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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人虽小,但随男子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懂得不少道理。他有些不解地眨眨眼睛,只疑惑道:“劫富济贫,这也是盗贼应该做的吗?” 男子轻哼一声:“寻常小盗哪有为师这等抱负,这是侠盗所为!我前几日教你祖师爷爷的故事说过的,你可都记熟了?” “记熟了,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将军南面称孤,身长八尺二寸,面目有光,唇如激丹……” 男孩点点头,正打算一字不差地将前几日听过的故事背诵出来,然而他甫一抬头,视线穿过重重树影,却蓦地定在了那一名刚从寺中出来的白衣少年身上,口中骤然失声。 他从未见过那般好看的人,就好像是那故事里走出来的神仙中人一般。只是那少年脸上挂着的戚色却让他有些难过,即便男孩年纪尚小,尚不知这丝愁绪从何而来,但他却不忍心看着那少年深陷其中,郁郁成疾。 要怎样才能让那个好看的小哥哥开心呢? 男孩盯着那少年的身影看了许久,直到少年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街口,他托腮沉思了一会儿,灵光一闪,匆匆从怀里翻出自己的小荷囊,大义凛然地摸出一枚朴素无华的方形玉钩,交到男子手里。 男孩郑重其事地道:“那我也要做侠盗!这是师父你给我的玉钩,我想把它送给那个好看的小哥哥!是不是送给他了,他就会开心起来呀?” “兴许吧。不过这玉钩是我昨日才送你的,你确定要送他吗?”男子有些诧异。这枚带钩虽是他昨日随手从玉器铺子里买来逗男孩玩的凡品,不值几个钱,然而他没想到自家徒弟如此慷慨,不由得多确认上一句。 “确定!”男孩拼命点头,未几,他手上忽然一动,只从男子腰间扯下另一枚银虎带钩,狡黠一笑,“师父你这枚归我就好了!” “你这个小猴子,真是猴精猴精的。”男子笑着弹了男孩的脑门一记,接过带钩,算是同意他借花献佛。 四季在时光中轮转倒退,由冬入秋,由夏生春,昔年因一场高烧散佚天涯的记忆自四面八方呼啸涌来,无数深埋的画面于脑海深处反复再现,远至寺院门前悯然相送的白度禅师,近至乌瓦墙头青翠欲滴的蔓草藤萝,真实得仿佛就在眼前。 寺中暮鼓忽响,苍苔委顿于尘,在这一副正在褪色的古旧画卷之间,唯有骑在马上的白衣少年默然回望,满城花醉三千,独留一人绝色。 “沈孟虞如今别在腰间的那个玉带钩,不正是你当年让我送给他的吗?”方祈只听方无道这样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注:《墙头马上》是元代白朴的一出杂剧,也是白居易《井底引银瓶》诗中的一句。 —————————— 之前曾经说过,这篇文的结构其实是一个圆,这个圆十分简单,头尾互相勾连,这一章,也只是勾连中的一步而已。 这是这篇文中我第二喜欢的场景,终于把它写出来了,我很开心。 前几天一直卡文的原因是因为我走进了一个误区,我没有走进人物,而是让人物往我身上靠拢,拼命夹带私货,反而不伦不类。还好今天我从这个误区里走出来了,希望后续能够顺畅地写下去。 终于可以大大方方说出自己一直憋着不敢透露的前缘了,有关白衣少年、玉钩乃至小猴子的身体前文都有隐藏彩蛋,不知道你们有发现吗? 最后,感谢小天使们对我的宽容和支持,本章留言发红包,爱你们,么么哒~ 第57章 蓝田日暖 方祈回到沈家时,已近正午。 沈孟虞正在书房整理与旁人往来的书信,他见方祈独自抱着腊梅回来,只是接过花枝,也没问方无道究竟找方祈去做什么,告诉方祈伙房里还有顾婶儿专为他留的赤豆黏米饭,他若没吃饱,还能拿那个填填肚子。 方祈看着沈孟虞转身去寻瓶子供奉梅花,清瘦修长的身影与昔年白衣少年的背影渐渐重合,他呆呆地盯着这道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眼睛有些酸涩,直到沈孟虞插好梅花,捧着其中一瓶转身向书案边走来时,他这才强自忍住那一句已经快滚到舌尖上的表白,低头挪开视线。 一低头,撞进眼中的就是沈孟虞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枚缺角玉钩。 “怎么了?” 腊梅花开正盛,室中暗香浮动,清甜中带着一丝微苦,沈孟虞低沉柔软的声音隔着簌簌嗡动的花枝传来,氤氲铺展在方祈身畔,却令他愈发小心翼翼起来,生怕一口气呵重了,一个不经意就会吹散这一室清芬。 这一切太像梦了,过分真实的梦境让他仿佛行走在云雾之间,然而在这份飘然之外,他也在时时刻刻担心着自己是否会一步踏错,转眼从云间跌下,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结局。 他倒是不怕自己粉身碎骨,但他害怕拉着沈孟虞一起粉身碎骨。 毕竟,沈孟虞还有更重要的事亟待完成。 满腹心思蕴积在舌底,不敢透露分毫,方祈生怕被沈孟虞看出异样,嘴唇开阖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出来:“这个带钩,你不修吗?” 沈孟虞将瓶花摆到书案后的架子上,他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残缺的带钩,对方祈忽然旧事重提的行为有些不明就里:“不是和你说过吗?这枚玉钩乃是故人所赠,修了它便不是原来的样子。我不求完璧,无需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