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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在少年肩头的木夜鹰扑腾着翅膀飞到空中,用尖利的喙啄了一下卡尼亚斯的脑袋。青年回过头,望见希德背后的雪地上有一个画像,看上去似乎是圣子殿下给他画的肖像。 脑袋上还长了一个触角。 他心里暗笑,戴上兜帽走出门。 希德等他走远,让木鸟变回了轮椅,去花房将放在维拉那边的兔子拿回来。 他被维拉数落了一顿后回到公寓,望见艾伯特一个人冷冰冰地立在门口,还是面朝那棵悬铃木。 他的姿势和学初来访时保持了惊人的一致,但悬铃木已经变成秃头。 艾伯特拜访公寓在希德的预料之内。 公爵很久没给他分配任务了。 他甚至感激出现在这里的是艾伯特。凯莲娜绝对不会安分地站在门外。她会闯进客厅把卡尼亚斯布置过的客厅弄得乱七八糟,然后幼稚地将“臭螨虫”、“黄泥鳅”、“烂蝇子”几个她能想象出来的虫子翻来覆去地说一遍,以此嘲笑他。 不过——兴许是在外面被卡尼亚斯养野了,希德已经没有开学初的那样对公爵家的人深怀忌惮。他看着艾伯特那张紧绷的脸和他奢侈的金丝镜片,想起星辰晚会所见的一幕。 据说艾伯特早知道他的未婚妻早已和二皇子混在一起,还会帮他们打掩护。 希德心底甚至闪过一丝同情。 圣子大人也学艾伯特绷着脸。他将那点情绪隐藏得很好。 艾伯特也从不拿正眼看他,没发现自己弟弟心头微妙的变化。 “父亲近几天都抽不出空,所以托我把任务带给你。” 黑暗公会忙得脚不沾地。这几个月来父主的气息愈发频繁,但他忠实的信徒几乎踏穿了大陆的每一寸土地,都未曾找到那位神明的一根头发。 随之而来还有帝都第六感无比敏锐的调查部队。 切尔特家族已习惯躲藏在暗影里行动,却仍被魔法塔盯上。最近公爵从黑魔法之都芝尼娅回到府邸,在花园里发现了来自魔法塔的眼。 圣院里也有伪装成牧师的调查者。不过这几年希德素来被教皇与主教管得死死的,侦探们注定无功而返。 艾伯特取出一张卡片,交给希德:“把这个给你的圣骑士。” 希德:“……” 他秉承一贯的省略号战术,将卡片伸手接过。 希德看到卡片上印着一朵银色的冰雪昙花,这是帝国学院学生会的专用标识,翻过来,背面印着两行鎏金铜体字: 主考官委任书 致亲爱的卡尼亚斯·奥尔德 底下是学生会文职学生娟秀的字体,以官方的口气邀请圣骑士担任下一届新生入学考试的唯一学生主考官。 希德默默吸了一口凉气,慢吞吞地吐出来。 艾伯特的脸绷得更紧了。 希德知道他这是在表示心疼。 真可怜。 因为艾伯特下的手笔实在太大了。他是铁了心要将卡尼亚斯揽于羽下。 卡尼亚斯明确向他表示受过希德的邀请。但几个月过去,希德一直没给他回复消息。艾伯特以为卡尼亚斯的沉默表示希望看到他的诚心,便准备自己出手。 他已向卡尼亚斯发出学生会的邀请函,并在学生年末议会上将他举荐为唯一的学生主考官。 希德收好了委托书:“要我怎么做?” “你必须想办法和卡尼亚斯·奥尔德一同出席新生的考试,”艾伯特又将一份名单交给他,“把红笔圈中的留下来,其他的事,随他开心。” 希德展开名单,上面用红墨水重点标记了五六个人名。这是公爵为他长子留下的人脉。 他扫了一遍,将几人姓名记在心头,艾伯特的火球术烧毁了这份名单。 碍于魔法塔的怀疑,切尔特不敢有太明显的动作,安插在帝都学院的新生都已具备入学水准,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及格线边缘的新生最用以被刷下去。 主考官对于新生是否能够入学,具有一票否决与通过的权利。 因此主考官是比学生会长更肥的差事,自从艾伯特连任会长,每年他都将这个职位挪到自己屁股下面,这次肯忍痛割爱,指不定在背地里诅咒了多少次卡尼亚斯的名字。 希德目送走艾伯特,拾起火焰扫把,开始苦思冥想。 他的室友肯定知道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要怎么说服卡尼亚斯? 虚妄之间坐落于帝都的圣院最中央。二十四根爱奥尼克柱,穹窿投下瀑布般的阳光,刺眼得几乎无法直视。 在使人晕眩的阳光里,立着一个高挑的人影。他头上的圣职礼帽高得像块墓碑,却没有压垮他的肩膀。他闭着眼,听着楼上的唱诗班传来的飘渺而神圣的歌声。 教皇克拉克的年纪已经上了八十,他是跟仙女教母同龄的人。但精通魔法的大贤者即便到了晚年,脑子依旧聪慧得仿佛年轻人,他的头发依旧如少女柔软,他的眼睛依旧明亮得像火炬,如果忽略腐朽的皮肤与眼里的浊痕,岁月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印记。 霍华德的身影来到了门口。他深深地躬下腰:“教皇陛下,人来了。” 克拉克背着手从光圈中走出。他的躯体瘦得像旗杆,连影子都直得宛如一支羽箭。 “带他进来。” 霍华德退了出去。许久,一名青年踏入虚妄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