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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外面仍簌簌下着雪,时不时传来一声树枝被雪压断的声音。 江边,画舫中间的舱房中,一盏烛火摇曳着,明明灭灭,映照出仍在忙碌着的人影。 肖涟揉揉眼睛,放下手中衣物,走到装螃蟹的木桶边仔细检查一番,见那些螃蟹仍好端端地在木桶里你夹我我夹你的,才放下心。 接着他又挑了挑暗下去的烛芯,将火拨得更旺些,就转身坐回去,继续飞针走线。 得更快点,不管是帮白骄改制衣物,还是多捉些螃蟹,都得再快些。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次日,白骄一醒过来就发现新买的冬衣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摇摇头,但还是把柔软的小衣穿在身上。 真别说,凡间衣物虽不似法衣一般能大能小贴合身形,意外也很暖和。 肖涟端着温水进来时,看见的就是小白骄穿着新衣,新奇地甩甩胳膊甩甩腿的小模样。尤其白骄这身冬衣上还缀有毛茸茸的白领子,衬得他宛如年画上的小金童。 肖涟的心顿时就好似被什么撞了一下。 真好看啊,要是他也能再活几年,也会有个这样可爱的娃娃吧。 想什么呢? 肖涟甩甩头,把脑中不合时宜的思绪驱走,接着就把那盆温水送到白骄面前。 白骄伸出一双小手,让肖涟为他揙袖子,很是坦然。这家伙,一直都是金贵有人伺候的主。 肖涟笑笑,任劳任怨地帮他揙好袖子,顺便捉住那双小手帮他洗手。 可惜洗脸这件事小白老大不让别人代劳。 二人用过饭,收拾停当画舫的一应事务之后,就出发了。 雪已停,地上的雪几乎能埋住小白骄半个小腿肚。 肖涟背着一个小包袱,又用扁担担着那两桶螃蟹,在后面踩着小白骄的脚印。本意是能时时看着小白骄,在他要跌倒的时候好及时扶住。 可在又一次放下扁担把小白骄从隐藏的雪窝中捞出来后,肖涟变得哭笑不得,只好道:“我走前面吧,你沿着我的脚印走。” 小白骄脸有些红,可能是冻得,他固执地抬头迎向肖涟的脸,非要对方接受他的观点:“我跟你说,这是特殊情况。” “嗯,我知道。”是接连发生两三次的特殊情况。 肖涟眼看着小白骄被捋顺了毛,心满意足地让到一边等着自己先走。 他顺手担起扁担,小步走着,脸上噙起笑:“等会儿看见陈老大夫,你能不能表现得像个三四岁的小孩子?你要像你平常那样,太成熟的话,可能会把老爷子给吓过去。” 身后传来轻轻悄悄的脚步声,还有一声清脆的童声:“我知道,这天这么冷,你要再说,我还回画舫去。” “可千万别,人家要是把你抱走了,我哭都没地方哭。不说就是了。” “你再说人家把我抱走的事,我现在就让你哭。” “不说了不说了……” 路滑,二人走好久才到同善堂。 这么远,白骄没少倒腾小短腿,一到同善堂就累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动弹了。 肖涟送了些新炸鱼块给陈老大夫,看着他和李庆真把小白骄当小孩子一样逗弄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但注意到小白骄应付着陈老大夫,却有着明显倦意的小脸,他还是心疼起来,道:“老先生,白骄大病初愈,还没太多精力。我要卖螃蟹,一时顾不上他,想再厚颜请你多看顾一二,让他睡个回笼觉。” “放心,你就把娃娃放在我这里,我保准把你儿子看顾得全须全尾的,成不?” “嗯?”儿子?小白骄瞬间抬起头,目光十分危险地看向肖涟。 肖涟一听这话就觉着不妙,连忙拜别陈老大夫,担起扁担就逃之夭夭了。 刚出了同善堂,肖涟就敛了笑。今日,他要去忠宁侯府。 肖涟多走几步路,临时雇佣一个赶着马车的车夫,“车把式,去忠宁侯府。我要办事,你等我出来。该给的钱不会少了你的。” 车夫高兴地应一声,等肖涟人货都到马车上,便道:“客官,坐稳了。”随后,一扬鞭抽在马身上,“驾!” 马车碾在厚厚的雪上,碾出深深的车辙印。 肖涟打开包袱,在摇晃的马车上迅速脱下外衣,换上昨日新买价格不菲的冬衣,还带上配套的小帽,让人耳目一新。 既然人靠衣装马靠鞍,那从今天起,他就是因封江而客居姜城的外地商人——连霄。 纵雪厚路滑,马车车速也快于人足。没多久,肖涟就到了忠宁侯府。 一夜之间,忠宁侯府的门楼已被大雪覆盖得严严实实。朱门紧紧闭着,门前空无一人,门前台阶上还没有脚印。 肖涟下了马车,让马夫在原地等他,就上前叫门去。 拍了没几下,他就听见门房老孙应声:“来了来了。”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门房再次出现在肖涟面前,但显然他没再把肖涟当成叫花子,他甚至都没认出他。 门房上上下下打量肖涟一下,脸上顿时挂起笑:“这位客人面生,敢问你找谁?” 肖涟踱起方步,回忆起新身份,便用白骄的口吻道:“叫你们刘管事出来,我有个生意要和他谈谈。” “敢问客人贵姓?能问问是关于何方面?我好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