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节
到了半夜的时候，司钺搂着越发瘦的林苏怎么也睡不着，依稀就听到了外面起风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外面的雨声。司钺起身看了一眼被支起的窗户，见外面雨势似乎越来越大，就把被支着的窗户给关上了。他做到一半，就听到外面有人掀帘子进来。 守夜的夏荷见着司钺已经醒了，连忙跪下行礼，这才低声道：“奴婢是过来查看窗户的……” 司钺挥手示意她到了外面说话，这才吩咐夏荷端了些点心热茶过来，坐在外间开着窗户看外面风雨大作，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林苏是被雨声给吵醒的，她这些天来难得睡的安稳，因此醒过来发现司钺不在的时候就愣了一下，然后才撑着胳膊略微起身，掀开了床帐叫了夏荷进去。 “皇上呢？” “皇上被雨声惊醒，正在外面闲坐。”夏荷扶着林苏起了身，又拿出夏日轻薄的斗篷给她披上，这才扶着林苏出去。 外间因为开着窗户，这会儿已经是充满了湿气，林苏只觉得一阵阵清爽，这些天来憋闷在胸口的那股子燥热也消散了不少。给司钺略微行了个礼，她这才走过去坐下，一张消瘦的脸上带着笑容，“皇上不在身边，臣妾睡不安稳。” 司钺轻轻的握着林苏的手，低声道：“外面冷……” “臣妾倒是觉得，下了场雨，似乎舒服了些。竟然觉得有些饿了，想着吃碗清汤面条……”林苏说着就低下了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日那御医开的药起了作用，还是真的是天气凉爽了，竟然有了胃口。 司钺听得心中一阵欢喜，转头就看向了一旁的夏荷。夏荷连连点头道：“奴婢这就去吩咐厨房给主子下碗面条，另外再配上两道爽口的小菜……” 那天半夜，司钺陪着林苏吃了整整一碗的面条，等着雨势渐渐小了，这才一起就寝。自那日之后，林苏的胃口慢慢就好了起来，御医诊平安脉之后也慢慢露出了笑容，均道是母子平安。 而接连着三四天的雨天也让林苏心情慢慢放松，整个人看起来也就有了些许光彩。司钺看着她渐渐好了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专心到了政事上。 而更好的消息，则是在八月初的时候，御医院三位御医连诊，确认了林苏这胎竟然是双生胎。这可算得上是难得的好消息了，连向来在自己宫中安养的赵太后都被惊动了，去扶柳殿中交代林苏定然要好好安胎。 410 伴读 林苏这胎怀的艰难，却没有想到是双生胎，之后御医院的御医更是小心翼翼的伺候，她身子这才略微好了些。转眼就又到了一年中秋的时节，因为林苏一直胎像不太稳的缘故，今年的中秋宫里并没有准备大办，不过是每个臣子家里按照品级的不同赏了东西下去。 林苏想念家人的厉害，因此阿福便每日下课以后邀请林郢到他宫中一起做功课，等到给林苏请安的时候就带上他一起去。 他这样的贴心，让林苏感动不已，而林家也借此机会给林苏送了些消息过去。 “你今年也有十六岁了，家里可有准备给你说上一门婚事？”林苏看着林郢温润如玉的样子，心中欢喜就多问了一句。谁知道林郢就羞红了脸，半响才低声道，“回娘娘的话，父亲说先立业后成家，因此准备先考取了功名再考虑婚事。” 林苏听到林郢这样回答，先是一愣，然后才低声笑着道：“父亲向来做事有分寸，既然是他说的，你就专心学业就好。只是这功名，倒也不是一两日能够考来的。你如今学的怎样呢？” 林郢听得林苏这样问，就直了直身子，道：“前些日子父亲吩咐了一篇文章，我写了之后曾经给师傅看过，师傅说明年考试有望。父亲看了倒是有些不满，给我讲解了一些破题之道后又让我重写了一遍，这才算是满意。” “父亲向来严格，若是他满意，那只能说你学问已经大有长进了。”林苏笑的开心，本来消瘦的脸上因为这段时间的休养已经有些丰润。她转头看了一眼夏燕，道：“我记得库房里面还有一套之前进贡来的笔墨纸砚，让冬彦去取了赠与林郢学习之用。” “母亲，儿子虽然学业上比不过小舅舅，可是也有努力……师傅也是有夸赞的，儿子也要赏赐！”阿福想来早熟沉稳，自从知道他身世之后，虽然并没有跟林苏疏离，可是依然更加自持自重。加上搬出去自立了宫殿，像这样的撒娇已经是很久没有过了。 因此林苏就对着他申了手，等到阿福过去依偎在了她身边，这才低声道：“若是你喜欢，库房中的文具随便拿，好不好？只是，你小舅舅已经开始写文章了，你可有把四书给读通了？” 阿福听得林苏的话，自然是笑的开心，至于后面那句关心他学问的，阿福一扭头就看向了林郢道：“小舅舅快给我作证，今日里面师傅还夸赞了我功课做的好呢。” 林郢沉稳的笑着应了，林苏看着当年嫁于司钺的时候那个还不会说话的弟弟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竟然要准备参加科举了，心中自然是满足的。 当日里面就又赏了不少的宫里的点心让林郢带了回去给父母吃。 当天晚上，司钺到扶柳殿的时候，林苏就一边给他盛炖了许久的老鸭汤，一边低声说起来了给阿福另外找陪读的事情。 司钺略微一愣，有些不明白的看着林苏。 “可是阿福和林郢之间有了什么误会？”他伸手接过了汤碗，放下才认真的看着林苏，“林郢的学问向来是好的，就连太傅也在朕面前夸赞过他几次，说是阿福身边有着这么一个陪读真的是获益良多……” 林苏抿唇笑着，低声道：“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林郢毕竟大了些差不多到了议亲的年龄了，跟着阿福在后宫走动总是不好。另外，听着他的意思，似乎父亲想要让他走科举这条路，凭着真本事走入官场，省的以后为人诟病。” 司钺露出了沉思的神色，自从七月底那场大雨之后，林苏身子就好了很多，妊娠反应也慢慢的消失了。如今握着林苏的手，只觉得一阵的绵软的感觉。 “若是林郢真的有这份心思，朕自然是要成全他的。只是，这伴读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够找到的。理应好好的琢磨一番，找一个努力向学且品德尚好，又年龄适中的人选。”司钺说着看向林苏，“苏儿可有什么选择？” “依着臣妾的看法的话，干脆就请了李氏一族的人陪着阿福，那毕竟是他的外家……”林苏有些迟疑的看着司钺，“皇上看这样可好？” 纵然待阿福如同自己亲生一般，可是那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有些事情林苏不便干涉太多，倒是不如卖李家一个人情来的好。反正阿福如今性子已经定了，纵然李家派来的人不堪使用，有着司钺和她关心阿福的功课，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 司钺闻言皱着眉想了片刻，才道：“这事情也不能急在一时，我们先用膳晚些时候去阿福的宫里看看也是好的。” 林苏就不再说话了。 又过了几日，到了八月下旬的时候，李家的夫人李茉姗的母亲就递了牌子说是给太后问安。 林苏心中自然是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怕是司钺暗示了李家的人，李夫人这才进宫想要探探口风的。因此，她就去跟赵太后请示了一下，太后挥手道：“我如今整天的伺候那两个小家伙，没有多少的精神见人，到时候她进宫了，就直接去你那边好了。” 话是这么说的，不过等到李夫人进宫的那天，还是去太后的宫中问了安，这才到了扶柳殿。 “听闻皇贵妃娘娘前段日子吃不下去东西，臣妾家乡恰好送来了一些腌黄瓜，倒是脆爽的很，就趁着这次给太后请安带进来了一些。娘娘不妨请了御医看过之后尝尝……” 李夫人做事向来妥帖，林苏自然是放心的，挥手让夏荷把东西收下，一个眼神过去殿中伺候的小宫女就都退着出去了。 李夫人见状心中就更是谨慎了两分，等听到林苏开口提起阿福之后这才低声道：“听说娘娘的胞弟要准备科考，这可是好事情呢。” “父亲要求的严格，弟弟他又想来孝顺，因此就是生生把议亲的事情都耽搁了，只一心扑在书本上想学出来个名堂。”林苏漫不经心的说：“要我说，这功名，对于我们这样的人家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奈何父亲本来就是科举出身弟弟又怎么能够不遵从长辈之意呢。” 411 朕想要的 林苏的话合情合理，又透着nongnong的亲情味道，却也没有自视甚高，因此李夫人就笑着称是，又附和了两句。 林苏这才道：“也是因为这样，我琢磨着阿福身边就少了个陪着他读书的人。想起李家也算是书香世家……”她抬头看着李夫人，略微一顿才不紧不慢的道：“只是不知道李家可有几个合适的人选，毕竟是要陪伴着阿福的，也要让他挑上一个合眼的才好。” “李家倒是有年龄合适的少年……”李夫人略微迟疑了一下，抬眼看了下林苏，这才低声道：“只是一时半会也不知道皇上和娘娘想要怎样的……” 她向来谨慎小心，纵然是心中对着阿福这个唯一的外孙爱的不得了，却也从来不敢逾越半分。只是生怕引起了林苏的不快，让阿福暗地里面吃了苦头。 林苏自然是明白李夫人心中的顾忌，因为也就大大方方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跟阿福同年或者是比他大上一到两岁就可以，不一定要多聪慧，只是必须要刻苦，平日里面能够催促着阿福学习，不要把功课给松懈了就好。”说到这里，林苏略微顿了一下，才又道：“人品和心性上面也要细细观察，阿福毕竟是皇上的长子……” 李夫人立刻就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起身应了，这才道：“那臣妾回去之后就悉心留意。”总算是应下了这件事情。 林苏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转而说起了其他的话题，问起了京城之中的那些未订人家的姑娘，还有那些年龄相当的年轻人。 毕竟，阿福转眼就虚岁十二岁了，阿菱也只比他小上几个月，如果不是像林郢那样家中另外有打算的话，这个时候确实是应该开始留意适龄的世家子弟，相看一下了。 李夫人明白林苏的想法之后就更加热切了一些，到了最后，林苏留了她用午膳，午后又在纱橱后面休息了一个时辰，这才让夏妍亲自送了李夫人出宫。 晚上的时候，司钺就过来扶柳殿陪着林苏一起用晚膳。两个人用过晚膳，司钺就和林苏一起坐在外面凉亭里面乘凉。夜风徐徐，天空中繁星点点，林苏披着斗篷和司钺肩并肩坐着，低头看着司钺落在自己腹部上的手，脸上不时闪过一丝笑容。 “李夫人倒是很乐意帮忙。”林苏笑着说：“向来年前应该就会寻来几个合适的李家子弟给阿福当伴读。” “嗯，”司钺低声沉吟了一声，“李家毕竟是阿福的外家，他们找来的人朕还是放心的。只是算起来，我们的阿伦也差不多到了开蒙的年龄了，不如一起找了陪读伴着他一起上学堂吧。” 林苏之前因为妊娠反应严重，无暇顾及左右。等到好了些，才养好了精神，就得知了林郢想要参加科举的想法。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把重心放在了这些事情上面，对于阿伦的关注自然就少了。 如今听的司钺说，她心中就有些歉疚。略微想了一下，这才道：“若是正式开蒙，倒也不急，等着过完年就刚刚好。只是，选陪读的事情……臣妾觉得阿伦还小，只怕若是要选陪读的话，最好选一个跟阿福差不多大小的，也好照看他……” 司钺听着林苏说，就略微点了下头。 “既然这样，就趁着这次一起选一个好了。这京城之中的王孙贵族也不少，定然能够选出来一个合心意的。” 林苏点头，略微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说起来了阿菱的婚事。 “她也不过是比阿福小了一两个月而已，寻常人家的女子这个时候也该要相看合适的人选了……阿菱是公主……”林苏顿了一下，想着远嫁的春燕，心中就有些酸涩。她是自私的，担心着若是阿菱的婚事不赶紧定下来，那么下次和亲，只怕就是她了…… 因此，比起阿伦开蒙这件事情，林苏更关心阿菱的婚事。 司钺可能没有想到过这个，听到林苏提起还有些吃惊，“这个，是不是太早了些？阿菱也不过是十一岁而已……” “按照虚岁来算，已经快十三岁了，差不多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林苏叹息了一声，道：“一般女孩子，及笄之前就要定下人家，一般而言及笄之后就要出嫁……皇上，阿菱可是皇上的长女，皇上若是有心，不如多留意留意，两三年的功夫，一眨眼也就过去了。” 司钺这才应了下来，搂着林苏的腰道：“放心，那是朕最心疼的女儿，朕自然会给她找一个好夫君的。” 听得司钺这么说，林苏这才松了一口，依靠在对方的肩头，低声道：“臣妾知道，皇上向来疼爱臣妾……纵然臣妾有些小心思，皇上也是纵容的。”她说着，手轻轻的覆盖在了司钺放在她隆起的小腹上的手上面，“夫君对苏儿的疼宠，苏儿心中明白……” 司钺反手握住了林苏的手，低声道：“你应该明白，朕想要的，不止是你明白而已。” 是的，她知道。早在司钺一次次的明示暗示中，林苏已经明白，司钺爱她。不是疼她不是宠她，而是实实在在的爱她。 想起两个人一起经历的种种，林苏也明白了自己不知不觉中对司钺投入的感情，然而她却不敢放开了。 若是有一天，她全心全意的爱着司钺，而身为帝王的司钺却不再爱她了，她又该何去何从？ 一个后宫的女人，为着帝王的宠爱费尽心思已经足够了，若是再失去了自己的本心，只怕就该万劫不复了。 所以，就算知道司钺对她爱到了骨子里面，林苏却还是不敢赌。 因为这个原因，两个人之间就有些沉默了。还好春雀及时出现，在外面行了个礼，然后就低声道：“娘娘，该是喝安胎药的时候了。” 林苏这才挣脱了司钺的手慢慢站了起来，回头跟他行了个礼，然后扶着春雀回去喝安胎药。 412 巧遇？ 那天晚上，破天荒的司钺没有留宿在扶柳殿中。自然，他也没有去后宫其他妃子那里，而是直接回了书房，第二天一早，据常富贵传来的消息，昨夜司钺是一人在书房中就寝的。 林苏对此并没有太过于在乎，只是随手把喝了的安胎药空碗放在一旁，这才低声道：“陪着我去给太后请安吧。虽然太后体谅我，可是也不能就真的持宠而娇……” 夏妍对于林苏的想法最为清楚，因此并没有多说什么挥手就让夏荷和夏莲上来帮着林苏整理仪容，让外面的宫女吩咐人准备轿撵，然后朝着太后的宫中走去。 坐在轿撵上，林苏心中徘徊的也是司钺昨日里面离开的申请，她自然是知道自己昨日里面的沉默让司钺失望了。如果放在从前，无论她心中是如何想的，面子上总是不会让司钺过不去的。甚至一些含蓄而隐晦的表达已经看着对方脱口而出的。 她心中也清楚，正是因为对司钺有感情，所以才不敢轻易说出来。 只是，司钺不会明白。 轿撵略微顿了一下，林苏这才回神，扶着夏妍的手起身让宫外守门的太监一层层的通报出去，等到传来了信儿，林苏这才进去给太后请安。 “快起来吧，你有着身子，哀家早说过要免了请安的。”赵太后笑着免了林苏的礼，然后招手道：“过来哀家这边坐。不是说让你好好在宫中安胎吗，怎么又随意走动，可是少了什么？”说着她身边的嬷嬷就过去亲手扶了林苏起身过去。林苏听话的坐在了太后的身边，这才回头看了一眼过来陪着太后说话的常星、常月这对双胞胎。 这两人这才起身行礼，异口同声的样子实在是惹人怜爱。 “起身吧。”林苏略微抬手，等着两人坐下，她这才转头看向了太后，低声道：“臣妾怎么会少了东西，只是想着太后了就过来看看，顺便尝尝太后这边的糕点。” “你这个丫头，如今倒是嘴馋了起来，说说你想要吃什么，哀家这就让他们去做新鲜的。”赵太后伸手指了林苏一下，然后就笑了起来。常家姐妹跟着笑了起来，林苏倒是没有作假，真的报上了两三样的点心，这才低声道：“说起来这百合蜜藕也是皇上喜欢的呢。” 赵太后闻言，眉毛略微一扬正要说什么，就听到外面太监通报说是蓝嫔带着二皇子求见。她就收敛了表情笑了起来，淡淡的道：“今日可真是热闹了。” 赵太后因为蓝心的身世向来是不喜欢的，之前司钺把二皇子交给蓝心抚养的时候她就不满意，曾经在这里狠狠的跟司钺发了一场脾气，这些林苏都是知道的。然而，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蓝心并没有不识趣的往太后跟前凑。 甚至于，就连给她请安也是常常让人递了托病的借口没有去。想到这里，林苏目光略微流转，一边猜想着蓝心这次是为何冒头，一边看着她略微弯腰亲手牵着二皇子走了进来。 二皇子比三皇子阿伦还大上三四个月，然而跟阿伦比起来，看起来却像是比阿伦小一两岁的样子。走起路来还有些摇晃，瘦巴巴的除了一双眼睛明亮之外再也看不出什么精神来。 只是，就如同太后说的那样，今日可真是热闹。她本来想跟太后说说昨日司钺甩袖而去的事情，让她老人家别放在心上——赵太后身子一向不大好，若不是有着二公主、三公主在一旁多了些人气，又让她没有空多想什么，只怕如今还缠绵病榻养着呢。林苏又怎么敢因为些许小事就让她多想，不然，这就是司钺的不孝了。 只是没有想到，碰上了还没有离去的常家双胞胎的姐妹之外，竟然还碰到了蓝心。想到这里，林苏的表情就有些似笑非笑了。 等着蓝心坐下，林苏这才转头看向了太后，道：“臣妾也是许久没有见到蓝嫔了，如今看着蓝嫔气色倒还好，二皇子在她身边养着，似乎也长高了些。” 蓝嫔闻言这就低声道：“二皇子身子弱，一直吃着药。只是想来之前药吃的多了，不知道怎么的就不爱吃饭，臣妾这些日子来也是千方百计的哄着他，这才多吃了一些。只是依然有些瘦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