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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气

    这几日阮正回来晚,阮夫人习惯等着。阮夫人熬了几天,这日有些累了,早些休息了。阮南依拿了本书,就这灯看书,等阮正回来。

    按照阮夫人的习惯,一定要给阮正煮上一杯热汤,让他从春寒料峭的外面回来,喝上一口热的。不过若是到了炎炎夏日,热汤换成常温的粥水,用来安抚燥热的脏腑。

    今日阮正回来比平时还晚,阮南依翻了一页书,打了一个哈欠。抬头,刚好看见阮正回来了。

    阮正眉宇间有些愁色,自顾自没有说话。阮南依将常温的粥水端上来,阮正用勺子舀着,慢吞吞喝。放下勺子,阮正对阮南依道:“你订婚的事情可能要推迟几日。”

    阮南依知道剧情,但是只知道大概的时间,闻言猜到了什么,因此只是乖乖地点头。

    阮正看她的样子,进一步解释道:“你知道当今继位时,还有一个年仅九岁的弟弟,封为寿安王,送去安州的封地吗?”

    阮南依应了一声。

    阮正放下碗,轻出一口气,“寿安王,谋反了。”

    原本的剧情也是这个样子,三皇子云靳去月州平定叛乱。这位皇叔等了大半辈子,实在等不住了,趁着那边的叛乱,一起反了。

    当初派谁去平月州的事情,□□和两个皇子相互牵制,最后三皇子云靳棋高一着。现在太子和留下来的四皇子斗得厉害,查贪腐刚撸下去一些人,正好可以将他们的人顶上来。至于云靳选择过去平叛,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再将领中混了一个脸熟。

    现在安州又出事,太子和四皇子两方即便想藏着,也不得已产生明面上的冲突。不过这一次,却与去月州不同。无论太子还是四皇子,都不是很想沾上寿安王的事情。因为寿安王严格算起来是他们的叔叔,与他们有亲属的关系,这一个处理不好,或者自己的兄弟从中作梗,那能挖一个大坑出来。

    云帝的反应更是激烈了一些。

    阮南依细细思索着剧情,似乎是这样说的。

    当云帝听说月州那边叛乱的时候,并不愤怒,反而隐隐兴奋了起来。这是一个能显示他“未老”的时机,他可以让天下人看着,如果平定那边的叛乱,史书上定然能增添上精彩的一笔。

    可是寿安王谋反,云帝激动还是激动。因为太激动了,直接昏了过去,也是因此阮正才回来这么晚。

    说起寿安王,不得不提起云帝还未登基时的一段往事。当时废除太子后,先皇其实偏爱自己不过九岁的小皇子,意图让云帝做一个辅佐小皇帝的贤王。云帝拼搏了大半生,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位置,哪里肯?他不过是平日对外的形象是一个“好皇子”,但他怎么可能对那个位置没有野心呢?

    这段事情阮正给阮南依说的不细,最后阮正道:“也是因此,寿安王其实一直是帝君心中的一根刺。也许帝君还没想好什么时候把这根刺给拔了,没想到这根刺现在已经扎手了。”

    阮南依听了后,若有所思。

    也是寿安王是皇子们的叔叔,皇子们深感棘手。云帝幽幽转醒之后,没让太子去,也没让四皇子去,最后点的是谢晟,让谢晟带人过去。

    于太子、四皇子,不在京都的三皇子云靳而言,这是一个能维持他们平衡的决定,因此让谢晟去就让谢晟去了。

    阮南依回到房间,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披了一件外衣,推开一点窗子,看着外面的园子。足足一夜,也没能入眠。外面一点点变亮了,阮南依也坐到了天明。

    上次她熬着至清晨,还能睡着,这晚上是真的不行了。

    轻烟悄没声息推门进来,看到阮南依呆呆看着窗外,说不心惊是不能的。

    她走过来,端来一杯热茶:“小姐,在看什么?”

    阮南依摇头。

    一夜没睡,眼睑那有一些青影,不过不重,还是能遮上。

    “姜遂在吗?找他过来。”阮南依道。

    从姜遂这里,阮南依得知了关于谢晟更多的消息,诸如什么时候离开,筹备几何。这事定下来了,那不出几日定然要走。

    最后,阮南依问:“你问问他,我想在他走之前……”

    “算了。”阮南依道,“还是我将要给他说的写下来,你带给他。”

    姜遂却有些惊讶,嘴里的草叶掉了,“别的不说,有一件事统帅说对了。阮小姐要是想来找他,让我务必把你带过去。”

    阮南依有些失笑。

    姜遂带阮南依去国公府别府,谢晟早年从宫里出来,独自开了一府,不与镇国公等人住在一起。

    府内的人很少,一位老管家带着几个人,阮南依来时恭敬地列好,给阮南依问安。这个老管家的身上,有一种平和的气质,一如他说话时的声音。

    他有些老了,需要拄着一根拐杖。

    “阮小姐看这个园子,有什么需要添置,改些什么地方,或是不合适的地方,给老朽说就行。老朽保证给阮小姐办得漂漂亮亮。”

    这个语气,俨然将阮南依当成了世子妃。

    一路走,老管家给阮南依介绍,然后带阮南依去了花厅。侍女们来了,捧上茶水糕点等物,看着还不错。

    老管家又道:“世子专门说,阮小姐爱吃甜,这几个都是甜的,阮小姐尝一尝。”

    “老人家,太客气了。”阮南依道。

    老管家嘿嘿一笑,“这哪儿是客气啊,这是应该的。”

    老管家道:“今日阮小姐来,世子肯定回来,阮小姐不必担忧。若是闷了,世子说阮小姐可以去他的书房,随意找本书来看。”

    老管家笑起来眯眯眼,似乎经常这么笑呵呵的样子,一点愁苦都没有。

    阮南依思量着,放下茶杯,“老人家在世子身边多久了?”

    老管家捋了一下花白的胡子,回忆道:“有些年头了,他还在宫里的时候,嗐,老头子我就伺候世子了。”

    一句话,阮南依差点把咽下去的茶水又咳了出来。

    这句话透露了一个讯息,老管家很可能不是国公府的人。

    大概是猜到了阮南依在想什么,老管家道:“之前在宫里贵人身边伺候,后来世子不是养在宫中,让我过去。世子出来,看我老了,身边也没有一儿半女,便将我接了出来。让我一个老头子,做他这么大府上的管家。”

    说这句话的时候,阮南依能看出来,老管家真的很开心。

    老小孩老小孩,似乎说的就是管家这样的老人。

    得知了老管家的身份,关于谢晟身世的猜测,阮南依又向那个可能倾斜了几分。

    不过猜测终归是猜测,阮南依又说了几句,问起别的话:“老人家,你可不可以给我说说,世子小时候什么样子?”

    老管家细细回忆起来,“什么样子?不记得了。”老管家道,“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不过有几件事情还记得……”

    老管家挑了他还记得的事情说,说了一些喜好。

    “只是他从小父母不在身边,性子从小沉闷。我记得有年宫中过年宴啊,他早几天开始准备,还给我背了一遍文章,说是要等到国公老爷和夫人考教他时,一定要回答出来。可是当年年宴啊,他们只是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他性子闷,眼睛里藏着跃跃欲试,偏不会说出来的。”

    “小时候很勤奋呢,有时候三皇子和四皇子贪玩,他还是在学。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后来我猜,可能他想用自己的优秀引起父母的注意。不捣乱,也不添乱。”

    “还有段时间,世子突然在宫里领了一个差事,成了帝君的护卫。咱们世子呀,换上皇宫禁卫的衣服,真的很俊俏,见到的都要夸两句。再后来长大了,也不在宫中住着了,在外面开府,也在京中领职。”

    老管家道:“你看他能养家,能文能武,用你们小姑娘的话说,还是个俊俏的少年郎。阮小姐你看他怎么样呀?是不是还能托付一下的良人?”

    阮南依听着听着,完全没想到老管家将话落到了这个上面。

    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顺着老人家的话道:“值得值得,他值得。”

    老管家回头,道:“这么好的姑娘,好好对人家。”

    阮南依猝然回头。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她听老管家说的有些出神,完全没注意到谢晟什么时候来了。谢晟一身戎装,抱剑靠着门框,听他们说话。

    老管家站起来,笑呵呵走了,边走边道:“世子回来了,我去厨房看看,饭菜应该都快好了。”

    阮南依今天要做的事情,于她自己而言需要莫大的勇气。

    她在心中给自己鼓劲,咬牙,道:“谢晟。”

    阮南依看着谢晟,在心中描摹后者的眉眼。

    谢晟现在的状态有些闲适,倚在门边,清淡的目光看着她。在阮南依叫他的名字后,慢慢牵起一点唇角,眼底有称得上温柔的光。

    阮南依深吸一口气,“那个弹琵琶的姑娘你还记得吗?”

    说完她自己哭了,心说她为什么要说这个。

    谢晟:“……”

    之前的对视感觉太好,很容易给人错觉。谢晟果然被阮南依误导了,他用了一些时间,才从记忆的角落翻出阮南依说的那个人。

    “记得。”谢晟道。

    阮南依心中:呜呜呜,你个狗男人,居然还记得。

    表面上,阮南依:“嗯,我也觉得她的琵琶很好听。”

    阮南依心中:我在说什么啊。

    谢晟沉默片刻:“你想听琵琶?”

    阮南依心中:你想听琵琶对吧。

    表面上:“有一些呢,偶尔听一听,感觉很放松。”

    谢晟再度沉默:“好,你想听,我将乐师请到府中来。”

    阮南依:“好啊。”

    心中:狗男人你还想近距离看小美人?

    这么让人难过的对话,阮南依不想再进行第二次了。阮南依在这段对话结束的时候,都已经设想好之后发生的事情,她干脆利索从谢晟身边经过,至于这段对话有什么问题,让狗男人自己想去。

    可是一想到谢晟要去平寿安王的事情,阮南依冷静了下来。

    外头天色已经暗了,晚风徐徐,轻轻牵起两人的衣摆。

    阮南依从未这么认真地注视过谢晟,她攥紧自己的双手,借用这个动作给自己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