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书屋 - 历史小说 - 村里有朵霸王花(种田文)在线阅读 - 第92节

第92节

    胡大人哼笑一声,幸好听不出怒意:“是怕万一治不好夫人,又再次累及福仁堂的名声吧。孔任秀倒是收了个好徒弟。”他将身后心腹招来说了几句,才朝许汉林道:“那日砸车杀马却是霸道了些,但他一届享负盛名的名医却还不及你这少年人,那说明我那日砸的也非全无道理。既然你为家师求情,念你一片孝心,要求也不为过,我便应 下了。再住下三日,三日后我命人亲自送你回南风镇。”

    当日总督府砸杀了福仁堂的马车是众人皆知的,三日后,总督大人命人在门口放一串儿千响的炮仗逐晦气,引了一条街的人过来看,又当众朝许汉林道谢,且送了簇新的马车和高马,另有“悬壶济世”牌匾一块,明说是赠与福仁堂,且让小厮一路跟回去,务必将牌匾交予福仁堂之手,高高悬挂于堂内。

    且说福仁堂收到这牌匾,当日又就将那个连续几日只开了半扇的门面全开,重新泼洗了门前青砖,先不提孔任秀在内室老泪纵横,许汉林的几位师兄却是面色各异,其中孔圆面色最为难看:“他这是何意,若是一早有方法,为何不早说,巴巴的去总督大人面前领了这头一份,莫非还想越到师傅前头去不成?”

    80不破不立

    “晓得怎么治总督爱妾的病,却不先来回禀师傅,现在又闹腾的整个南风镇都知晓了福仁堂内只你一人能力挽狂澜,许汉林,你的心倒是大的很哇。”说不嫉妒那是假的,孔圆瞧着他不悲不喜的模样更是来气,恨不得冲上去就将他推跪在地。

    许汉林只瞧着座上闭目的孔仁秀,他若是信他,他便什么都不用多说,他若不信他,他说再多也无用。

    孔仁秀终于抬眼望了望大堂内新挂上的牌匾,悬壶济世,总督胡大人亲手落的款,今早瞧着人抬上去挂起来的时候,周围百姓的喝彩声教他憋屈了数日的浊气一扫而净。便是许汉林这小子出风头又如何,他既是福仁堂的人,便越不过这个辈分去。

    孔圆瞧师傅脸色便晓得许汉林这回怕是功远远大于过,于是脸色僵硬道:“总督大人封赏的五千两银子呢,那可是赏给福仁堂的,难道你还想一个人吞了不成?”

    其余几位师兄均面色复杂的瞧着许汉林,方才在偏厅,总督府的小厮可说的分明,这五千两是确确实实赏“许小大夫”的。孔圆眼下这般说,是欺负师傅方才不在现场,不知情么?

    可是那五千两银子,换了谁会不动心。

    孔仁秀点点头:“这倒是个正事,胡掌柜,你先将银子收起来,待我好好想想如何处置。”一面说一面瞥一眼许汉林,却见他依旧神色淡淡的,从袖子里摸出那纸薄薄银票递了过去。孔仁秀再转眼一瞧旁他弟子,些个人均是神情一震,孔圆更是不掩饰的面露欣喜。

    难得这小子年岁最小,心思却是最沉稳的一个。孔仁秀捏着那银票的边角,竟似是捏着众人的眼球一眼,孔仁秀瞧着众人脸色不着痕迹的蹙下眉,忽然道:“不过此事还是得意于汉林,这银子也不能全留在福仁堂,胡掌柜待会拨一千两银票给汉林,另外,汉林随我进书房,师祖亲手誊写的《神农百草经》,我便交由你日后保管。”

    众人一惊,沉不住气的甚至低呼出声,他们这般讶异倒不只是为了那一千两银子,而是那师祖亲手誊写的《神农百草经》,说白了,是这代当家人交予谁,谁就是下一代当家人的。

    许汉林跪在书房地上,索性青砖上铺着厚重的毛毯,倒是不会硌得人膝盖疼。方才孔仁秀双手将书交托与他,他思及爷爷多年心愿,便客套也没客套一声就接了,倒是换来孔仁秀一声笑,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也不想说了,直接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搏命一回,换来福仁堂下一任当家的位置,这等大事,许汉林第一个想告诉的便是自己爷爷,第二个想告诉的,却是甄知夏这个丫头。

    说起来有整三年没见这丫头了吧,以往压抑着不敢去想,那是因为但凡有点念头便黄河决堤一般抑制不住。上回借着怒气一气儿将积压了数年的委屈彷徨都卸在那丫头身上,那可是头一次的狼狈脆弱,眼下那丫头也一十三了吧,花骨朵一般的豆蔻年纪,教人想起心尖儿就是微微一颤。

    许汉林忍了好些时候才将往外的步子生生顿住,转而朝着福仁堂后头的小巷子行去。

    却说这头,韩沐生三天两头的往李娘子麻辣粉上插科打诨,倒教几个来寻乐的堂兄白跑了好几趟,今日韩沐生教韩老夫人留了一日,他们总算逮住了人留在花厅,没说几句就见他又要往外走,韩家的几位堂兄只得拦了小庄问话:“你家少爷是被外头什么东西迷得五迷三道的,见天儿的往外头跑?”

    小庄不敢讲少爷的事儿都抖搂出来,也不敢随意那些胡话糊弄这几位爷,只得含糊道:“少爷最近爱上了外头一个粉摊上的麻辣粉,一日不吃就念想的很。”

    大堂兄抖了抖扇子:“哟呵,府里头的大鱼大rou吃腻了,觉着露天旱地的小吃好了,你家少爷可是养刁了。”

    二堂兄轻笑下:“我怎么听说小堂弟似乎是看上了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

    大表兄嬉笑两声:“若果真为了这事儿才呆不住家里头,倒也不奇怪,只是这小堂弟果然还没开窍哇,一十三岁的小丫头有什么趣儿,堪堪成人,要什么没什么。”

    此时这要什么没什么的十三岁小丫头甄知夏正陪着娘亲jiejie在南丰镇上最大的金铺子挑选首饰,甄知春的嫁妆已经准备的七八不离十,就需要些拿出的手的头面压箱底。念及李氏只一根秦少爷那里得来的宝石金簪不方便戴出来,甄知夏也没有半件金银首饰,娘仨这些年惯来节俭也未曾置办过一件新衣,所以她们干脆告了半天假,将这些一气儿办了才开业摆摊。

    喜气洋洋的忙活了早半日,甄知夏吃了晌午饭就去中山楼送卤味,那惯悉的伙计却不似以往的热诚模样,反而将甄知夏拦在厨房门外说道:“甄小娘子,您得在这儿等会儿,我得请示了掌柜的意思,才能决定您能进不能进。”

    甄知夏奇道:“吕掌柜和咱们说好的,就是这个时辰给厨房送卤rou,不是每日都是这样的么。”

    小伙计压低声道:“甄小娘子,您有所不知,吕掌柜他告老归乡啦,咱新来的掌柜姓唐,眼下中山楼所有的买卖采办都要统统经他过一遍才能通过,昨日你刚走,就查到这外厨来了。行了,我也不和您多说,我先寻咱掌柜去。”

    甄知夏只得将洗的干干净净的粗瓷翁放在院里的石桌上,瞧了几波进进出出的伙计,似是瞧出些门道来,怎的这外厨房似是换了好些个生面孔。不多时功夫,小伙计带了个高个的胖子过来,一身暗金色的长衫,更显得腰膀肥圆,他一瞧见甄知夏就来了一句:“总算等到你了,中山楼和你们的卤rou合约得重签!”

    重签?

    唐管事那手指甲挑开瓷翁的布扎,拿到鼻尖下嗅了嗅:“这卤rou可算是中山楼的一道招牌菜了,占着中山楼的牌子,你们却要占一半,生意场上从来没这个道理。”

    甄知夏诧异道:“咱们是和中山楼签了约的,白纸黑字,怎么说变就变。”

    唐管事道:“你们这是和前头的吕管事签的字,中山楼没这种分利的先例,眼下吕管事归乡了 ,规矩自然得重来。”

    这唐管事一脸精明算计,句句不饶人,甄知夏只得道:“那敢问唐管事的意思?”

    唐管事比划了个手指,说了个数,甄知夏细细一算,每只卤鸡赚三十蚊,每斤卤汁野猪rou赚上二十文,也就是差不多是第一次和中山楼定下契约时的赚头。甄知夏眸子一沉,如果是这样,事情就不妙了,要知晓她们现在一家四口能在镇上过着这个么闲适的日子,还能供荣值读书,这绝大部分就是因为中山楼的照拂,一个月一十五两银子。若是按照唐管事的意思,她们以后每个月至少要少赚上四分之三。

    “唐掌柜,金少爷呢,当日咱们和吕掌柜定下的时候,金修少爷也是知晓并一力促成的,他也同意从新和咱们定协议?”

    唐掌柜眯了眯眼,不过片刻他又道:“金少爷半个多月前就离开南风镇了,你若是和他相熟,怎的会连这点都不知道。我是劝你们别那么贪心,赚好该你们赚的那份利,毕竟这个价儿已经很难得了。”

    “知夏,你居然就这么把中山楼的卤鸡营生给回了?”李氏立在粉摊前头,一时忘记将煮好的麻辣粉端出去,只直愣愣的满脸不敢置信的瞧着她:“而且还把这一瓷翁卤rou给带回来了?”

    甄知夏撒了把香菜在麻辣粉上头:“娘,你是没见到唐掌柜那模样,似乎谁和吕掌柜熟悉,他就和谁有仇似得,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我瞧着这模样再合作,早晚得翻脸。”

    “和中山楼要是断了,咱们怎么在镇上过下去,阿值还要念书,早晨咱们才买了那些个首饰,花了那些银子,每个月的房租钱,还有……”李氏越说越有些恐慌。人都是这样的,对某样赖以生存的事物习惯到依赖,一旦失去时,就会慌乱甚至失去主见。

    甄知夏转身将麻辣粉端出去,回到雨棚下头见李氏还呆呆站着,便接过她手里的漏勺,不紧不慢的高汤里舀动着:“娘,咱们的麻辣分摊摆的也够久了,有没有想过,咱们可以自己开一家店?”

    李氏第一反应就是一口回绝:“开店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儿,就咱们三个妇道人家加上还在念书的阿值,不可能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咱们买不起铺子,租个带铺子的小楼还是可以的,每月最少八两银子,多些就十两出头。开始可能辛苦些,也可能赚不了钱,但是娘,我早就想有这么一天,凭什么咱们做的卤味还非得挂上别人的牌子才卖得出去,娘,咱们试一试,好不好?”

    81遇上了

    许汉林将得了师祖亲手誊写的《神农百草经》一事告知许老大夫,不想许老大夫夙愿终尝,竟然乐的当夜发起了低烧,许汉林端药送水伺候了三日许老大夫才痊愈,许汉林这日便向着福仁堂告假,回家沐浴更衣歇了不到半个时辰,看爷爷又眯着眼睡着了,便有些坐不住,想了想便抬脚出了门。

    一路上许汉林都是吹着眼帘,面上沉沉的看不出表情,就顶着这个面瘫脸,许汉林在福仁堂整整熬过了三年,日子久的,他都以为自己不会笑了。

    一路西行,路经那条二人宽的狭小巷子,依旧是黛瓦粉墙,水洗似的青石砖缝内绿草摇曳,一时想起三年前愣是抱着那傻丫头诉了一回委屈,许汉林的唇角便忍不住勾了一勾。那丫头现在已经长大了,他是再也不愿意在她面前似那回一般示弱了。而且,他也已经不是那个才入福仁堂,屈居末位的许汉林了。

    出了巷子再拐两次弯道,沿着块块见方的青砖大道一路走,第五个巷子,就是李娘子麻辣粉的摆摊处,许汉林见着簇拥的人群后头,一高一矮两个浅色身影,脸上不自知的带了一抹笑。

    “汉林来了?”李氏忙的脚不点地,从前几日甄知夏回了中山楼的单子,她们娘几个将摆摊的时辰又延长了,连原本中午打午觉的习惯也一时改了,所以娘几个瞧着颇有些疲倦。

    李氏手头不得空,只得朝着身后的小案几随手一指:“可不巧,正忙着呢,你先坐着,婶子给你煮一碗馄饨。”

    许汉林面上溢着笑,说话的声音实在不够大,但是好在清脆有力,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倒也听得清楚:“知夏丫头不在?”

    甄知夏的确不在,连着好几日她都在外头跑,少了吕掌柜在中间牵线搭桥联络牙侩,想要在南风镇上寻一处价格好,地段好,带铺子的小宅子可是难了。甄知夏白白跑了几日,毫无进展,李娘子麻辣粉只能麻烦李氏和甄知春先兜着,就连荣值放课回来也晓得洗手帮忙。原本看宅子一事,她一个十三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女娃子来做,颇不合适,但也没法子,总不能教李氏这美少*妇或者即将待嫁的甄知春来做,荣值也太小,当不得事,幸好甄知夏仗着艺高大胆,用着摆摊练出来的面皮一家家的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