。 宋景酌见她恍神着,一把玉扇轻轻敲她发髻,道:“醒醒了,小嫂子。” 孟千悦嫌弃地道:“七爷,你是闲着没事吗?没事就别来烦我们。” “说这话。”他不悦地白孟千悦一眼,玉扇一展,嬉皮笑脸道:“小嫂子是不是怕了?大胆用我给你的药,我可是当年在百草仙堂学了三年,驱妖杀人都可,能及我的没几个。” “谢谢你的药。”渐秋点了点头道,心事重重的样子。 孟千悦好奇地看着宋景酌又瞅瞅渐秋,道:“什么药,给我瞧瞧,我也要。” “小屁孩,要什么。”宋景酌玉扇轻轻一劈,孟千悦吃疼地撇嘴着。 “什么小屁孩,我才比小茵茵小五个月,十六了。” “对对,十六了,该嫁人了。你父亲很快就把你送回龙川,你就等着出嫁吧。” “啊,不是吧,啊啊啊啊啊……我不要,我不要回去。我去找姐夫。我不要……”孟千悦急得跺跺脚,立马撒开小脚丫子跑向宋景御的书房去。 渐秋不可思议地问道:“真的?” “对呀,应该是下个月初吧,月初事出行好日子。福儿也会跟着回去住一段时间。你别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我就第一天骗了你,其余的……” 一想到那晚在房间羞耻的事,渐秋就恨得牙痒痒,冷狠劲说道:“闭!嘴!” “行行行,那你告诉我呗,你怎么治好徐凝的?告诉我吧,你怎么在那天不中我的药?”宋景酌劈里啪啦地说着,拦住她,不给她回房间,唠叨得她只好靠在院子亭台的台柱旁听他一大堆为什么。 “告诉我吧,我想知道。伤得那么重的徐凝竟然可以很快痊愈。” 渐秋闭目道:“你去问他。” 宋景酌着急地说道:“他能告诉我,我就不会来找你。小嫂子,你别闭目呀,跟我讲讲呀。” “我是天上药神的女儿,他派我下来历练,我用法术就能救人。你信吗?” “真的呀?”宋景酌猝然间虔诚地下跪着,吓得她立马扶他起来,不解地问道:“你怎么就相信呀?” “那当然信呀,徐凝他家文岚学宗,第一仙宗,开山鼻祖呀。先人原本是书生灵文神徐岚,上下求索,终其一生求无上大道,悟道飞仙为文岚古仙,他们家就是仙人后裔。还有剑麟道,以古兽魂归神,先人周缈原是匠人,在剑麟山上,扑杀稀罕古兽,顿悟剑道,飞升成剑麟神。还有还有……” “什么第一仙宗,那是你们都不知道还有上古神仙。”渐秋愣神地思索了片刻,暗自道:“没听过一个叫徐岚的灵文神,新来的神仙?所以我今天去拜的是陆云桥他的祖先?难怪给我一个奇奇怪怪的姻缘签,真是护着自己的子孙。” 宋景酌冷声吭道:“你这话,意思是你骗我?把我的下跪还给我,跪下。” “这哪有还的?”渐秋忍不住嬉笑一声,缓缓踱步离去,蓦然道:“徐凝能痊愈,只是因为他身强体壮,且他有丹药傍身,你可以去问他。”话罢,她便离开回房内休息。她知道陆云桥绝对不会暴露她血的秘密,她就是相信陆云桥不会说出来。 陆云桥手里提溜着食盒,放在地牢桌上,缄默无言,寒光森森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两名妖怪。手心烁烁白光纹光凝聚着千千万万笔画,浩瀚如烟,璀璨如星空,笼罩在其中一个凶狠妖怪头顶。 画面层层浮现,是一个黑衣黑纱的女子,更像是人形的妖怪,目标是是活抓花翠茵。 两人的神魂都是诸如此类。陆云桥便收手,笔直地伫立着,若有所思。 赵立刚刚审问了两个活口后便出来禀明:“公子,它们确实是冲着翠茵姑娘而来吗?” “嗯,还有去查查她以前的事,可曾得罪过人?” “公子……实不相瞒,我之前便暗访过。姑娘先前被白家夫人送去一个叫求真仙姑的市井骗子,想要姑娘入道门,断尘世。求真仙姑就在白玉山,常出入灵文神寺,且常年假扮文岚弟子,招摇撞骗。后来姑娘莫名被白敏言的随从救回白府,而求真仙姑与其余孽党死于非命,像是爆体而亡。” “爆体而亡?”陆云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赵立又道:“自此,白玉山传出有妖怪传闻,但一直没有人真正目睹,直到今日姑娘上白玉山。” “既是活抓,想必是知道她的血。我去问问秋秋。” 陆云桥心事重重,眉峰紧皱着,正要回去看看他的秋秋,宋景酌还是缠着他问了一大堆为什么,他冷言冷声回了几个字:“你猜?” 宋景酌得瑟地炫耀道:“小嫂子跟我说了一个秘密。” 陆云桥停下脚步,双手负后,道:“她有秘密自然会跟我说的。” “哦,是吗?你肯定不知道,关于她能治好你的秘密。” “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如何?”陆云桥挺拔身姿转身伫立在他面前,又云淡风轻道:“你昨晚又去春风阁会伶人,你说御哥知道这事吗?” 宋景酌霎时脸色苍白,汪汪大眼快速转动,急忙道:“我我我,我立马回书房看书,看书。徐容晚,一定又是你派人盯着。哼,我回头就找花翠茵出气。”话刚说完,他就撒腿狂奔。 陆云桥轻笑着,提溜着刚从荆都城东大酒楼满叶斋做的小吃,他觉得满叶斋刚出的几道小菜跟她做的有些相似,便叫人买来讨好她。陆云桥小心翼翼地走进房内,自从住进皇宫,他不敢大摇大摆地跟她住一起,怕毁了她的名节,但是每次夜深人静便直接躲进她的床里。 忆香正在给闭目休息的渐秋扇风,见着陆云桥来,将食盒轻放,立马行礼作福。陆云桥接过忆香手中的扇子,示意她出去,于是忆香便恭敬地出去,关上房门,嘴角微笑着,感叹着两人的感情真好。 床上的人呢喃道:“你别扇了,去休息吧。好香,巧蕊做了什么好吃的。”渐秋已经醒了,但是就是不想翻身。她有好些天没有登山,去了一趟白玉山,整个人累得不行。 突然有一只温暖宽厚的大掌覆盖在她的手上,仔细摩挲着。渐秋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陆云桥手上的几个茧,甚至是粗厚感觉她都记得。他的手又游走到她的小腿,力道恰当地按摩着,轻声道:“可以吗?” 渐秋惬意地应了一声:“嗯。” “在外面买了点吃的,有点古怪奇特,你试试。” “好。” “最近外面有点不太平,你少出门,尤其是袁城周围,莫名有妖作祟。不过荆都倒还好,但偶尔也有,尤其是白玉山。你若无聊,出门时带上那两姐妹,探微也会好好保护你。” “嗯。” 陆云桥欲言又止,轻声道:“你可知今日为何有妖怪?与你有关吗?” 渐秋缄默无言,心知肚明。自从让那妖怪逃走后,她没有灵力仙气,自然惴惴不安。 “你不愿意说罢。”陆云桥揉了片刻,无奈地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茶水,便抱起她揽在怀里,把水杯送到她的唇边道:“经过今天这一事,我想好了,把盼华救回来后,跟我一块回文岚好吗?”陆云桥见她沉默不语,又继续道:“我家人会喜欢你的。”其实他更怕的是放任她在外面,又不知道多少妖魔鬼怪惦记着她的血,他想带她回去,好好保护起来。 “嗯。”渐秋轻呵道,想着花家宅院是回不去了,下次她也不会这么好心帮人。再言,盼华确实需要一个好成长环境,她自己都没过好,不知道如何怎么帮助豆子。其次,她虽没爱陆云桥到痴狂的地步,但心里头还是挺依赖他的。文岚是块好地方,说不定适合自己修炼。 这一应答让陆云桥喜出望外,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此刻心情,梨涡泛起,紧紧抱住她,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头发。陆云桥狂喜道:“秋秋,你可不能后悔。我回去就娶你,明媒正娶,十里红妆。” “我没说嫁你,为时过早。” “不早了,那你想什么时候?明年也可以,但文岚忌讳七这个字,你岁数恰好卡着,不过也没事。” 渐秋无语地瞥了他,淡淡道:“那就过几年,我家乡的女孩都很晚年纪成亲。现在商讨为时尚早。你要等就等,不等就去找其他女子。我反正现在不可能……”渐秋越说越没有底气,因为她感觉身边的男人那双深邃眼眸迸发出寒光束束。 “天下哪有地方是这样?况且,你不是荆都人士吗?” 渐秋一时心急,解释道:“我不是,我不是花翠茵。我叫渐秋。”急话吐出口收不回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原本不看好婚姻这事,打算一人独居田园,孑然一身。成亲自然不在我的筹谋划策之内。你若有意,你我之间再过几年再来谈这事,若你无意,我也不会怪你,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天下女子任你挑选,遍地山野由我长居。徐凝,我真不想你后悔。” 陆云桥慌神了,焦急地说道:“秋秋,你怎么说这话?等你年纪大了,世人该如何评论你,你怎么有这种想法?” 渐秋的语气过于淡定,似乎惊不起一丝波澜,道:“为何你总要理会世人议论。况且我说了你可选择不愿意,你不必勉强自己。本来救你只是我利用你,想摆脱白家的纠缠,你真的不必勉强来接受我,为了报恩委屈自己的后生。” 陆云桥怒目圆睁,推开她的身子,呵斥道:“我不勉强,一点也不勉强,也不委屈。我就是心悦你,喜欢你,想娶你为妻。为什么你总爱说我勉强,我真的不勉强,我就是喜欢你,为什么这么难?是你勉强吧,你为何就是不能相信,喜欢我?哪怕对我有一点喜悦与期盼。秋秋,你收回你说我勉强的话,收回刚刚的话。秋秋,你听话好不好?” 渐秋一改以往激愤的态度,多了几分默然作风,执着赌气道:“我收不回,我原本就不打算成亲。真的,我想一个人活着,想待在田园间平平淡淡地生活。但我现在就乱了,一切都乱了。想想是我的错,我不该提出与你假夫妻,让你误会,这是我的错。陆云桥,你好好修炼,别因为这种凡尘俗世伤了心神。” 陆云桥皱眉着,怒气萦绕周身亟待爆发,抛出一个爆炸性问题:“那你是不是还后悔救我?” 渐秋愣神了一下,顿时哑口无言。她若后悔便不会让他待在自己身边,只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果然,凡情是件麻烦事,还要为任何事争吵。 陆云桥的心如同沉入无底深渊,灌入千万斤铅球。他气急败坏地站起来,牙齿“咯咯”作响,好像一只亟待咆哮,爆跳如雷的雄狮,怒目俯视着一脸沉默的她,看得她内心崩溃。 “陆云桥……”渐秋刚要说话,轩昂颀长的身子如高山伟岳般重重压过来,禁锢住她的手,不顾她歇斯底里地喊叫,一改常态道:“秋秋,很快就没事了。” 忆香与巧蕊听到渐秋惨烈的哭喊求救声,急急忙忙赶过来。两人刚要踏进房门,一阵寒风刺骨的掌风猛烈袭来,击退两人后提几步。 耳旁传来渐秋衣物撕裂的声音,渐秋泪花如流水,哽咽道:“忆香,救我……” 原本要退下的忆香与巧蕊听到这话愣住了,面面相觑。二人犹豫不决之际,闺房内传来如洪水冲开堤岸的声音,陆云桥咆哮道:“滚……”吓得两人立马跑开退下。 陆云桥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粗暴地吻着她的脸,抚摸她身子的手都变得无比冰凉。她洁白如玉的赤身展露在他面前。他埋头咬着她的嘴唇、鼻子,每一个地方都不放过。 渐秋就像是待宰羔羊,即将入虎口。原本她以为忆香、巧蕊会帮助自己,想想真可笑。如今抵抗也没用了,渐秋彻底放弃,像一条死鱼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任由他使劲地啃咬自己。她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哭,可是对于陆云桥的失落大于害怕,眼泪止不住地划过眼角。空洞冷漠的眼神注视着床顶的幔帐,飘忽不定,一丝一毫无波澜。她一贯如此,若是没法抵抗,立马认输,不再挣扎。 想想自己真是蠢,一个千百岁的老古董去跟一个墨守成规的凡间年轻男人讨论婚姻年龄的事?真是可笑,可笑。但是又能怎么样?自己又抵抗不住他的力量。 当他放开她的手臂,往她身下啃咬,亲吻时,渐秋那指印深深的手臂抬起来,放在眼前,她想挡住留下的泪水,渐秋不断告诉自己:“你是神仙别跟凡人一般见识,身体反正不是你的。” 心如刀绞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在陆云桥的心头上,他怕极了她的冷漠无情。恍兮惚兮,看着她身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印,丝毫不抵抗的生疏与冷酷,“啪……”一声,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他气得控制不住,如决堤一般的洪水,到处泛滥。自小家规森严,他作为文岚学宗子,文岚表率,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 陆云桥从她身上坐起来,心疼地注视着她全身颤抖还要假装不害怕,佯装淡然处之,他内心愧疚万分。想伸手触摸她的脸,但内心五味杂陈。他俯身低头轻吻她挡在眼睛的手臂后,拉起床上的被单盖住她的身子,恼羞成怒地纵身飞跃出闺房。 隔了很久,渐秋才缓神过来,陆云桥已经走了。渐秋捂着床单坐起来,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空荡荡的房间,满地衣服狼藉,蓦然地擦去眼角泪水。渐秋苦涩发笑道:“既然痛苦,何必折磨?” 我还不想就这么成亲。被囚禁了这么多年,我玩都没玩够呢。陆云桥,你要是等不了,那就换个别的女子吧。 忆香、巧蕊跑进来,看着渐秋身上斑驳陆离的吻痕,头发凌乱,她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羞愧地低头着。素来听闻文岚小徐公雅名,今日一日,她们不禁为渐秋可怜。 巧蕊毫不留情地说道:“先生也太过分了吧。” 忆香用手肘戳了戳巧蕊,低头颤巍说道:“姑娘……” 渐秋一如既往冷面道:“备水沐浴,收拾房间。” 巧蕊找了件衣服给她穿上,她随意披着,倒了一杯水给自己喝。眼神遽然注视到精致的食盒,正要去打开,巧蕊立马凑上来帮忙打开食盒,道:“这是荆都最好吃的酒馆,连皇上都爱的酒楼。”渐秋望了一眼里面的美食,惊愕地拿出来一看是九层塔脆鸡、白梅子、结绿菜、到口酥、千层油旋烙饼、玉露霜、白云片、梅苏九。“这……绾灵的菜……谁跟我一样活过来了吗?” 渐秋顿时泪花盈盈,欣喜地喊道:“巧蕊,安排一下去满叶斋。” “当下吗?天色已晚,不好吧。” 渐秋欣喜若狂道:“那就明日。” 巧蕊见她心情好了很多,兴奋说着:“姑娘还想吃,我可以旁人去买,姑娘不必亲自过去。姑娘尝尝这白云片,白如雪,薄如绵纸,上口极脆,制之最精。” “嗯。”她淡淡回应道,捻起一片白云片,轻声道:“安排明日满叶斋便是。”她心里激动又不安,想起今天求的签,千年破镜重圆,是真的吗?想着想着眼眶泛红,她怕自己想太多。她心里头千万遍祈求命神,“我只想让二哥好好活着,其他都不重要。” 二哥仿佛千万根针扎在她心头,回忆涌上来。二哥放弃了在藏碧山的神位,放弃自己的神元,在她面前挫骨扬灰,她永远不会忘记那种痛苦的感觉。 入夜渐微凉,簌簌枝丫轻轻作响,初月的丝丝清辉笼罩着树,斑驳地印在地上。陆云桥醉卧在树干良久,呆滞的眼神望着那灯火阑珊的宫殿厢院。 一道如夜漆黑的身影如流星划过,稳稳当当地落在树干上。傀俄伟岸的身躯直挺挺地伫立着,不悦的眼神俯视着树干上的陆云桥,道:“底下人道你与她吵架,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还像个文岚的扶明先生吗?文岚禁酒,你如今还违禁。” 陆云桥喝了一口烈酒,不语,艳红的眼眶仍旧定格在那暗黑的房间,好似生怕错过什么画面。 “徐容晚,这天下女子多的是,你非得要一个妄想爬上枝头而被赶出家门的女子。你看看她在白家的名声,不堪入耳,都不知道与多少男人……”宋景御一通感慨激言还没有说完,只觉得周围寒气层层,一道光影亮辉刺痛眼眸,陆云桥的符采剑抵住他的脖颈下,冷若冰霜的墨眸瞪着宋景御,道:“若有下次,休怪我无情。” “行呀,为了女人,自家兄弟的亲情都能不顾。你都不知道,人家不喜欢你,她只喜欢那青梅竹马,从小定娃娃亲的白敏言,你看清了。她有恩于你,你非得如此报恩吗?” “她想飞上枝头,我就是那最秀茂的一枝。与你争吵,多说无益。”陆云桥收回符采剑,红润光泽的俊容能上一层霜。 “哎哟,我说你们真行,大晚上在树上吵架。”宋景酌摇摇玉扇,无奈地摇摇头,纵身一跃,吊儿郎当地坐在树干上,一只脚架在树干上,一只脚悬空。 “好好坐。” “好好坐。” 陆云桥与宋景御异口同声道,他只好无奈地乖乖坐好,手里把玩着玉扇道:“刚刚也听到你俩的话,想不到文岚小徐公扶明先生真是个痴情种。” 宋景御严肃地喝道:“你来干嘛?还嫌抄书不够?” “哎呀,兄长,你别老是动不动就抄书,能不能换个话?” “那就背书。” 宋景酌凄凉地叫道:“那我还是抄书吧。”他哀怨地叹了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侧头对陆云桥道:“容晚我倒是在各家公子打听到,这花家家道中落后,花翠茵被白家老太君收养着,工于心计,柔柔弱弱,媚骨姣相,最擅长玩弄男人。她一心想攀龙附凤,利用白敏言认识荆都各家公子。那一向才华横溢的白敏言,二次才能中榜,你知道这是为何?花翠茵花会一举成名,各家公子各种献殷勤,白敏言为保护她,无心学习。知道为何她跟白敏言无缘吗?白家夫人给白敏言订婚了,她知道白敏言无法给她想要的荣华富贵,所以才有了花会一曲舞蹈艳压群芳。” 宋景御问道:“这你知道吧?醒醒吧,我的容晚呀,你可是文岚人,天下第一仙门弟子,文岚小徐公,扶明先生,她配不上你。” 陆云桥怒焰笼罩在双眸,瞪着口无遮拦的宋景御。 宋景酌撇了撇嘴,道:“不过她性格变了很多,沉着冷静,洒脱开朗。但她一个人发呆能发呆上一天,如此古怪的人。容晚,你……你当真喜欢?她确实配不上你的身份。” 宋景酌说的那些陆云桥何尝不知,周探微时时刻刻保护着她,经常跟他汇报她的行踪,每日清晨在山上发呆,空闲时也发呆。他向来话就不多,可是一遇到爱发呆的她,他努力讨好她,在她身边成为话痨。一开始,她说不喜欢也不讨厌,他以为是有希望了,可是怎么也走不进她的心里。 “你为何喜欢她?因为她救了你?”宋景酌好奇地问道,见他眉头紧锁,又道:“容晚,你自小清心寡欲,不谙世事,不曾与女子近身接触,难免对女子会有好奇心。报恩不用如此,你给她想要的不就行了,何必非得把自己搭进去?” 宋景御给自家弟弟当头一拳,骂道:“叫容晚哥哥。”转头跟陆云桥说道:“景酌这小子说的不错,我们都是怕你不懂人世间情爱,为不值得的人付出。她不是什么好女子,听我们一句劝,可好?” “值不值得,我自己才知道。”他背对负手,如松而立。她是不是好女子,他知道。她善良只是不敢太依赖别人。他只是不喜欢她心里没有他的那种冷漠感觉,看不透她,想不通。 明明是一个能看得透的小女子,却隔着重峦叠嶂,山迢水远的距离,明明很近却怎么无法拥有。心里有猛兽在叫嚣,去占有,去侵入,去驰骋,不留余地地驰骋花间,直到她求饶,甚至臣服在自己的高殿浩宇下。 他留恋那晚在温泉私汤的旖旎风光,沉迷于细腻的风光。 那是用世间词语都形容不出来的美妙,那晚,她的每一声鼻吟喉音宛若天籁之音,情迷意乱的双眸蒙上一层层霞光,都成为挥之不去的美好。 这便是人世间的情爱与念欲吗? 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入世了! 她带着片片酡红的桃花情意nongnong地喊着:“陆云桥……” 他整颗心如同春日里枝桠上最后一团雪球,压低枝头摇曳在寒冬,被这美妙的吟哦惊动得簌簌落下。枝头惊颤着,那片寒雪洒向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