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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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府临时驻扎的军帐,当年扬言颜岁愿弑父夺权的老将须发惨白。 军帐上首坐着的中年男人,体格精壮,很是厚实。浓眉虎目,不怒自威。颜庭坐在上位,一掌拍起桌案上书简,怒视帐中将领,“尔等当年一力主张磨碎颜岁愿心智,留其一命,你们看看这来报!本帅膝下二子皆死在他所出现之地——清水!弑父杀兄,还有何可说。” 言罢,大手一挥,示意白眉善目的刘玄出列。刘玄拿着一纸诏书,站在诸位将领面前,“颜岁愿勾结禁军谋朝篡位,青京已然宫变,天子临危受命于老臣,势必请颜大将军自理门户!” “这……!”众人虽震惊不已,但并未头脑发昏,“刘相,你既说颜岁愿勾结禁军宫变,那怎会放你来送诏书!?” 刘玄应的波澜不起,“自然陛下英明之至,一早察觉颜岁愿狼子野心,提前预备了这纸诏书。诸位若是不信,尽可仔细一观国玺宝印。” 颜庭的亲卫取来诏书,双臂用力抻开诏书,柔曲却又端庄的篆书印一目了然。 见诸将神情不复最初激愤质疑,颜庭稍稍挥手示意亲卫将刘玄领出军帐。而后,一叹再叹道:“诸位也见到了,岁愿……他这十年虽然未曾抱怨,但心中终归还是怨憎我等当年不及时班师回朝,致使他父亲阵亡……诸位,以为如今该如何?” 盘踞卢龙,自立北国称帝到底不是小事。若无下属配合,颜庭自然不敢轻易出口。眼下便有心腹应声道:“大将军,颜岁愿终究与我等隔阂颇深,心机深沉隐忍十年,只怕就是要与我等清算。依末将所见,即便李氏重掌江山,我等也只会受制山南之事。倒不如先与诸道做个表率,先自立,届时天下各自为主,谁又会紧抓我等当年把柄。更何况,乃是先帝不义在先,怨不得我等不忠!” 颜庭早已将欺瞒将士之事,推脱至先帝头上。颜庭锁眉,满面为难,“诸位以为如何呢?” 大宁再不济,也有百年绵长国祚。九江五岳更是一统许久,岂是轻易便能分割。究竟是改朝换代难以接受,还是割裂国土难以接受,诸将心中各有一杆秤。 缄默许久,终是满帐臣服。 七月入夏,烈日融融。鹿府的风虽不如长龙似的关塞风沙磋磨人,吹至脸颊却也觉得火辣。 如火煎烤的是心,棕红甲胄的将军望着须发皆白的老将,道:“田老将军,末将始终不相信……少将军会谋反……” 田老将军静默许久,才道:“先元帅……若非为保我等安危,不想我等成为皇帝与颜庭算计的牺牲品,也不会轻易赴死关外。”长叹一声,“我等如今难道只能看着将军唯一的血脉断送?” 红甲将军亦然满面丧气,“可怜的是少将军这些年,明明知晓所有真相,却不得不陷在泥潭,竟是从也不跟我等提一字。”两拳握紧,筋骨凸出,“难不成我等为了活命,就真的看着颜帅阖家俱灭?!” 何去何从?进,是大宁朝铸成大错的罪人。退,是颠覆大宁分裂国土的罪人。 忽然账外传来声响,有小厮模样的人闯进来。 佑安当即跪倒在地,“求田老将军和徐将军救我家大人!我家大人这十数年已经如此凄苦,万望两位将军垂怜我家大热,切不要使得我家大人成为千古谩骂的罪人!” 他本是受命去各道散发勤王书,却撞上刘玄。刘玄看了他手中勤王书,以为二人同道中人,便带来一起见颜庭。颜庭听罢勤王书一事,欢欣之下也便未为难佑安。 毕竟,没有什么人比颜岁愿身边跟随的小厮指证颜岁愿谋反可信。 佑安得知手中是何物之后,终是不忍,于是便趁机求上门。 “是少将军亲自交代你所为?!”见佑安点头,徐将军当即了悟,“田老将军……少将军这是要坐实自己谋反,代我等受过,无论将来青京何人入主天下,我等只需将少将军与颜庭谋反言明,便可独善其身啊!” “少将军果真是承颜帅之大义!”田老将军也赞同,“我等必不作出分裂国土之事,以慰颜帅与少将军之苦心。” “田徐二人果然是贼心不死!”颜庭听着亲卫所言,“他们竟敢擅自调军与本帅摆阵!” 亲卫道:“元帅,您的中军已然整备待发,田徐二人不过是自寻死路,他们左右二军将领一直不臣,如今除去他们,您北国称帝定再无阻碍。” 颜庭一阵冷笑,“这可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不怪本帅不讲情面!” 鹿府驻扎军队异动的消息甫一传到颜岁愿耳中,他便披甲完备。阔别疆场十余年,素白指尖拂过银甲,竟有近乡情怯的情愫。 颜岁愿垂首目光落在寻回的剑鞘,忍冬卷草纹似兽爪一般紧握着剑鞘,浮雕出的花纹触感真实。循着花纹可见古朴的刻铭——兴,没有剑鞘归置的无烟剑身上,亦然有同种刻铭——亡。 无烟剑,颜岁愿贴身随带十年,今日才露出真面目。程藏之可以以琥珀牙璋取代军印,他父亲亦然可以以无烟剑作信物。 颜氏这十年,该有个尘埃落定了。忠臣也罢,逆臣也罢,都将在今日了结。 于立跟着颜岁愿也有好几日,葬别父母后便不言不语。今日见白泥塑的菩萨——颜家哥哥披甲,愣神许久。 颜岁愿见于立愣在院落间,便招手唤他过来,“你可在此处等你父亲的旧友来接你,日后他们会照拂你。至于是否报血海深仇,来日你可自己抉择。颜氏,始终恭候。” 于立愣着,忽而摇摇头,“颜哥哥,你不是已经替我杀了杀我阿娘阿爹的人……而且阿爹是因为我自己才——” “并非是因为你。”颜岁愿俯下身,手掌覆在少年发顶,“你那些亲友,是因为我这一家恩怨而无辜遭殃,此事,不是你之错,全在我族。” “颜哥哥错在哪儿?”于立满目疑窦。 颜岁愿应声哑然,竟不知如何应答于立。我——错在哪儿?是擅自放生程藏之?是谨遵双亲遗愿保全数万将士,为朝尽忠?是忍辱含垢十年不使颜氏自相残杀?还是,对程藏之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任两个人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荒唐春宵? 于立却又道:“颜哥哥救我,替我安葬阿爹阿娘,还有邻友。甚至替我手刃仇家,我……”少年搔头,“我实在不知道颜哥哥错在何处。” “……”颜岁愿垂眸不言,俄顷才道:“我错在,未有纠正你的称呼,我与你父亲算得同辈。你应当唤我叔叔。” “不管是叔叔还是哥哥,”于立顿声,“您都不欠谁的债。”老成似的叹口气,“我还欠阿爹和阿娘一顿双打。” 颜岁愿应声而笑,“难为你这些天便如此通透。”也不愧是于振之子。 于立迟疑一下,才问:“我能跟颜哥哥一起去吗?这些人,我就跟颜哥哥熟悉……” 颜岁愿凝思良久,想于振也算一方大将,他的儿子上战场见识见识倒也不过分。然他还是打算让程藏之的鹰卫把人护好,稍有不妥,便让人送于立回程藏之处。 许是颜庭早已料定三军会对峙阵前,一早便做准备。左右军备不仅废弛,连战马都要逊色中军。眼下正堵着左右军于鹿府边界线,颜庭本人骑在高头骏马之上,声撼江海,“田広、徐达飞,你二人擅自调动军马奔赴逆贼颜岁愿便罢,难道要将士们同你们一起做大宁的逆贼!况且颜岁愿当年弑父夺权,你等投效于颜岁愿能有何好下场!” 军阵前,徐达飞梗着脖颈道:“颜大将军!你这些年又何尝不是以山南之事挟持诸将!你排除异己,手段何等毒辣,你当我等真的一点不知吗?更何况,颜岁愿究竟是不是真的弑父夺权,”目光扫过可以叫的上名号的将领,“诸位同袍当真不知吗?!” 提起此事,田老将军亦然出阵三军,“诸位同袍!当年颜庄元帅明知关外敌情有误,却仍旧赴死,为的什么,诸位当真都抛在脑后了!” 话音一落,不少大将都极其不自然的沉面肃然,更有甚者当即烫红眼眶。 颜庄元帅,是为他们慷慨就义。为遮掩他们在山南犯下的错,不惜身死也要保全他们。颜庭以山南之事要挟他们,他们以颜庄元帅之死暗里钳制颜庭。否则何来十年安稳,又何来大宁十年国祚。 只是如今大宁山河颜色变,他们若是执意旧山河,免不了要重蹈山南之祸。可若新君不能接纳他们,下场亦然凄凉。 一个要挟他们的颜庭,一个因他们失去双亲、一身功名的颜岁愿。选择哪一个,着实令他们焦心苦恼。还有那河西节度使程藏之,若是选不的不当,程藏之来寻仇也难以招架。 何去何从?身家性命与清白又要如何挽留?若真是自己揭竿而起,莫要等天下诸道讨伐,颜庭就先灭了他们。真真是夹缝生存,还不如不要这十年安稳! 颜庭又在喊话:“诸位所求不过是安身立命,倘使诸位愿意助我建国卢龙称帝,我必然以诸位为开国功臣,修史建碑让诸位永垂青史、千古流芳!” 如此许诺,可谓正中人心。眼见着不少人动摇起来,却有箭矢飞出,直中颜庭阵前擂鼓。 何人百步穿杨的箭法?!众人心惊不已。 但见侧翼军后有银甲白袍青年策马而来,颜岁愿一手高举无烟剑,一手低持强弓穿过重重甲胄。 “昔日诸将为颜庭误导所酿之错,所犯之罪,我颜氏子颜岁愿愿一力承担!但请诸位同袍勿要错上加错,致使飘摇山河四分五裂不得安宁,贻害天下生民!” “颜岁愿在此起誓,无烟剑为证,将来新君勿论是何人,若要追究当年山南之事,我颜岁愿愿揽罪不辩!” 言罢,颜岁愿双手奉出无烟剑——这把剑曾为数万将士看过摸过,每一个入伍的将士除却领下铭牌,亦然会一观这把传世宝剑。起初,颜庄只是想与人分享得获宝剑喜悦,便在新兵面前展露身手,哪知后来便有了入伍都要见一见无烟剑的风习。 那时候,无烟剑还不叫无烟,只是一把泽光胜江海、锋利破山川的传世宝剑。后来看的人多了,问起名字,颜庄才想起取个名字。这便有颜岁愿同程藏之说过的那些。 颜庭一见无烟剑在颜岁愿手,当即出言呵斥:“颜岁愿你不仅弑父夺权,更杀兄不仁,拿着盗去的无烟剑,就想蛊惑人心,你当这里的人都是傻子吗?!你在京中勾结禁军谋反,便是你不可信之证!” 一言点醒众人,又撩起人心怀疑。 颜岁愿却让人带出秦承来,“颜庭,当年你蓄意拖延军师北上,勾结契丹天使,出卖军情于霫奚人,你当真以为无人知晓吗?你膝下二子,时远时巡为你利用而死,他便是证人!” 一见秦承,颜庭当即冷笑,挥手让押解出二人来,“你倒是随便找出个托词之人,我这亦然有自证之人。” 二人便刘尧与秦孟氏,只是这二人被拖着,满身漆黑不知死活。 秦承一见此情此状,便知程藏之所言不虚。他闭了闭眼,忽然看向颜岁愿,“颜尚书,你若肯答应我日后代我妥善安葬他们,我便为你佐证。” 这二人落入颜庭之手只怕生也不如死,颜岁愿了然,缓缓颔首许诺秦承。颜庭一方见状,当即将二人押在阵前,距离不远。鹰卫松开秦承,任他咬牙攥紧掌成拳直至肩上血色漫漫。 风中呼啸声停下,便是削rou劈骨的两声闷响。生不如死,不如早死超生。秦承自己应了自己当日箴言,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低头看自己的双手,上次在卢龙之时,他还觉得干净的双手此刻满是鲜血,如同在别人内脏里翻找什么过。 他终于跟这天下一般,杀业深重。阖目之后,再次睁眼,他将如何安排颜时远以及处置蓄意害兄的颜时巡过程,简略却不漏重点的说出。 颜庭却是拉弓要射杀秦承,秦承反倒不惧。正在此时,又涌出一波人来——为首者正是脸上一刀的苏随,这些人纷纷打散发结,露出发顶刺字——忠。 “颜庭陷害我等勾结契丹与霫奚!令我等十年逃亡漂泊!冤屈不申,我等今日愿以命战,力证我等清白!” 正是军心鼓舞之时,乾坤朗朗之下,有霜芒盈眸。无烟剑俊修三尺,褪去掩人耳目的镀银,剑身刻花缠绕有致,君子寒兰绽破冰妍极光。无烟出鞘则是亡,今日必有一方死。 “十年之前,颜庭为谋朝篡位,诬陷山南谋反,欺瞒卢龙将士,暗害前任主帅。今日,我颜岁愿势要扫清颜氏门前雪,必要以颜庭之血涤清颜氏十年污秽!” “诸位同袍愿随我战者,颜岁愿他日必许安平之世!” 十一年,分明已经磨砺掉锋芒的少年将军,再次披甲,仍有文臣如水的清质,却恰时的抚慰着惶恐十年不安的漂泊者。 水利万物,上善也。十年宽仁忍让,虽让颜岁愿失去封狼居胥的人生,却给了他上善服众的信服力。 十年的纠葛,即将斩断于颜岁愿手中无烟之下。 三军与颜庭嫡系军顿时乱做一团,杀声震天,吼出他们心中的抑郁难言。分明是效忠君王、视军命如山,怎么就成了错杀山南无辜同袍的刽子手?!分明在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怎么就成了君王心中的暗鬼?!分明祈求天下太平、河清海晏,怎么就成了分裂国土的逆贼?! 所有人都在心中怒号问天,人间公道何在?!他们要走的正道为何处处避着他们?! ——我们只想保家卫国,重振山河,守护高堂妻儿!国不辱,家不侮,天下不苦,为这他们才披上甲捡起刀战长城。 为什么要逼迫我等?我等为了这片山河秀丽,即便没有君王诏令,也甘愿赴死。 颜庭不顾心腹劝诫,坚持不撤退卢龙坚壁清野,他策马直闯向颜岁愿的方向。一柄钢刀千钧重,却被无烟剑化去力度。 颜岁愿与他对视,“你究竟为什么要起不臣之心?!你可知,父亲当年本就是要把这柄剑赠予你的!” 颜庭脸上肌rou抖动,出言便是嘲讽:“人人都道你是汉家霍嫖姚转世,好个不世之才,颜氏那些老东西们更是不吝啬倾囊相授于你!以你当年之势,我若不动手,难道要看着你们一支拥兵自重入主天下?!” “我不甘心!当年你父亲越过序齿接过中宁军,如今你又来抢夺我的东西,我焉能坐以待毙!” 应声落刀,霜刃似染了剧毒,劈破热浪挥舞间尽是森凉。转眼间,便将悍马砍下头颅。二人便在累累尸骨间交起手来,刀势每落一次便如流星划过,颜岁愿觉着沉如千斤之外,便是热浪刮面。 “为什么你们这一脉不灭绝了?!我十年之前就不该妇人之仁放过颜岁愿你这个孽障!” 颜庭势要杀他,不言而喻。颜岁愿喉咙发痛,耳道倏然一阵锐鸣,鼓膜穿孔,心上一片青森森寒冰冰的密刺。身体钻流的疼痛,如电蹿过四肢百骸。 十年枯寂飘零,都抵不过这几语伤心。以为文韬武略超脱于人是无比骄傲,到头来所有的愤恨源头居然是自己——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错在何处?——母亲说,依照大宁律疏,颜氏所有人都错了。谋逆之罪,五刑不足,诛连十族。 颜岁愿竖剑于身前,满目浓烟烽火,血雨腥风间一身疮痍。却兀自一笑,似蓝田玉流转的一点润白漾漾泛开,“不敢劳烦您动手。为天下杀身,为生民丧命。颜岁愿,已经不能为什么而活了。” 颜庭耳道落入此言,神情愤恨却又怪异,他眼前恍惚见曾经的手足颜庄。一心震愤撼动参天心魔,当即大喝:“那就跟你那个装模作样、假仁假义的父亲一块去死吧!” 颜岁愿不由苦笑,本剥离脑海的往事一幕幕拥挤来,竟是捎带着灭顶的十年隐痛苦愁。 无烟剑攻势骤转防守,以退为进待一个空防时机,颜岁愿由着环首刀压制无烟,刀剑刃影双双擦过颈。他接着这个时机,心中无凛道:“您迟的,不是杀我,而是整个颜氏。谋逆之罪,五刑不足,诛连十族。小辈不才,愿随您共伏法!” 颜庭应声目眦尽裂,干吼道:“你毁了颜氏一族,自然无颜存活于世!少说的冠冕堂皇!你——还不如你父亲!你是颜氏罪人,一族奇耻大辱,今日我才是涤清颜氏污垢之人!” 颜岁愿无言叹息,冥顽不化。 一片冷月所裁炼的钢刀,裹挟着刑天舞干戚的神力劈斫猛堕,颜岁愿被刀势逼得连连后退。悬空刀刃将至他肩颈枭首,颜岁愿却目及却颜庭胸前空防——他待的时机。 目不交睫间,将要见血光,却有修狭横刀拦截下颜庭的攻势。横刀硬碰硬生生将颜庭手中的环首刀格挡抬回,手持狭直横刀的人一身玄色轻甲。 七月赤焰,欲燃眉睫。玄色轻甲随着主人的一招一式激荡出热浪,游动如江海腾荡的跃龙,双刃擦出一河灿灿星辰。颜岁愿松了松被震麻的手臂,目光落在玄色轻甲。 程藏之。 他携着迢迢远道的云和露,披着相思风月,涉江越岭来接他。 颜岁愿望着程藏之,手中的无烟剑落下。他满目浓烟散去,烽火角声将熄,血雨歇腥风吹断。十年飘零久,因为眼前这个人,寒霜暖苦愁甘。 烽火未散,刀剑却已归鞘,程藏之望着几步之遥的颜岁愿,振兴山河这种事,我相信我自己。 唯你的安危,我曾寄期望于上苍。 思来想去,终不过是絮絮叨叨不尽的委婉相思:“想我了吗?惊不惊喜?我来的是不是正事时候?我是不是总是总这么会抓时机亲自坏你的事?” 所以,你听出来我很想你了吗?也非你不可了吗? 颜岁愿无声抿弯唇角,笑意染面,眸中的玄色愈加浓烈。难得应承程藏之,他说:“候你许久。” 有时候不禁想,究竟是程藏之出现的太是时候?还是自己坚持的正是时候?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日后会有无尽春秋告诉他们答案,又或者他们给无尽春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