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冰城初雪
冰城,冰城工业大学。 李纳纳把桌上的稿纸收到l型夹里,放进背包,钢笔盖上笔盖别到包里的笔位上。等她站起身,整个教室的学生已经基本跑了个干净。 思修课的中年女老师正在收拾教案。 李纳纳从旁边的位子上拿起大衣穿上,围上围巾,出了教室。 十一月初,要是在风城,该是几场大雨街上最后一茬穿短袖的人消失的时候,但是在冰城,暖气已经来了一个月了。 李纳纳推开走廊尽头的玻璃门,走上回宿舍的路。 她拿出手机,划开微信消息界面,找到夹在各自课程群里的备注都没加的一个头像,在聊天框里键入“mama,我今天一切都好”,一丝不苟地加上句号,发送。 她正打算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手机突然开始震动,还没熄灭的屏幕上,刚刚的聊天窗口弹出语音通话请求,她面无表情地点开接通。 “喂,妈。” “纳纳,你现在没课吗?” “没有。” “这两天过得怎么样?冰城冷吗?有好好吃饭吗?” “还行,不冷,有好好吃。” “我看到天气预报说冰城很快要下雪了,怎么这么冷的,十一月初就要下雪的,你衣服够吗?我给你新买了两件羽绒衣,已经寄过来了。” “好。” “你走之后我总担心你在冰城不习惯,你看你哪里不好选啊,去不了燕城大学这样的学校就留在风城不是挺好的?什么都不差,周末还能回家,你偏要跑那么远那么冷的地方去,风城的大学都给我打过电话的,都愿意录取你,物理专业也都比冰城工业大学要好……” 李纳纳听到这熟悉的长篇大论,注意力渐渐从听筒的声音里分散。 旁边的两个路过的面孔年轻的男生在说笑,“你一个燕城的,怎么会选来这里?” “我成绩不好,这不是燕城还过得去的学校都上不了吗?冰工大不也挺好的,还是u9联盟的呢。” “别搞笑了,除了两所学校谁还会提u9。” “其实这两所学校的人除了自嘲,也不提。” “什么自嘲,我们好歹是东方的mit……” 那两个男生随意闲聊着走向下一个教学楼的方向。 “纳纳?你还在听吗?” “在。” “我刚刚问你,最近药有按时吃吗?” “有。” “你留意一下短消息,我给你买了……”电话那头的女人旁边传来嘈杂的说话声,她和人说了几句,转回李纳纳这里,“纳纳,mama这里紧急要开个会,先挂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李纳纳的“好”还没有说出口,电话就已经被挂断了。 少女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刚刚一会儿听电话的时间已经让她的手冻得有些发红。 黑色的中长发扎成马尾,她戴着副平平无奇的黑框眼镜,围着条浅棕色的围巾,黑色的大衣,在已经见不到绿意的初冬冰城和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冰城工业大学毕竟百年老校,造得早,在冰城市区有很大一块校区,校内的树和房子都老,房子老没什么好处,但是树老是一件很好的事。 至少在李纳纳看来是这样。 她拢了拢大衣的领子,穿过和四层教学楼差不多高的笔挺的杉树林,无端想起了她高中时代里遇到过的那个奇怪的人。 那个人,是叫路棱吧,突然开始物竞,明明水平还是很一般但莫名其妙地拿了全风城第二名,还拿到了去国赛的资格。 在省赛的成绩出来后她就再也没在学校里见到过路棱,后来从同学们羡慕而津津乐道的谈话里,她得知路棱在国赛里拿了还不错的名次,直接保送燕城大学了,而且决定在下一个入学季直接入学,也就是说在这帮同学还在苦哈哈念高三的时候,那个校园新传说路棱同学已经是燕城大学的大一学生了。 再后来就没有再听到过路棱相关的消息了,只有一次高三的小假期,她在咖啡店看书的时候,看到过匆匆进来打包了吃食和咖啡又离开的一个身影,看一晃而过的侧脸像是路棱,但神态气质和她记忆中并不相似。 而且那个人看着很成熟,和那些十七八岁只知道为高考发愁的高中生很不一样。 可能是路棱的哥哥吧,李纳纳心想,没在意。 直到她高中毕业,高二开学就离开的路棱是她整个高中阶段和她近距离接触最多、相处时间最长的人,仅此而已。 李纳纳的省赛成绩不如路棱,离国赛线也差一点,但也是省一,很快除了最顶尖的那两所,别的高校的电话和信件就像雪片一样出现,她早就想好了要到冰城,因此主动联系了冰工大,说好等她正常读完高中,参加完高考后,就和高考统招的人一起入学。 属于她的标签变成了:冰城工业大学,2019级本科生,物理试验班,李纳纳。 她不太理解像路棱那样提前一年去上大学有什么意义,匆忙地要提前进入下一个阶段又有什么好处,但是根据她的观察,社会总体上很推崇这样的“先走一步”。 不过这于她都无所谓,她所做的就是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校内已经拉起了横幅、贴出了海报,全面宣传一年一度的冰雕节,作为以冰为城名的城市,冰雕自然是每年都不可缺少的环节。 “下雪了!”一个小个子麦色皮肤的女生开心地大喊。 “就下个雪有什么好嚷的。”旁边的朋友嫌弃她。 “体谅一下广东人嘛,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到雪,来来来帮我拍张照片谢谢。” 小个子女生兴奋地伸手,想捧住雪花,她的朋友嘴上嫌弃着,手上却尽职尽责地仔细调焦取景,将小女孩的快乐定格在屏幕里。 李纳纳戴上手套,接住一片不规则的雪花。 真早,这才十一月初,就下雪了。 当初是因为什么特比想来冰城生活呢? 已经不记得了,罢了。 她走到一个垃圾桶边,从包里拿出几盒全新的药,丢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