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当林风看见他的时候他仍然是那副老样子,事实上他好像一直是这个德行:比如他的头发仿佛从来不曾收拾干净,官帽旁边总是留出一缕一缕乱发,此外好像也从来没见他穿过一套干净衣服,身上不是这里黑糊糊就是那里穿了几个洞,据说这个时代的老婆都是非常之有责任心的女人,不管如何都会把自己的男人打理整齐,可这个家伙的老婆却似乎有点另类。 “卑职军械督造戴梓,参见大帅!”戴梓恭恭敬敬的给林风行礼。 “哦,小戴,我上次吩咐你的事搞好了没有?!”林风一开始倒没想到他是来跑官的,这个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科学怪杰确实让人很难联想倒龌龊的方面。 “回禀大帅,您上次说的那个关于‘火枪上面装刺刀’的方略,我们军械场的同僚还在研究,”戴梓神色严肃的道,“大帅请恕我直言——依臣下来看,这个所谓‘刺刀’根本毫无必要,装上去绝对是个累赘,反而影响火器发射,我恐连精度和射程都受牵连!” “这个嘛……咳……咳,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林风点头道,“不过这个刺刀还是要装的,咱们上次和图海打战,火枪兵就在rou搏中很吃亏,我说小戴,这个你的想法当然是最有道理的——但咱们还得以实用为准不是?!” “恩,大帅的命令,卑职当然绝对不会违背的——不过您上次对我说的那个‘刺刀’象匕首那样可以拆卸,恐怕绝对不行!”戴梓客客气气的反驳道,“若是‘刺刀’象匕首那样可自成一体,恐怕形体太大,我军火枪的枪管细长、钢质薄弱,难以受力,装那么笨重的东西可真是瞎胡闹了!” 林风尴尬的捏着鼻子,这个家伙讲话的水准真不是一般的烂,现在他才真正体会到康熙为什么要把这个人流放了,指着君主骂“瞎胡闹”,若是放在康熙那边,那肯定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些时日咱们军械场的同僚反复计算,画了草图浇铸焊接试验,倒也找出了以个折衷的法子……”他从袖筒里抽出一张宣纸,展开道,“大帅请看,若您硬是要装那个什么‘刺刀’的话,那咱们就只能在枪管前面延伸出一个尖刺来,以扳机准头为直角斜开,直接焊接浇铸上去!” “哦……”林风仔细端详,觉得这个样子的枪械好像也有点眼熟,他随口问道,“这玩意好使么?!” “大帅,我们曾让兵士试验,效果尚可,不过我们推算,若是rou搏的时,捅穿两、三个躯体之后,也会有弯曲、折断……” 捅两三个人也就可以了,虽然没搞出自己心目中的刺刀,但这样也还将就了,不管如何,自己不懂行还是别乱开口,一切以专家的意见为准。林风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小戴你说行那就一定能行,本帅的意思是最好能把枪刺做长一点——当然这个你看着办,如果不行也就算了。” “谢大帅!”戴梓躬身道,“咳……咳……大帅……” “哦,戴总管还有什么事情么?!” “咳……咳……大帅,”戴梓神色忸怩,脸上通红,“卑职有一请……” “哦?!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大家自己兄弟,有什么不好说的?!”林风放下茶杯,奇怪的看着他,自从认得戴梓以来,可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恩……这个,大帅,”戴梓犹豫半晌,终于苦笑着道,“听说咱们大汉要科考了……” “啊……莫非戴总管也想上场?!”林风瞪大了眼睛,这个戴梓好像到现在也只有个举人功名,莫非他还有进士的心愿?! “不是、不是……大帅您误会了……”戴梓脸色通红,急忙摇头道,“卑职……咳……咳……卑职有个妻弟……” “哦!——”林风拖长了声调,这才恍然大悟,看着戴梓这副可爱的模样,他差点笑出声来,唉,还真是纯真的人哪!当下苦忍着笑意,正色道,“文开何必如此?你身为我大汉官员,为我举荐贤才那是正道,何故吞吞吐吐?!——你小舅子在哪里?!” “……就……就在外厅等候……”戴梓低着脑袋,声如蚊呐。 戴梓的小舅子外形很好,肤色白皙五官俊朗,由此可见戴梓的老婆应该质量上乘,一跨进门槛,他跪下行了个大礼,“军械场小吏胡明仁拜见我主!” 我主?林风愣了一愣,“请起,请起——原来胡先生在我军中任职?!” “不敢!”胡明仁满脸谀笑,“姐夫命小弟在场子里帮衬!” “原来如此!”林风微微一笑,他转头看了看戴梓,客客气气的问道,“不知道胡先生有什么本领?本帅正招贤纳士,若真有才华,那绝对是不会亏待的!” “这个……”胡明仁嘴角蠕动,偷偷看了看戴梓。 “大帅……”戴梓苦笑道,“我妻弟原来在老家从商,他家里是几百年的铸造铁器的老字号,本人对铸造一道倒也有几分见解……” 林风一怔,当即收起戏耍之心,他严肃的看着戴梓,“文开,着是正事,你不要敷衍夸大才好!” 戴梓愕然,随即面带激愤,“大帅,戴梓若有妄言,请赐我欺瞒之罪!” 林风走下来宽慰的拍拍他的肩膀,“看来文开当年的婚事也应该挺有趣,你这么喜欢钢铁火器,恐怕非是无因吧?” “大帅明鉴……拙荆当年就是邻舍之女,卑职自幼在铁器作坊玩耍……所以……这个……”戴梓面色通红,有点说不下去。 “呵呵,我明白了——这次你们举家南迁,那令岳家几百年的基业,也不是毁于一旦?!”林风摇头叹道,“这可算是本帅的亏欠了!”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所谓当断则断,比起合家性命来,区区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见戴梓尴尬,跪在地上的胡明仁忽然抬起头来,替姐夫插口解释道。 “恩,不错、不错,”林风心中有了主意,他拍拍戴梓的肩膀,“文开你暂且回去,我和另弟要做深谈!” 戴梓不能置信的看了看林风,又看了看同样惊奇万分的胡明仁,心道你们有什么好谈的?!但此刻却也只能行礼退下。 “小胡,快起来,来来坐下!”林风笑得温暖之极,令胡明仁毛骨悚然,战战兢兢的坐在一边。 “我说小胡,你跟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真的想做官?!” “回禀大帅,这个做官嘛……那是我jiejie的意思,不过,不过我当然……当然也是愿意出仕救民的……”胡明仁有点迷糊。 “哦,我猜令尊令堂大人都不在了,现在你家里是你jiejie作主吧?!”林风微笑道。 胡明仁吃了一惊,瞠目道,“大帅怎知?!……” “呵呵,我随口猜的,”林风笑道,“老实说你要当官一点也不难,为了咱们汉军的事业,累得你们家连祖宗基业都丢了,若你要补偿,我随时都可以指给你一个官位……不过这样一来,你家的传家法门可也就彻底丢了哦!” 胡明仁尚在少年,遇事不知深浅,闻言竟然点头赞同,“是有点可惜,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我说小胡啊,你说假如我不让你当官,你会去干什么?!” 胡明仁吓了一跳,急忙偷偷瞥了林风一眼,见他笑吟吟的神色和蔼可亲,心中定了下来,思索道,“如果大人您不让我做官的话,那我就只好重振家业了!” “哦,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办倒是好办,大帅咱也不敢隐欺瞒您老人家,现在我姐夫是咱们大汉的高官,虽然他个性古怪不会做人,但北方的商人们为了咱们采买原料,都还是很给面子的,”胡明仁想了一想,决定实话实说,“大帅有所不知,咱们汉军的领地里还是有很多生意的,最大的就是遵化和大同两地——这些日子因为战乱的缘故,那些矿厂的商人和工匠都逃跑了,如果您不让我做官的话,我就想办法要我jiejie拿钱出来,去矿厂碰碰运气……” “好!!”林风点头大赞,对胡明仁树起大拇指,“果然英雄出少年——我才说呢,依靠jiejie姐夫出头算什么好汉子,咱们男子汉,得凭自己的本领!” 听得大帅赞扬,胡明仁愈加兴奋,“大帅您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在姐夫那边帮忙,学着坐火枪火炮,感觉这个东西若是上手了也不是很难——若是我有了本钱、有了大商号,也是可以做出来的,到时候我就替咱们大汉做枪管、炮筒和那些零碎配件,也是能出人头地的!” “哎呀,真是青年俊彦!!”林风亲热的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小胡啊小胡,你的想法很好——你不知道,西泰那边原来有个商号叫‘克虏伯’,也是这种小本钱出身,最后变成全国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嘿嘿、那个扬眉吐气,什么官碰到了都得给三分面子……” “居然有这种事?!”胡明仁瞪圆了眼睛,半信半疑,他倒还没这种野心,心只愿吧祖业发扬光大也就算谢天谢地了。 “跟你说白了,小胡,我见你是个人才,所以也不想用个什么狗屁闲职糊弄你,”林风肃容道,“这样只会让你这辈子消沉下去!” “啊……可是……”胡明仁猝不及防,猛然听到大帅断绝了自己的仕途,感觉很有点难过。 “你就按你的办法去办,为了补偿你家为大汉的牺牲,本帅决定全力支持你!——你们家现在还有多少银子?!” “还有……估计jiejie姐夫那边能拿出三、五万两罢……”戴、胡两家都是江南大族,这次变卖了所有的家产,积银倒也算充裕,胡明仁眯着眼睛仔细盘算,犹豫的道。 “呵呵,恐怕不止罢,算了,这样罢!”林风微笑道,“你回去跟你jiejie姐夫说,就说本帅支持你,要他们拿出五万两银子来给你做本,此外,本帅也当个好人,助你五万两银子……算四成股份吧!” “多谢大帅……”胡明仁愣了一愣,当即欣喜若狂,拜倒在地。 “别急——不仅如此,我还会发文给遵化、大同两地,要驻守当地的汉军将军尽量给你方便,从此之后,你就是咱们大汉的工商——明白么?!” “大帅今日之恩义,我胡家子子孙孙必将永世不忘!!……” “好了好了,不必客套,我这不是有四成股份么?赚钱也是大家一起赚嘛!——不过这边我把话说在前头,以后你们胡家商号说生产的东西,尤其是武器一类买卖,都得与本帅商量,若是这点差池了,恐怕事情就难办了!……”见胡明仁惶恐的连连点头,林风换了副笑脸,亲热的携着他的手,朝堂外走去,“我说小胡,你姐夫可是军械天才,这一点你家可算是得天独厚,你若想发财,那还得多找他学学技术,这个军火一类生意,从古到今可都是赚头顶天的行当,你可得好好把握才好嘛。” 第十二节 风起云涌的一六八四年在激烈的硝烟战火中悄悄遁去。这短短的十二个月所发生的事情足够让后世的历史和军事学家们研究上百年,实际上就在当时,这么激烈的政治的变化也让所有的政治家跌破眼镜。起初三藩之乱猝然骤起的时候,人们最大胆的认识也就处于“南北分治”的阶段,不过紫禁城外一声炮响,彻底葬送了“大清中兴”的宏伟蓝图——虽然谁也不知道这个劳什子“大清”什么时候兴旺过,除此之外,随后而起的大片义军更是给苟延残喘的满清势力雪上加霜,在杨起隆的四郎会牵头下,原本隐藏在各个阴暗角落的牛鬼蛇神绿林好汉纷纷跨上历史舞台,让整个山西、河南、安徽等黄河以北的广大地域陷入极度混乱的漩涡之中。 这其中一直和汉军林大帅有过密谋的杨起隆日子很不好过,事实证明,以黑道帮会为纽带来整合军事集团属于错误理论,杨起隆本人也深刻的领悟了这一点。当初一伙热血沸腾的大明儿郎在太祖皇帝灵前斩鸡头烧黄纸,信誓旦旦要绞灭满虏,那是多么的庄严肃穆意气昂扬,但是仅仅几个月功夫,当这些出生入死的结义弟兄都掌握了上万人马之后,就好像突然间变了个人似的,一个个都只管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对老大阳奉阴违不说,甚至还有人暗地里与各方势力暗通款曲。 幸运的是清廷的许多地方政府也实在是虚弱之极,虽然义军内部诸多矛盾甚至互相倾轧,但好歹在反清这一立场上是一致的,在经过最初一段时间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之后,大大小小的义军头领很实际的按照各自的实力划分了势力范围,并且一致推举杨起隆老大为名义上的首领——这对于清廷个个地方政府来说是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因为义军结束分赃之后便各自对自己的目标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这里必须承认,农民起义军在起兵之初确实很缺乏军事素质,但经过这么几个月的内战外战缠战混战之后,还是锻炼出了不少能打仗的队伍,清廷地方军队原来还有机会在地主团练的配合下搞搞小伏击小反攻什么的,但当义军初步整合后就再也没有了这样的机会,经过几次推推拉拉的联合会议,义军头领联合起来在河南山西等地进行了大规模拉网围剿,那些隐蔽在农村地区的地方团练组织在强大的军事压力下也失去了生存空间,不少地主武装摇身一变成为义军,而其余的大都逃入有坚固城防的大城市。 攻城战一直是农民军的弱项,虽然此刻杨起隆一伙已经占领了不少县城和府城,但这些城市之所以被陷落,绝大部分是内应的成功,所以当清军吸取教训之后这类办法就极难得逞,这里他们碰壁碰得最多的地方应该是开封,这个大城市本来一直属于义军的重点攻击目标,可惜的是由于缺乏工程兵和炮兵等兵种,仅仅依靠血气之勇而且军事素质较低的义军发动了无数次攻城行动,在丢下几万具尸体之后俱俱一无所获,一直到最后义军的势力初步整合完毕,这座雄伟的古城依然掌握在清廷地方政府手中。于是,很自然的,当广大革命志士对反动派的顽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贯以革命同情者面目出现的汉军林大帅适时伸出了热情的援助之手,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四门红衣大炮以及一队炮兵顾问终于以一百八十万两白银的价格成交,而随之到来的,就是开封、郑州等城市城墙的崩塌,尽管城内的清军连同城市居民做了极其顽强的抵抗,但在成千上万义军战士面前自然是螳臂当车无济于事,巷战数日之后,除了义军上下个个抢得行囊丰盛之外,任何胆敢保留辫子的居民都已倒在血泊之中,而一直主持抵抗的河南巡抚和清军将领也极为硬气的追随康熙而去。 战争法则自然非常公正,尽管取得了胜利,但这几场血腥的战役同时也令义军大伤元气,虽然在他们从来不为兵源发愁,但这次牺牲的骨干分子以及经过考验的老兵却是一时之间无法补充的,于是在寒流冰封大地之后,义军也无可奈何的停止了攻势,进入长时间的修整状态,与清军在汝州、许州一线对峙。 除了倒霉的河南巡抚之外,第二个倒大霉的是福建耿精忠。这个人之所以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可以说完全是咎由自取,群雄争霸逐鹿天下虽然是个极刺激的游戏,但也绝对不是人人都有资格玩的,平心而论耿精忠这个人打仗确实还算是一把好手,但这也不可能遮掩他在政治方面的极度无能,其实当初清廷和硕康亲王杰书进军仙霞岭之后这小子就应该老老实实服软认输的,如果那个时候他率先趴下估计无论是哪一方势力都会给他一个很体面的台阶下,可这个人实在是有点不知进退,忽然看到林风异军突起歼灭大清朝廷之后居然以为有了新的机会,天真的立即下令重整旗鼓,当然这个恶意的军事行为落在他人眼里当然非常之令人反感。 老实说耿精忠在军事上还是做了一番详细的布置,虽然他政治不行,但好歹也是从军几十年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将军,在秋粮入仓之后他立即强行征发了六万士兵,与残余的七万多军队以福州为中心严严实实的修筑了三道防御体系,这其中横征暴敛劳民伤财更是伤透了无数福建父老的心,于是在除夕大年夜的晚上,当他兴致勃勃的召集全体将领喝酒过年的时候,他最信任的一批部下突然兵变,数名耿军重将连同他的亲兵里应外合,在一个时辰之内将耿家老少仆役数百口屠得干干净净,数十年的香火之情,就这样被台湾郑经区区一纸委任状轻轻戳破。 福州城内的混战以及抢掠强jian一直持续到大年初二,台湾郑经的部队正式接管城市之后方才慢慢被镇压下来。事后听闻耿精忠灭亡,福建一省欢呼雀跃鞭炮齐鸣。 台湾郑经以及他的首席谋士陈近南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nongnong的一笔,事实上这个史实由于文字资料保留得相当详细的缘故,在二十一世纪依然成为中国各大军政院校的研究案例。而当时由于政变实在太过突然,近在咫尺的广东尚之信和清康亲王唯一的收获仅仅只是招降了数千名耿军官兵。 这场胜利,隐蔽战线的优势和威力被陈近南发挥得淋漓尽致,而天地会的威名也在金庸先生出生数百年前就已名动天下,在这场无声无息的战争中,忠诚与背叛、欺骗与诚实、金钱与美人、收买与拉拢、大义与私利,人类最高尚的一面与最卑劣的一面交替上场,在淋淋鲜血中轰轰烈烈的燃烧绽放。 与耿精忠恶贯满盈截然相反,吴三桂在公元一六八四年就已步入了人生的巅峰,这真是极具戏剧性的一年——就在年初的时候,大周的军队还在与清兵的交锋中处处落于下风,无论是川陕的马鹞子、王屏藩,还是吴三桂本人亲自坐镇指挥的湖北、江西前线,都从未有过什么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大清的三个王爷和甘陕绿营仿佛势不可挡,甚至连大周耗费无数银两、被上下倚为长城的洞庭水师都已投降变节,就在如此之艰难的时刻,大周的救星汉军林风林大帅如同救世主一般横空出世,在千里之外彻底扭转了这场战争的局势。 当康熙授首的消息传到江南的时候,数十万大周官兵欢声雷动,个个合手祈祷——真是苍天右眼,我大周真天命所归,狂喜之下的“大周天下招讨大元帅”吴三桂元帅阁下差点就此心肌梗塞,当即抓住机会修补上次战败中残破的防线,整训军队以图后举。而与他们一线对峙的大清王师士气低迷,无数将军一夜白头,刚刚投诚的洞庭水师更是哗变内讧立刻溃散,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消息,在转攻为守之后,大清的军营上下居然流传出无数小道消息,三个爱新觉罗家的王爷为这帝位一事已然闹得极不愉快。眼下外寇未灭、内贼未除,而仅存的一支大军内部,居然又有了分裂的危险。 消息传出,大清各地督抚无不心寒胆颤,除了大军驻扎之地的衙门,其他的地方的官员们几乎同时暧昧起来,对征粮支前的的差使推推拉拉。 公园一六八五年春,一个老人的身体状况对中国历史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因为长期征战的关系,高寿六十八的吴三桂元帅阁下身患有风湿病、神经痛、哮喘等多种重症,在之前紧张的心态压制下,这些疾病似乎并没有对他的起居产生太大的影响,但此刻大局扭转心情愉快之后,各种疾病却很不合时宜的纷纷袭来,甚至就在确认康熙恶贯满盈的当日,大喜之下的他就险些中风,虽然现在经过一番治疗修养之后已经再次回复了行动能力,但他身边的亲族和他手下的文臣武将却依然为此忧心忡忡。 吴三桂元帅阁下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实际上这个念头在他当初将李自成赶出紫禁城之后就已经深沉脑海,数十年魂牵梦绕、挥之不去。 鉴于元帅阁下身体虚弱,暂时不能进行长途跋涉,大周的朝廷的文武班子经过一番商议,决定把政治中心转移到长沙。之后的事情就变得非常之有趣,大周钦天监的官员们刚到长沙就立即发现了宇宙之间的巨大变化,尤其是在星宿运动方面的奇异活动;此后,武陵、辰州发现了巨大的果树;然后远在云南的昆明传来了一个神奇的消息,据说某天晚上,无数昆明市居民在平西王府上访发现充满香味的云雾以及金龙飞翔的景象。在接到这许多奏报后,大周统治下的其他地方官员们如同被集体甩了一巴掌般清醒过来,各种稀奇古怪又充满吉祥意味的消息纷沓而来,如此诸多不胜枚举。 之后江南数省变得群情激奋,大家都在为吴三桂元帅阁下竭力推辞皇帝位置而感到不满,甚至连大周皇帝陛下——原崇祯皇帝的太子也对吴三桂元帅的谦虚感到非常气愤,于是下令派遣御林军将吴三桂元帅阁下抓了起来,在城外的早已修筑好的禅让台上强行把帝位让给了吴三桂元帅。 于是吴三桂元帅阁下在原皇帝武力胁迫下不得不接受了禅让。 公元一六八五年春,湖南长沙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祭天典礼,大周天下招讨大元帅吴三桂接受皇帝禅让,正式登基为帝,为了表示对前帝的尊敬,国号依然保留为“周”,改元昭武,命湖南长沙为定天府,册原配夫人刘氏为后,立嫡孙吴世番为储。 遵照千秋百世流传下来的规矩,新朝建立之后第一件事情那就是大肆封赏有功之臣,当吴家上下老小和皇帝陛下潜邸跟随的十大总兵等都获得丰厚的回报之后,大周朝廷终于想起了还有一位远在北方的大功臣尚未得到好处,于是经过谋士文臣数日数夜的会议讨论,大周皇帝陛下决定把自己的某个公主赏赐给占据直隶北京的汉军林风林大帅。 经过皇帝宫廷内部的紧急家庭会议,这个下嫁的人选落在静贤居士陈圆圆的女儿安平公主吴应珂的头上。 当这个人选出台之后大周朝野为之哗然,在大周皇帝吴三桂陛下的数个女儿当中,最为美丽动人的也就是这位安平公主了,实际上大周朝廷的许多年轻人也一直都为之倾慕不已,当知道皇帝陛下要把这个最为美丽的公主嫁给北方的那位盖世英雄之后,大伙都为那个年轻人的艳福啧啧称羡。 不过羡慕归羡慕,对于皇帝的这个决定大家倒也没有感觉到十分惊奇,因为他们陈圆圆母女在大周宫廷中的地位倒也清楚得很。 这件事情其实也并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与世界上其他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故事如出一辙。当年这两位英雄美人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可也算是天下闻名,皇帝陛下甚至还留下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美名,但可惜的是这段极具传奇色彩的感情终究没有抵挡住时间的洪流,之后的事实再次证明,女人若是过分的相信男人那绝对是一件非常之愚蠢的事情。当吴三桂获封大清平西王爷之后,更多的美女诸如“四面观音”、“八面观音”之类闯入了生活,在伊人逐渐年老色衰的情况下情郎理所当然的做出了取舍。失宠之后的陈圆圆的日子突然变得非常之艰难,之前嫉妒已久的正房夫人趁机落井下石,出于无奈,这位原来轰动天下的美人不得不在昆明旁边的一座小尼姑庵里带发修行。 出生在这样的单亲家庭的安平公主吴应珂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有趣的童年,实际上无论她母亲是否受宠,她在吴家这个大家族中都非常孤立,其他姨娘嫉妒她母亲的美貌和名声,而吴家的长辈则愤恨她母亲误了吴三桂的名节——这当然是某种变态的推诿和诬陷。于是就出现了这么一个可笑的情况:家世显赫、出身高贵的大清惠乐郡主、大周安平公主居然不得不被迫离开王府,和她母亲一起在尼姑庵里生活。 幸运的是,虽然吴三桂薄情负义,却也并不是不负责任的男人,两人的物质条件还是非常之优越,虽然身在庙宇,但生活上却也是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她母亲陈圆圆在这个公主面前时常为自己的出身而感到自卑和内疚,平日里也是小心翼翼百般呵护,于是灾难就很自然的发生了,在这样孤立的、受歧视的单亲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安平公主脾气坏得可怕,更令人畏惧的是因为小时候寂寞的生活,为了打发时间她还找身边的侍卫学了一些武功,事情发展到现在,她已经成为了大周皇室里一颗极不稳定的定时炸弹。可以说除了她母亲还能稍微管一管她之外,大周朝廷里还没有什么她不敢挑衅的,甚至连她的父皇吴三桂在她那里也讨不到什么面子,所以虽然她的美貌众所周知,但直到现在,也没什么公子哥儿敢上门提亲。 虽然汉军和大周王朝从来没有进行过任何外交接触,但这并不妨碍大周使臣的出使,这是一次非常之艰难的外交行动,因为双方疆域之间是连绵千里的敌占区,所以为了这次使者团的通过大周军队还动员了两万多人发起了一场小规模的战役,在充分吸引清军的注意力之后,使者在大周军方精锐士卒的保护下沿着战区的缝隙朝北方穿插。 第十三节 汉军政府第一次科举行将结束。这一次主考官的经历绝对可以让林风大帅铭记终生,之前他冒冒失失的把这个考官的职责一肩扛上,看来确实是有点低估这件事情的艰巨性了。 当然这里并不是指林风的学问不够,实际上以他眼下的这点经义功夫,恐怕连进学也是不够资格的,这里难题主要在程序方面。由于这时大汉政府第一次科举,所以即使林风千不愿意、万不愿意,也得按老规矩走完这个过场。简单来说首先是一大帮子大人物带上猪头牛头什么的“四牲”去祭拜孔孟先圣,傻乎乎的又叫又唱的折腾几个时辰之后再集体杀回贡院,组织一票人马大搞封建迷信活动——这个过程相当之复杂,总之外行人根本看不明白,据说本来的原因是对付瘟疫,搞定神仙阎王之后再进行科学的杀毒,比如烧艾香叵炭醋什么的,这还不算完,末了林风和汤斌领头,再对几个莫明其妙的牌位发誓许愿,表示决心为国家社稷选材绝不唯私等等。 这种考试基本上属于持久战,可以说没有很好的体力储备那肯定是有生命危险。通过复试的几百号人被严格搜查之后,再象牛马一样关进小圈子里死磕,而在这段时间之内,所有参与考试的任何工作人员都不得离开岗位——当然林风一定要离开肯定没人敢说不行,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神圣肃穆,林风当然也不好意思中途逃跑,于是不得不闷在那个窄小的厅堂里熬了几天几夜。 之后的阅卷工作林风是彻底交给了那帮学究,这里倒不是他硬要偷懒,实际上那些所谓的策论什么这位主考官大人根本看不懂。根据这段时间他接触的范文来看,这些文章基本上都是七弯八绕,平均每十个字就会包含一个典故——以大帅阁下的古文以及历史学术,那是决计没有能力评判文章的好坏的。幸好眼下的北京城虽然什么都缺,但唯一不缺的就是饱读诗书的进士,这里李光地大人早已把一切准备得妥妥当当,当卷子收上来之后数十名有真才实料的阅卷官一拥而上,也没有给林大帅留下什么事。 在林风的特意关照下,这一批进士上大多数都是那些外省赶来的士子,其实除了少数出类拔萃的家伙,这里面大多数人之前都已经内定了,总之结果皆大欢喜,那些京城豪门和直隶地主的子弟只要智商没低于150,基本上都被放了水,虽然这么做有损文人气节,但因为是大帅本人的意思,根据“恩自上出”的理论,其他的官员也不好作声,于是这几天之内,北京城内鞭炮齐鸣,各位大人笑逐颜开,林风更是派出了他最精锐整齐的亲兵部队充任仪仗队,让这伙子得意忘形的家伙风风光光的“御街夸官”。 在大帅的授意下,那些籍贯直隶北京和身体较弱的进士被李光地、汤斌有选择的填充进政府机关,而被特意留下的那批外省士子林风则另有他用。 以后世的眼光来看,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都是百分之一百的愤青,根据林风对他们的了解,这些人当官那就是“清流预备队”,感觉除了指手画脚大叫大骂之外在短时间内很难指望他们能出上什么力,所以就直觉上看,让这些人充当炮灰那是最理想不过的事情,不过之前很重要的一个程序就是洗脑。 当这些进士被集体拉到城外军营的时候人人都有垫惴惴不安,这几天眼见那些北京直隶的同僚个个走马赴任,自己的仕途却没有任何消息,而这个时候却又忽然被扯到军营里来,那任谁心里都有点七上八下——这个汉军林大帅在士林中一向以疯狂著称——客气点的叫“枭雄”,损一点都叫他“疯子”,所以谁也不敢保证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