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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辞跪在船舱里,突然朝前移了一下,他转头看见雪一正站在木舟后,弓着腰,两只小手抓着船尾牟足劲儿往前推。花辞瞬间红了眼睛。 “雪一快回去!” 这河里的水这么温热,雪一根本受不了的。 雪一把烫红的手藏在船板下面,摇头道:“没事的夫人,雪本身也是水变的,化成水我也能再变回来。就这几十米的路,就让雪一送夫人吧。”说完继续往前推着木舟,根本不理会花辞的大声呼喊。 后来两人一个在前头扯着藤蔓,一个在后头推着船板。等隐约快要望见上游入口时,一根几十米长的乌黑鸟羽,像是一块巨大的帷幕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这得多大只的鸟才会长出这么长的羽毛? 虽然说是鸟羽,柔顺的绒毛上却镀着一层淡金色的光,越靠近周围的温度越高。这根偌大的鸟羽横在望川江面,将整条河流一分为二,由此往上凛凛冬日,由此向下是春意融融。 雪一整个下身浸在水里,头上扎着的小发髻淋到水,融化得散开了。精致的小脸简直看不出是男娃还是女娃。“这是金乌羽啊夫人。”他道。 “金乌羽是什么?” “就是”雪一顿了下,原本灵动的大眼睛渐渐失了颜色,声音有气无力的,“太阳的光吧。”他也不太好形容这个东西。 “是恩人放在这的?”花辞看着那跟淡金色的黑羽,耀眼的无法直视,他眯了眯眼,嘴边绽开一抹弧度。 他就知道恩人最好的,不爱说话,不爱笑,整日冷冰冰的,但花辞就是想亲近他。虽然恩人不来下游看他,却用阳光把望云川的水变暖了,他还是关心自己的,以一种悄无声息的方式。 花辞拉着金乌羽爬上岸边,回头又去拽雪一,抓着冰凉凉的小手,融化的雪水顺着两人的指缝往下淌。花辞感觉滑得都有些拉不住雪一了。 “不用管我夫人,赶紧去找帝君吧,我在岸边等您。”雪一推开花辞的手。 花辞跪在岸边感觉水里的雪一好像有些矮了,他躲在木舟后挡住身体,扣在船沿的小手近乎惨白。花辞握住雪一的胳膊推开木舟,看到水面下的一双腿只剩下了膝盖以上的部分,露出冰茬的膝盖陷进河底的淤泥里,弄脏了原本洁白无瑕的颜色。 雪一赶紧扯了扯衣摆勉强遮住残缺的膝盖,还对花辞笑:“用雪还能做出来的,我不疼。夫人快去吧。” 花辞一直好说话的脸却突然沉了,吓得雪一不敢出声,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夫人生气的模样,明明还是那副纤细是身子,却好像突然间变了个似的,倥偬的面庞竟有些不怒自威。 花辞跪在岸边把雪一拉上来,就地取材,用河岸上的雪堆了一个凹陷下去的小窝,像是摇篮一样把雪一抱进去埋好。 看着一捧一捧的雪往身上摞,雪一尝试动了动身体,发现只有眼珠子是可以转的。他有些哭笑不得,虽然看着很吓人但真没那么严重,他跟花辞说的并不是谎话,雪精的身体可塑性都很强,只要精魂还在,就算被大卸八块挫骨扬灰都能恢复的完好如初。 一双腿而已,在凡州脊这么冷的地方,一天都用不上就能长出来了。虽然疼是真的很疼,不过这种痛楚他是绝不会跟花辞说的。 看花辞一直盯着自己融化掉的膝盖看,雪一有些别扭,毕竟他还是小男子汉的,被看见脆弱的一面也会害羞。 他嘟起嘴,“夫人别看,断腿有什么好看的,再看夜里要做噩梦了。” 花辞把最后一捧雪盖在上面,掩住雪一的断腿,按了按压得实些:“怕什么,我从出生起就没有双脚,整日看着早就习惯了,好羡慕你们这些有脚的。” 其实花辞也搞不懂,别的妖一化形都是大美人,为何到了自己这,却偏偏是个残疾。严格讲也不能说是残疾吧,只不过跟普通人比稍微另类了些。 白伶安慰他说这样还挺有特色的,与众不同。花辞却不想与众不同,他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妖,能像其他妖一样奔跑跳跃,想去哪就去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不过凡事都不好强求,就跟自己坏记性一样都顺其自然吧。 他把雪一安置在雪窝里,摸了摸小家伙的头,“我去找恩人救你,你在这等我可以吗?” 终于不往他身上埋雪了,雪一松了口气:“您可快些去吧夫人,从这里爬到寝殿可着实要费些功夫呢。” 哦,雪一不提醒花辞都忘了,自己要爬过去的。花辞叹了口气,他果然还是想有双脚呀。 等他好不容易爬上了岸,沿着雪地里的血迹寻到了一片偌大的白色花丛,乍一看花辞还以为碰到了同类,仔细一瞧却发现不对,这些根本不是花,花茎叶全是冷白色,僵硬死板,连大风拂过都没有一丝动摇的痕迹。 不过长得好像好像花啊,大朵大朵的,枝叶舒展,就像是水墨画里的牡丹花,比他的本体可漂亮多了。可惜被抽干了绚丽的颜色,苍白僵硬的像一大片美轮美奂的雕塑。 花辞爬到跟前好奇的摸了一下,顿时被冰得缩回来指尖,跟雪一样的触感,竟然就是一朵雪做的假花。 凡州脊顶峰唯一的风景便是一望无垠的冰云花丛,虽叫做花丛,事实上却一朵花也没有。全是大片的雪积压在一起形成坚硬高耸于地面的冰层,被偶来的飓风侵蚀,经年累月,变慢慢被雕磨成了这般鬼斧神工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