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无论哪种行径,她赖氏都不怕。 “起。”魏景仲瞥了孙子紧拉着她衣袖的手,淡道。 “谢父亲。”赖云烟淡应,抬起了头,看向了这对自进门就没正眼看一眼的夫妻。 魏景仲白发白须,仙风道骨。 魏崔氏黑发瘦脸,病态刻薄。 说来,相如心生这种话,也不是全部亦然。 魏景仲这种人,就跟他大儿子一样骗人能骗一世,哪是什么仙风道骨? 魏崔氏却是身心如一,不过,赖云烟尽管厌恶她至极,却也知这女人也有她自个儿的悲哀。 落魄的娘家,身家富贵年轻的儿媳,还有生下的儿子与她渐离渐远,那心从来都在书院与家族的夫君无不在提醒她,她得到的不会比她失去的多。 人生在世,有时拼的不过是谁比谁更敢付出,谁比谁更敢抛下恶因往前走。 而魏崔氏,是留在原地走不动了,她被她的人生禁锢住了。 看着她的惨态,赖云烟没有像儿子所说的那样“不怕去得罪她”,而是垂下了眼,没有去对应魏崔氏朝她看来的冰冷的眼。 “坐罢。”这时,大儿朝她看来的冷得没有丝毫感情的眼,让魏崔氏眨了一下眼,说了这句话。 “谢娘。” “世朝谢过祖母。”魏世朝紧随母亲说过这话,却并不看向祖父母,而是母亲一落座到椅子上,他看着丫环整理好她的裙摆后,他这才安心地抬起头,站到了她身边,而不是去捡张椅子去坐。 他站在她身后静默无声,但那一刻,在屋内所有的下人都明确地知道,这母子是同心的。 他们家昨日才见过圣上,受了圣上赞誉的小公子是站在他的生母这边的。 谁轻忽她,就跟轻忽她一样。 那气派又雅致至极的堂屋里,在魏世朝站到他母亲身后那时刹那静寂无声。 魏景仲的眼,这时狠厉地朝大儿看去。 魏瑾泓撇过眼,看向了赖云烟。 赖云烟眼睛平视,正视着前方,姿态不危不惧。 “行路辛苦了吧?”这时魏母突然一笑,缓和了堂内的气氛。 赖云烟随即微笑朝她看去,“劳娘惦记了,不辛苦。” “我听说是行水路的来?” “是。” “一直歇在船上?” “是,舅父的商船共两层,媳妇一层,舅父一层,儿媳带了丫环歇在那二层,便是带了仆人,也是都歇得下的。”赖云烟淡淡地道。 财大,气粗,就是这点好处。 她就是一人一条船又如何? 她过于淡定,魏母无话了,她闭了久日未闭的眼,内心一片怆然。 崔家踏在死路上,她已然无法了。 这时,只能随她那不孝的大儿去了。 早知他这样不尊不孝,当他年幼时,她就不该对他那么好。 他当初就是她的命啊。 哪料至今,尽是悔不当初。 ** “你跟你爹说了何话?”晚膳回房后,赖云烟朝紧随她来的儿子问了话。 肯定是事态有变,才让儿子这么坚决地站在了她这一边。 她从没教过他要与他的父亲作对! 这世道,家族才是他活得好好的根本,这虽然是魏瑾泓教他的,但也是她一直肯定地告诉过他的认知。 魏世朝看着他洗了脸,褪去了苍白的娘,看了好几眼才与她说,“娘,我总算是明白了当年漠北回京,你为何要抱着我哭了。” 赖云烟愣然。 “孩儿明年才满十岁,虽虚岁已十,但这心,怕是到而立之年了。”说到这,魏世朝闭了眼,吁了一口长气才道,“你都不知,那日祖父告诉爹,那肚里的小孩子得生下来那时孩儿想您的心。” 只有他的母亲,才会那么无谓一切地告诉他,他的欢喜与欣然才是他自己的欢喜与欣然,别人说与他的,全是妄然。 而他的爹,却得有一个不是他孩子的孩子。 “你当初是怎么想的?”魏世朝睁了眼,看着他那脸色平淡的娘亲,静静地说,“你是不是想要给我这世间所有的一切?” 赖云烟听了笑出了声。 她笑了好一会,把孩子抱在了怀里,但什么也没说。 他是她历经三世才得的孩儿,她也不知等他活了上百岁,能不能知她愿,知道她愿他享尽人世一切美好的心,但这刻,她却全然满足了。 她活了这几辈子,该得的她都得到了。 “娘。”魏世朝叫了她一声。 “什么?”赖云烟问他。 “你定要活得比孩儿长,”魏世朝向他娘笑了一笑,随即把脸埋在了他娘的膝盖里,闷闷地说,“若不然……” “若不然……” 相继他们谁都无声,谁也未说什么。 ☆、102最新更新 萧氏为保腹中胎儿,已把她怀孕之事告知了太妃。 太妃宫中都知了此事,再说此事的不对头,说这孩儿是她通jian所来,无遗就是笑柄,于皇家,于魏家都如是。 赖云烟知情后,真真佩服萧姨娘这胆量。 这么多年,萧氏也算是历练出来了,当年那野心不小的萧氏女,现下这野心在魏瑾泓各方的打压下暂止,但那敢拼敢为的心思,却还是未尽。 而魏瑾泓跟她兄长一样,遭遇了次哑巴吃黄连,苦头全说不出的事。 这时就算萧家知晓了内情,哪怕魏家豁得出去,也定然是不承认萧家女通jian的罪名的。 因为萧太妃要封太后,萧家这几年定然出不得这么大的丑事。 当年先皇为了他的皇后,也就是废太子的姨母,让元辰帝尊其为太后,生母为太妃已让萧太妃屈就其后,现下就等太后升天,萧太妃升位了,在这个口子,不论是萧家,还是皇帝,都不可能再让萧家出丑事,所以这事,这三方都得忍下来。 萧氏好胆量! 魏瑾泓绿帽罩顶,趋着这难得的机会,赖云烟大张旗鼓地见了萧氏,还赏了她魏家不少的好物。 送的且都是金银,还另道这银子让她拿着去花,但莫要沾污了这手,平素要用,让丫环去碰就是。 不过,因魏瑾泓是世朝之父,她也只见了一面,便也不再谈这事了。 但这事对魏瑾泓的实质伤害却要比赖云烟预料的要严重一些。 魏瑾泓这日在她屋间喝茶,呕吐出黄色的胆汁后,赖云烟真是想笑觉得不妥,不笑又觉得对不住自己,只能拿帕挡了半张脸,眼睛礼貌地看向了别处。 这个男人,着实太狼狈了。 但她确实也同情不起他来,这时忍住了不出言讽刺,落井下石,也是顾及了他们的孩子。 等魏瑾泓吐了地面一地,止了干呕后,赖云烟这才调回眼神,看向了他。 魏瑾泓漱了口,那煞白的脸笼罩着一层灰色。 哪怕他狼狈至此,赖云烟也不敢小看他,只是谨慎地打量着他,不知他要找何话告辞而去。 不一会,魏瑾泓抬脸看向了她,眼睛里毫无感情,嘴间出声道,“当年你是不是早知昭洪是个痴儿?” 他的第一个儿子,赖画儿之子,他曾视若至宝,想让她当亲生儿的孩子,她是不是早他许多年知他是个痴子? “是。”赖云烟淡笑。 “你从没告知过我一声。” “怎么告知?”赖云烟轻描淡写,“那时夜夜祈盼你死于非命还来不及呢。” 魏瑾泓听后宛尔一笑,扶桌起了身,走出了门。 赖云烟在他走后拿了先前他来前看的书,倚躺续看。 不多时,赖三儿来报,说大公子回院后,似是吐了血。 赖云烟脸色未变,把看着的那一页看完,才点头让赖三儿退下。 说来,要是魏大人再多问她一句,她也是定会回,就是如今,她也是夜夜盼他死于非命的好。 要是一举能把他气死该有多好。 少了这个总是捏不清现状的男人活于这世,她活得肯定要比现在精彩万倍。 一个人,连自己和身边的人都改变不了,还妄想改变这天下? 哪怕这多年游历中,为了儿子的前路,她帮了魏大人不少,但现在赖云烟还是相当的不看好他。 这个男人,实在太糟糕了。 ** 赖游入葬之日还有一月有半,赖云烟尽孝这段时日,不少昔日的闺中友来探望她。 赖云烟全都一一尽心招待。 也有那同情她的人,说她这还守着孝,妾室却是有孕了。 要换以往,赖云烟肯定是要哀凄一番,但萧氏前两日还被太妃打赏了什物,她可不想在这时候折太后的脸面,跟人还夸了几句萧氏的好处。 那听者之人也明了她的处境,心中只当她会做人,但对太妃那族也不敢妄言。 待一月半后赖游入了那方圆五里都无族人的孤坟,太后殡天了。 官复原职的魏太府在宫中为太后跪了一宿后,回府大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