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厨房中的闲杂人等早就被林苏遣了出去，如今连秋晏都带着两个小家伙出去，一时间里面就只剩下了林苏和司钺两个人。 想起上次司钺离开的时候两个人不欢而散的场面，林苏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她抬眼看了司钺一眼，然后才低声道：“今天早上，阿菱贪吃点心，就有些积食。我怕她难受，所以常公公过来请阿菱的时候才拒了。若是皇上为此而来……” 她明明不想把话说的这么僵硬的，然而一开口，就忍不住带上了赌气的成分。因此话说到了一半，她就停了下来。迟疑了一下，竟然转身低头重新开始和面。 “亲自给阿菱做长寿面？”司钺看着林苏的动作，似乎并没有生气，语气很平静，若是仔细听的话，甚至还能够听到一些笑意。 然而林苏心中正是紧张，竟然没有听出来。听到司钺的话，手下动作微微一顿，然后才低声道：“是，阿菱吃了一些消食丹，刚刚觉得饿了，吵着要吃面，说是阿福生辰的时候都有面吃。臣妾想着难得她生辰，因此就带着他们两个一起来了厨房……” “……”司钺看着林苏的背影，还有那一下一下慢慢揉、搓着面团的手，沉默了片刻，这才慢慢的开口，“魏贵人的胎儿保住了。” 林苏动作猛然停住，片刻之后才回头笑着看向司钺行礼，“那臣妾就先恭喜皇上了。” 这样言不由衷的话，林苏甚至连掩饰都没有掩饰，语调上都带着一丝嘲讽。明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司钺之前逼迫她的态度或许真的是触及了她心中最敏感的一块地方，如今再看着对方平静的脸，淡漠的神色，她就有种想要再次激怒他的冲动。 再这样下去，她就真的是持宠生娇了！ 林苏低头，克制了又克制，这才换上柔和的声调道：“不知道皇上用过午膳没有，若是想要一起吃一碗阿菱的长寿面的话，臣妾就多做一些。” 司钺听着林苏的话，知道这是对方服软了，竟然在心中偷偷送了一口气，道：“好啊。” 林苏也松了一口气，这才在盆子里面加了些面，又加了些水一边慢慢的揉着面团，一边想着到底该怎么调整自己对待司钺的态度。 司钺是君，然后才是夫。甚至于，她都不能够算是司钺的妻。妃子说起来好听，然而按照大户人家的规矩，其实也不过是妾而已。 越是这么样想，林苏就越觉得心中一股郁郁不解的火在慢慢的燃烧，烧得她心中一阵阵的难受。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这样复杂而纠结的心情，纵然是前生真的被司钺冷落的时候也是没有的，如今，难道真的是得意忘形了不成？ 竟然真的有胆子跟司钺赌气起来……而且只是因为司钺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一句有关赵悦心和魏甜甜滑到的真相…… 这样的心情，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缘由的。除非……除非……自己对司钺动了情！ 这个可能让林苏的心跳都要停止了，她的脸在一瞬间变得刷白，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 对司钺，对一个一国之君，动了情？ 这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在时时刻刻的惦念着文景轩了？又是从什么时候，她就算是闲来无事，偶尔也会想起司钺了…… 247 保胎 陪着两个小家伙吃了长寿念，林苏叫了春燕带人进来收拾东西，自己就带了小家伙林耳房中小憩，把司钺给丢在了外面晾着。 司钺无奈的笑着，随手拿起林苏放在一旁看了一半的书翻看了两页，然后就听到轻轻靠近的脚步声。 他抬头，看到的人却不是林苏。 “奴婢见过皇上……” 司钺微微蹙眉，看着面前这个端着茶水的宫女，“你是……春……” “奴婢春莺。”春莺笑着行礼，然后才上前把托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挽起袖子给司钺沏茶，“这是刚刚分到扶柳殿的雨前龙井，皇上尝尝看味道如何。” 说着，她就端起了茶杯送到了司钺的跟前，一双明亮的眼睛期盼的看着对方。 司钺略微挑眉，看了一眼春燕，见对方立刻羞红了脸低下头，这才伸手慢慢接过了茶。“春莺是吧？”他随意的问道。 “是。”春莺立刻站在一旁，紧张的两只手都捏着帕子，“皇上有什么吩咐？” “你是什么时候进宫的……”没有想到，司钺竟然闲聊了起来，春莺吃惊又喜悦，偷偷的看了司钺的侧脸几次，竟然都没有发现林苏早已经出了耳房，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两个。 春莺没有发现，司钺却发现了。 他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语气愈发的柔和了起来。 “好了，你先下去吧。”等到觉得身后林苏的呼吸都有些不稳之后，司钺才心满意足。他都不知道自己故意跟春莺说话逗弄林苏是处于什么样的心理，然而今日看着跟平日里面小意逢迎完全不同的林苏，他的心中却没有一丝的怒气，反而升起了好玩喜欢的感觉。 等到林苏板着一张平静的脸到跟前的时候，司钺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轻轻的放下了茶杯，“两个小家伙睡着了？” “他们玩了大半天，这个时候也该累了。”林苏就低头避开了司钺的目光，脑海中不断的回荡着之前司钺和春莺说话的情形。 一个面带春意，含羞带怯。一个语气温和，暗带关怀…… 说起来，春莺的姿色，若是好好打扮起来，虽然比不上魏甜甜之流，却也不比一般的宫妃差。又没有身为主子的那种矜持，若是司钺会对这样一个女子动了心思，林苏并不觉得奇怪。 只是，此刻的她却觉得心中酸涩难忍。 浑然不觉的林苏甚至不记得司钺都说了些什么，直到送了司钺离开扶柳殿，她这才站在院子之中发呆。 如今的皇宫已经是满城的春、色，嫩绿色的柳枝在微风中轻轻的摆动着，林苏站在院子之中迟疑了片刻，然后才伸手扶住了夏妍的手，低声道：“陪我在院子里面走动走动吧。这些天，又开了什么花吗？” 夏妍偷偷的看着林苏的神色，不敢多言语，只是认真的回答了林苏的话，这才把话题扯开。 林苏却没有心思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烦躁的握了一下夏妍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然而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皇上说魏贵人的孩子保住了，可是真的？” “娘娘，这事奴婢也是一早得到的消息，说是封御医最后给魏贵人施了针，这才算是勉强保住了孩子。不过，这也是暂时的。听人传话，当时封御医说的是，那孩子能不能够生的下来，还是两说……” 她说着，就看了一眼林苏的神色。然而，林苏脸上却是平静不见一丝波澜的，竟然是一点都瞧不出来端倪。 仿佛是注意到了夏妍的目光，林苏淡淡的笑了一下，示意走到了一旁半凌空建立在水塘上的水阁，进去坐下，这才低声道：“那么，赵贵人那边吗？” “赵贵人本来就没有受什么伤，听说更多的是受惊了。这些日子又是安神又是安胎的，听说是好得不得了。只是，赵贵人也跟魏贵人一样，足不出户，因此，详细的情形，奴婢并没有见着。” “我知道了。”林苏垂下眼帘，随手拿起了摆在桌子上的果子揉捏着，努力全心全意的去想后宫众女子之间的关系，不去想之前司钺和春雀之间的情形。 “对了，王贵人呢？如今又是如何的情形。” “王贵人？”夏妍吃惊，当初王琉莲除了受到惊吓之外，是唯一没有被波及的当事人。只是她行事向来稳妥，又不喜欢出风头，就连夏妍都差点忘记了这个人。如今听到林苏问起，她只能够努力回想这几天听到的有关王贵人的消息，“王贵人做事向来低调，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每日里面给两宫太后，皇后请安，并没有多行半步。之前奴婢听说，王贵人似乎给赵贵人送过去了一本书。” “给赵贵人送了一本书？”林苏愕然，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才道：“你去阿福的房间看看，挑上几件不打眼的东西，给三位贵人分别送去。就算是阿菱生辰，还她们的理，也算是吉兆……” “奴婢知道了。”夏妍点了下头，招了夏荷进来伺候林苏，然后就带着夏莲去做林苏吩咐的事情。 林苏坐在那里看着有些寥落的水面，也没有太多的兴致就起身回了扶柳殿歇着了。 当天晚上，司钺就宿在了扶柳殿林苏的屋里。这消息一传开，各宫的女子都暗暗恨的咬牙，本以为这贤妃已经是过过气的妃子了，没有想过，不过是小公主的生辰而已，竟然就这么拉回了皇上的心意。 也是因此，众女心中就更加想要抢着要一丝皇上的血脉，生下个一男半女的，将来好母凭子贵。 三月份转眼就过，赵悦心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然而魏甜甜除了初一那天去给两位太后连同周淑娴请安之外，竟然就再也没有出过一步的门。纵然是那天相见，林苏也觉得魏甜甜的脸色不复当初的红艳娇人，反而苍白中透着一丝青色，让人看着担忧。 她下意识的看了看魏甜甜的小腹，只见她小腹微微隆起一些，却还没有月份比她还小的王琉莲大。 这胎倒是保住了，只是看起来，还不如保不住。 想到这里，林苏垂下了眼帘，双眼之中一片的漆黑冰冷。 248 询问 仿佛是注意到了林苏的目光，魏甜甜抬头朝着她的方向看可一眼。恰好这个时候林苏又抬头，两个人四目相对，林苏心中略微有些吃惊，对着魏甜甜使了一个眼色转头就陪着赵太后说话。 等到她回来扶柳殿，这才叫来了春燕，对着她低声言语了一番，然后就让她出去了。 春燕走了，屋子里面就只剩下春莺和春雀伺候。看着再收拾东西，擦拭花瓶的春莺，她就忍不住想起可之前她与司钺说话的样子究竟事自己多心了，还是这个丫头包藏祸心？ 林苏地心情就又烦躁了起来，手中地书就看不下去了。 “春雀，你去帮我沏上一壶六安瓜片去，顺便端上一碟子云片，一碟子卤花生。”林苏开口，一旁在收拾那些被两个小家伙随手乱丢的小东西的春雀就立刻直起了身子，眼神似乎是不经意地从春莺的身上掠过，这才行礼，“奴婢这就去。” 她并没有问那些收拾了一半的珍珠，金瓜子，还有玛瑙玉珠是否让别人进来收拾。因为林苏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她要和春莺私下聊聊，所以才要了茶之后，又要了厨房里面不常备着的花生。 春雀出去了，春莺就更加紧张起来。春雀看的出来的事情她自然也看得明明白白，做贼心虚的她更是连头也不敢抬。 林苏似乎也不急着说什么，就笑着看着春莺忙碌，神色间带上了一丝悠闲。她越是悠闲，春莺就越是不安。然而，主子不说话，她又怎么能够主动开口呢。 屋子里面的气氛就变得诡异起来。 许久，林苏才突然轻声叹息了一声，开口可。 “春莺，你干活也太过于细致了，那个白玉的香炉你擦了快两刻钟了。”她说着站了起来。春莺见状，立刻净了手上前扶着林苏，“奴婢，奴婢……” 林苏见状就轻声笑了下，示意她不用紧张，“你这些日子来做事大家都是称赞的，说起来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些时候了，这样擦拭东西的活，早就应该交给那些小丫鬟了。” “奴婢不敢当主子的称赞，这些事情本就是奴婢份内的……”微微顿了下，春莺把之前擦拭的物件摆放在了多宝阁的架子上，这才又净了手跟在了林苏的身边低声说下去。 “只是这屋里的东西都是金贵的，大部分还是皇上太后赏赐的，奴婢怕小宫女们手脚笨，万一手滑了岂不是可惜。” “你向来是个有心思的。”林苏语气淡淡的，似乎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说起来，你如今还是跟春雀一个屋子里面住吗？” “是的，春雀jiejie向来照顾我，平日里面奴婢有什么的，她也多有提醒。”春莺见林苏似乎只是闲聊，也就慢慢放松了下来，笑着顺着林苏的话往下说了下去。 林苏就问起了春莺一些春雀的事情。听着春莺那装饰精致的话，脸上的笑容就更加不经意了。 “这春雀，不过是让她去沏壶茶过来就耽误了这么久，你去催催她，顺便去厨房通知一下准备午膳清淡一点。” 春莺这就退了出去，不一会儿春雀就回来了，见着林苏就先是行礼，然后才道，“奴婢之前去了厨房，因为没有备着卤好的花生，就耽搁了一会儿的功夫。” “你费心了，也是我突发的心思而已。没有就没有吧。”说着就示意春雀坐在了自己脚边的布墩子上，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觉得春莺是如何一个人？平日里面，你们两个几乎是一起当值，又是住在一起，应该比其他人更了解她吧。” 春雀就愣住了一下，然后才低下头不敢去看林苏的目光。 林苏就耐心的等着，一边喝茶，一边吃着云片糕，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春雀最终还是低声开口，“春莺为人很是机灵，总是能够想到很多奴婢想不到的事情。在主子和皇上面前伺候，也总是更能够引人注意，让人满意……”她隐晦的提起了一些事情，林苏目光微微闪动，看向春雀的时候就带上了一些满意。 “我知道了，”林苏微微点头，“看起来，你还是很在乎和春莺之间的姐妹情分的……”不然也不会为春莺说上一些好话了。林苏看的出来，春雀说这样的话的时候，实在是很诚恳，而说出来的春莺的优点也是有理有据的。 只怕，春雀早已经看出了什么，平日里面也多次提点过春莺吧。 有些疲惫的闭了下眼睛，林苏靠在椅背上歇息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直到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上披上了毯子，这才睁开了眼睛。 “奴婢还是惊着主子了。”春燕笑了下，顺手把毯子的脚掖好，这才退了一步，道：“虽然已经四月份了，可是天气还是有些凉，主子若是困了，就先歇息一会儿，离着午膳还差些时候呢。” “不过是眯了一下而已。”林苏笑了笑，坐直了身子由着毯子从肩膀上滑落，笑着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奴婢也是刚刚进来。”春燕应了一声，把一旁已经凉掉的茶水换掉，重新倒了一杯温热的白开水给林苏，“主子先润润喉咙，若是不睡了，奴婢就让厨房传膳。” “等下，你先坐下，我问你几句话。”林苏想了下，就叫住了春燕，“春莺和春雀这两个丫头跟着你也有一段日子了，你怎么看她们？” 春燕早已经听说了之前林苏分别和春莺、春雀谈话的事情，如今林苏问了起来，她心中有数，回答的不疾不徐。 “……春雀做事认真负责，平日里面又很和气，经常提点那些小丫头们，做事也让人很是放心。至于春莺，为人倒是机灵，只是有时候，奴婢总是担心，她有些机灵过头了。”春燕偷偷看了林苏一眼，“主子，春雀可堪大用，至于春莺……” 她的话没有说完，然而话语间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林苏淡淡的点了下头，“我心中有数，你平日里面如何对待她们也不要改变态度，这些日子我疏懒了许多，有些人竟然就不安分起来……”轻声笑了一下，林苏掀开了身上的毯子起身，“去吩咐厨房传膳吧，我去看看两个小家伙。” 春燕行礼退了出去，看了一眼外面的阳光灿烂，这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话说出去了，春莺……若是她还不识趣，想着往上爬的话，只怕主子有的是办法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