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这夜魏瑾泓一回来,赖云烟跟平时那般倚于榻上看书,见到他进了内屋,见丫环也没跟进来,连起身假惺惺的请安也免了。 “明日辰时后出门。”魏瑾泓坐下后,说了这么一句。 “是。”赖云烟闻言,抬头一笑。 因要去见苏家的七姑娘,再又因知如若兄长的这次婚事不出岔的话,魏瑾泓怕是会有所帮忙,她这几天便什么话也不对魏瑾泓说了,免得一出口就是恶言,把魏瑾泓刺激得改了主意。 等苏家姑娘嫁给她兄长后,到时会如何,到时再说。 说来前世的嫂子也不是太差,娘家更是不弱,但她那嫂子行事手腕也只是一般,其父户部尚书后来也因她兄长的名声跟她兄长闹翻了,虽说后来没添阻力,但也没添助力。 而在丝丝相扣,网网交织的朝廷里,没有助力何其难?上世他们倾尽赖,裘两家的财力,才用银钱砸出了一条通道,借势让她兄长在朋党之争中翻身,其中何其惊险艰难,那般的惊心动魄,赖云烟现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这世但凡有一点可能性,赖云烟都不想再来一次。 “你今天出门了?”魏瑾泓这时又说了这么一句。 “是。”赖云烟又笑。 “嗯。”魏瑾泓又颔了下首。 他不再言语,赖云烟也不声张,微笑看过他后便垂下眼,继续看书。 ** 这日在魏母那用过膳,赖云烟随魏瑾泓坐上了马车。 她只知苏家的七姑娘闺名叫苏明芙,其它一概不知,在车上坐了一阵后,赖云烟瞄了瞄一直垂眼静坐的魏瑾泓。 她一看,魏瑾泓便睁开了眼,看向了她。 赖云烟笑了起来,笑道,“妾正好想找您说说话。” “说罢。”魏瑾泓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拂了下身上的袍面。 见他让她探话,赖云烟嘴角笑意更深,“您跟苏大人这时也应是颇有些交情了罢?” 不止苏大人,便是后来的元辰帝,现下跟他也是有交情得很了了,要不然上世他们怎么会三翻五次的都弄不死这姓魏的。 这时候的元辰帝还只是贵妃娘娘的小儿子,在兄弟里排第六,常随其兄进出翰林院,而宫里翰林院都是魏瑾泓常进出的地方,赖云烟身为一介女子天天困在魏家,就是知后事也暂且无法施展手脚,而尽知后事的魏瑾泓所做就颇多了。 赖云烟一想这些,更是不敢掉以轻心,所以现今连套话句,都得看魏瑾泓表面其态度才敢问。 “有一点。”魏瑾泓淡道。 “妾还只知七姑娘闺名明芙,是我娘亲小时跟她娘亲为我兄长订的这门亲,妾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她一次呢。” “苏大人在淮南几地当了十几年的官,在京中没留过多久。”魏瑾泓漫不经心地回道。 “不知这次一来,苏大人会留多久?”赖云烟笑道,拿眼看他。 魏瑾泓半垂着眼,神情温和沉静,坐在那真是如俊雅拔挺的松柏那般有着超然之姿,赖云烟看着他这唬人的样子,心中真是好笑又好气。 他太能装,一装就是装一世,没几人不道他君子,害她兄长在他的相比下,再加有了她这么一个被魏家休出门的meimei,不知被多少人戳着脊梁骨说了多少风凉话。 不过,他再能装又如何?就让他装,她也乐得看他打落牙齿和血吞,一点苦也不能说。 “接了皇上的调任,即会走。” “哦。”那便是,苏旦远这次没提前留在京中。 赖云烟敛了眼,垂下头看着手中帕子。 “会留一段时日罢?”赖云烟看着帕子淡道,嘴边有浅浅笑意。 “嗯,半年罢。” 现下四月,苏姑娘是六月及笄,那么,苏大人是能看过小女成婚后再走了? “真是多谢魏大人了。”赖云烟抬脸朝魏瑾泓笑,这次笑得还有了点真意。 魏瑾泓颔首,继而不语。 赖云烟见他又垂下了眼静坐,便把刚想问及苏明芙的事搁了下去。 罢了,见面就知晓她是什么人了,到时再见机行事罢,能从魏瑾泓嘴里得知这么多话,也是不容易了。 回头魏大人,不定要怎么讨还回去呢。 ☆、最新更新 赖云烟与魏瑾泓见过苏旦远,又见过苏家的老太太和夫人后,便被丫环请到了内院苏七姑娘的院子说话。 一见那苏姑娘,赖云烟觉得她真是个漂亮人儿,小嘴,挺翘的小鼻子,眼睛也甚是灵动,就是身子单薄,显得孱弱了些,就算是穿了一袭粉嫩的春衫,那脸也显得太过苍白。 是个病姑娘,赖云烟心里叹道。 “可是明芙姑娘?”未来的嫂子,也不好叫meimei,赖云烟上前便握了她的手,轻声地道。 “是。”苏明芙轻福了腰,见赖云烟握着她的手不放,她便轻声地道,“我手甚是冰凉,魏少夫人松开罢,莫凉着了。” 她细声细气地说着,赖云烟听着她娇弱的声音,忙拉了她到椅前坐下,道,“是我唐突了。” 扶了她坐下,她这才坐下,倾身关心地道,“听闻你来了几日了,这膳食可用得习惯?” “嗯。”苏明芙半垂着头,轻点了一下首。 “你们退下,我与明芙姑娘说几句话。”赖云烟朝自己的丫环挥了下帕。 “是。”杏雨,梨花忙答道。 “你们也退下罢。”苏明芙道了一声,她身后的两个丫环便也答了“是”,就且退了下去。 等丫环一退下,赖云烟便叹道,“听闻你来,我便是在家中坐不下了,央了夫君带我来见你,望你不要嫌我唐突。” 苏明芙听言抬头,细细地看向了赖云烟。 见她瞧得甚是仔细,赖云烟便迎上了她的目光,嘴角含着温和的笑,眼睛温柔。 只要这姑娘是个好的,对她兄长好,她便一辈子都对她好。 “我听闻,你与你兄长感情甚好。”苏明芙小小声地道。 赖云烟尖起耳朵才听清楚了她的话,这时便笑着道,“我娘过逝得早,是兄长护我疼我长大,我嫁出去后,怕是家中无人天冷提醒他穿衣,水凉了莫有人提醒他喝热的,虽也说这些也有奴才们看着,但心底到底还是担心着的。” “听出来了。”苏明芙抿嘴一笑,看她一眼后又低下头道,“我身子骨不好,不知……你知晓与否?” “未曾听过,可请过大夫看过?”赖云烟忙道。 苏明芙点头,“瞧是瞧过,但药一日都断不得。” “真是苦了你,且也莫怕,”赖云烟闻言叹道,“日后去了赖府,兄长会为你寻遍名医的,这身子只要精心养着,养得久了便会好。” “你们不嫌弃就好。”苏明芙淡淡地道。 “这话从何说起?”赖云烟微惊。 “我这是……”苏明芙抬头朝赖云烟抿嘴一笑,轻轻地说,“少夫人莫嫌我话直,我这是丑话说在前头。” 赖云烟见她这一言一笑,甚是像有点脾气的人,她便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臂,朝她笑道,“我说得再好听,也是无用的,待你嫁进去后,你就知我兄长会有多好了。” 苏明芙抿嘴一笑,脸颊微微有点红了起来,“你不嫌我说话直白,这便即好。” 说罢,低下了头,就不再出声了。 赖云烟又说了好些话,得了她几字的回复,待她欲要走时,苏明芙拉住了她的手,在她耳边轻轻地话了句话,惊得赖云烟拿帕挡了嘴,过后就笑出了声。 随即她回握住了苏明芙的手,也在她耳边道,“你会是我的好嫂子,你便放心好了,哥哥会好好待你的。” 说罢,掏出怀中准备好的荷包,悄悄地送到苏明芙的袖中,又在她耳边轻道,“这是我送你的,你莫给别人看。” 苏明芙也便抿嘴轻颔了下首,送了她到门边。 赖云烟走后,苏明芙进了后院,见了她的祖母,请过安后,坐在了她的身边。 “她是怎生说的?”苏老太太慈爱地抚了下她的头,道。 苏明芙闻言脸红了红,摇了摇头未语。 “是个好的?”苏老太太问。 苏明芙点头,暗中咬了咬牙,未把袖中赖云烟给她的玉佩拿出来。 那是只乌凤墨佩,她只在传闻中听过,价值何止千金,她却给了她。 如若前一月,老祖宗问,她便也拿出来了,可自知自己的药中被下毒后,苏明芙便也不想相信何一个人了。 老祖宗也好,继母也罢,她便都不信了。 她得在这些人身边活到她出嫁那天。 “你是个有福气的,善悟国师为你作的保,算的时辰,咱们宣朝上下,也就公主能有这等荣光了。”苏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慈祥的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苏明芙便羞红了脸,头垂得低低的。 ** 见过苏明芙,赖云烟脸上甚是神采飞扬,让人一看就知她高兴得很。 午间回去,用过午膳,她又叽叽喳喳地围着魏母说了一下午的话,这内府的上下都知今个儿大少夫人见了兄长订亲的苏家姑娘,喜得见人说话都带笑。 等魏母午休后,她回了院,下人来报,舅大人来了。 魏瑾泓不在,赖云烟便让人请他到外院的正厅入坐。 她则回了内屋,急写了一封信,藏于袖中。 临走前,又让杏雨把她用过的笔墨放于箱中。 等到了外院的厅屋,挥退了下人,让杏雨在外看着,赖云烟笑着跟兄长道,“您又来看我,可又给我捎好吃的来了?” “怎地还这般贪嘴?”赖震严不快道,手中接过了赖云烟递过来的信,看罢,他的脸便阴沉了下来。 他沾了茶渍,在桌上龙飞凤舞地写了“我自会处办”这几个字。 “今日只是路过,顺道来看看,这便即走,改明天再顺路了,再给你捎些庄上的果子来罢。”赖震严阴着脸说道,写罢字,忍不住伸出手轻拍了拍她的头,眼睛里有着欣慰。 他这放在掌心疼爱着长大的妹子,也终是长大了,知晓为他cao心了。 “谢谢哥哥。”赖云烟拉了拉他的袖,依赖地看着他。 这时,她看了看屋外,见杏雨板着身体背着门看着院中,院子里也无甚动静,她这才用小得只有靠近得极近才能听得清的声音道,“哥哥要好好的,你好了,我在这魏家才能好。” 赖震严闻言抿了下嘴,轻颔了下首,拿袍起身,淡然道,“我就这走了,瑾泓要是回了,帮我跟他说一下我来过。” “是。”赖云烟轻福一礼,送了他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