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然后拍拍姜舒窈的发髻,小声说:“走吧,我们再去看看岳母。” “去干嘛?”姜舒窈问,谢珣却没回答她。 到林氏的院子,林氏见他们去而复返,十分疑惑,看看姜舒窈希望她能给自己解释解释。 但姜舒窈也不知道谢珣想干什么,只能望向谢珣。 谢珣清咳一声,拱手道:“小婿有些话想对岳母说。” 林氏的眼刀立马朝姜舒窈飞来,姜舒窈迷茫极了,扯扯谢珣的衣袍。 谢珣说完这句话就没多说了,林氏虽然脾气燥,但毕竟是掌家人,看人脸色猜心思的本领不差,犹豫了一番,还是挥手让下人退下。 姜舒窈没动,没意识到自己也该走。 林氏见谢珣神情严肃,收起了装出来的和蔼慈善的模样,对姜舒窈道:“你也下去。” 姜舒窈看看谢珣又看看林氏,还是不情不愿地走了。 她一走,屋内就只剩林氏几个心腹嬷嬷了,林氏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问出这句话时她心中早有猜测,怕是谢珣此番是来责问她的了。襄阳伯府为了把姜舒窈塞进谢国公府,手段低劣,一哭二闹三上吊后又有意请皇后赐婚,是铁了心地要让姜舒窈绑在他身边,他有怒有怨再正常不过。 她心有愧疚,面对谢珣不由得气短。 谢珣见她面色,就知道她想岔了,直入主题道:“小婿想与岳母谈谈我与舒窈的婚事。” 果然,林氏心头一凛,捏紧了手帕。 她艰难地开口:“此时确实是襄阳伯府对不住——” 话没说完,谢珣突然对她躬身行了个大礼。 林氏吓了一跳,止住话头,听谢珣温声道:“娶她之时拜岳父岳母究竟不是真心,现下才补上,愿岳母见谅。” 他徐徐道来:“之前是我亏待了舒窈,成亲后便冷落她,未曾对她有过好脸色,当时我心中有怨气,不愿意与她做对相敬如宾的寻常夫妻。” “但如今我才知晓她是怎样的女子,恼恨曾经作为,怨自己让她受了委屈。情之一事,古往今来未有人道明细究,我也不明白此为何物,但我想着,若是当初我与她相识时不曾有误会和算计,想必也不会落得这番光景,必会登门求娶她为我妻,予她敬重与庇护。” “说我如今对她用情至深未免言过其实,岳母也难以相信。小婿只能对天发誓,今后愿纵她容她,敬她怜她,惟愿她万事遂心,此生不负。” 林氏怔愣地看着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谢珣一番表白后也有些羞意,清咳一声转开话题:“岳母身子不好,舒窈无比担忧,我便想为她排忧解难,所以岳母无需多虑,开食肆做生意这件事是我提议的。” 这下林氏彻底惊呆了,迟迟反应不过来,半晌道:“你提议的?” “是,我只盼她开心便好。”谢珣道,“我要的妻子不是个摆设,更不要个没生气的傀儡,她跳脱自在,不拘规矩,于我来说才是人间烟火的夫妻生活。” 林氏脸色几变,最后只剩下难以言明的纠结。 谢珣沉思几息,还是说出了略显逾越的话:“我知道岳母不信我乃是因为有前车之鉴,但日久见人心,望岳母给我个机会让我证明所言非虚。” 林氏久久不语,就当谢珣以为她不会开口了的时候,她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谢伯渊,你是堂堂正正磊落君子,记得说到做到。” 谢珣再作揖,转身出屋。 屋里陷入沉默,林氏端坐着,长时日的胃口不振让她消瘦又憔悴,此刻木木地望着茶杯不知道想什么,叫人瞧了心碎。 嬷嬷悄声走上前,低声唤了句:“夫人。” 林氏未答话,眼眶忽而滑下泪来。 惊得嬷嬷慌乱失措:“夫人……小姐,您怎么哭了?” 林氏抹去泪,道:“无事,傅娘,我这是高兴呀。” * 姜舒窈在屋外惴惴不安,见谢珣过来了,连忙问:“怎么样?” “唔,应当是说通了吧。” “你说了什么?” 谢珣躲开她的视线,支支吾吾道:“就这般那般……那什么,我不是说了要带你瞧瞧普通百姓的日子嘛,咱们现在就去吧。” “现在?” “马上到晌午了,正是好时候。”他解决了一桩事,心中舒畅,阔步向前,“走吧。” 姜舒窈忙追了上来:“诶,谢伯渊,你等等我。” 两人上了马车,一路往外城驶去,到了外城以后街道狭窄,人群拥挤,谢珣便领着姜舒窈下了马车,一路往南走。 姜舒窈跟着他身后,好奇地问:“你来过这些地方吗?” 谢珣无奈道:“你以为官员整日高坐于堂就能处理政事吗?” 姜舒窈闭嘴了,谢珣怕有人挤到她,把她拉到自己身侧护着。 行至一处小店,谢珣便道:“这是附近最有名的食肆,尝尝?” 食肆座无虚席,姜舒窈看着旁边一大堆站着端碗吃面的人,猜想味道应该很不错,便道:“好。” 谢珣叫了一碗面,老板娘很快就做好了,或许是许久没见过这般俊俏的小郎君,不知从哪找出一个瘸脚凳子给他。 谢珣道谢,并未坐下,端来面碗往旁边一站,对姜舒窈道:“吃吃看。” 他端着碗,姜舒窈直接就着他的手吃了,挑起一筷子面入口,发现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美味,面条不劲道,汤底不入味,且里头搁的臊子只是单纯的煮rou,有rou味却不香,反而有些腥。 但看着周围人吃的唏哩呼噜的,她怀疑自己尝错了,便又吃了一口,味道还是那样。 谢珣将碗放下离开,旁边一个黑瘦的小少年立马上前抢过碗,三下五除二倒进嘴里。 姜舒窈不解:“这……”刚才谢珣付账的时候她也看见了,一碗面不贵,但足够切一小块rou了,百姓舍得花这钱却吃不到相应的美味,按理说来应当不悦,但此处依旧生意火爆,实在是费解。 谢珣道:“我不是说了嘛,来看了之后你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又领着姜舒窈往码头方向去,在码头干活全靠力气,晌午必须得吃好才有劲儿。所以这里的人更舍得花钱,一般都是一碗饭配炖rou,或者干馍配鱼汤。 码头处不缺鱼,鱼汤不贵,但喝起来有股子土腥味,只喝了一口姜舒窈便不愿再喝了。 谢珣又要了碗炖rou,分量不少,但味道依旧平平,大抵是放了姜蒜,rou的腥味不太重。炖rou放了酱油,但酱油没发酵好,味道很一般,炖出来的rou也好不到哪去,即使这样,这也是此处算得上精致的吃食了。 姜舒窈隐有所悟,难怪谢珣让她不必专注用低廉食材做菜,因为哪怕是最普通的rou,平民百姓也处理不好。 她这才意识到,这可是铁锅才发明不久的时代,即使是上层人吃食也算不得精细,别说百姓了。 难怪葛清书连个汉堡也要劝她在食肆售卖,实在是这里的人做饭手法单一,哪怕基建跟上了,饮食却没发展起来。 姜舒窈道:“我懂了,走吧,咱们回去,我有好多好多想法。” 谢珣又被她逗笑,两人回府,路上买了两个馒头垫垫肚子。 回到襄阳伯府,饭点已过。 姜舒窈在哪都自在,钻进大厨房寻摸了一圈,想着今日吃到的炖rou,心念一动。 正巧案板上悬着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rou,拿来做红烧rou再好不过了。 五花rou的皮是精华,一定得留下,炖好的五花rou皮的那一层胶糯黏糊,入口醇厚。 将五花rou切方方正正的麻将牌形状,大小得合适,大了吃起来不入味,且炖不酥烂,小了又少了那种一口塞下满嘴rou香的满足感。 切完后腌制去腥,再热锅烧油,爆香姜片大蒜花椒八角,倒入五花rou翻炒,转入砂锅中,加白酒、酱油、冰糖,慢慢炖煮半个时辰。 待到揭盖时,满屋子都是香浓的rou香味。 出锅的红烧rou极酥嫩,码好后整齐方正,个个晶莹剔透,如玉一般色泽莹润。 把午时剩下的米饭热一热,一荤一饭,足矣。 姜舒窈让丫鬟把谢珣唤来,两人对坐,中央摆着一盘香喷喷的红烧rou,色泽棕红,亮而不油,糖色均匀。 谢珣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五花rou,不禁感叹,待到用筷子夹住rou时,更是惊奇。 五花rou极其软嫩,酥到似一夹就化一般,方形的rou块在筷间颤颤巍巍,泛着油亮,叫人口舌生津。 放入口中,牙齿刚刚碰到肥rou,rou质便化了,香甜松软,肥而不腻,rou香在嘴里蔓延开,悠长无尽,越品越醇。 配上一口热气腾腾的白米饭,rou香与清香的米味中和,这才叫香而不腻。 再品红烧rou的皮,一点儿也不像猪皮,反而像将化未化的胶,软软的,糯糯的,比酥烂细腻的肥rou更实,有一种黏黏糊糊的醇厚rou香感。 这般口味的五花rou,叫人下筷时忍不住轻拿轻放,入口时也少了些狼吞虎咽。 待到吃了两块红烧rou,谢珣又学着姜舒窈舀一勺酱汁浇到白米饭里,稍作搅拌,酱汁棕红,浓稠鲜香,与白米饭搅在一起,连白米饭也裹上了酱汁都油亮色泽。 五花rou的rou香彻底融入了酱汁,有着浓郁的肥rou香味,却丝毫不油,咸淡适宜,甜而不腻,米饭粘上酱汁,每颗米都变得香甜咸鲜了。 这滋味恨不得让人取一大碗白米饭,浇上浓厚粘稠的酱汁,搅拌搅拌,全部下肚。 谢珣惊讶道:“豕rou竟然能做出这般滋味。” “别看光溜溜的只有rou,做起来心思也不少。” 谢珣以为这是她今日的启发,道:“这般吃食放到食肆里也不太适合。” 姜舒窈摇头:“不会的,还是卤rou饭更适合,一大碗粗粮米,浇上卤rou和酱汁,配上青菜卤蛋,管饱又解馋。” 谢珣点头,让姜舒窈把锅里剩下的端去给林氏尝尝,有这盘豕rou在前,他劝说在后,林氏一定会对开食肆起心思的。,, 第38章 两人吃完饭后,谢珣见姜舒窈始终坐立不安,便对她道:“放心吧,我相信岳母会想通的。” 姜舒窈不确定地问:“要不我再去跟母亲商量商量?把我今天看到的都说与她听。”她担心林氏和她之前一样,不了解平头百姓的饮食日常,对这门生意激不起兴趣。 “你以为岳母跟你一样吗?”谢珣不担心这点,悠然自得地品着茶。 姜舒窈见他这样,心也定下来几分。 过了一会儿,林氏派人来请姜舒窈去她院里,姜舒窈第一反应就是回头看谢珣。 谢珣笑道:“去吧,别担心。” 姜舒窈点头,跟着嬷嬷走了。 来到林氏屋内时,她正在愣愣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