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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毓娘心有不忍,想要上去扶她,老夫人摇头, 闭着眼哭道:“你来了我家,就是我的孙儿,我们就是一家人!你就是我的孙儿,谁也不能伤你!我们祖孙相依为命……” 祝汸看得眉头紧皱,或许,刘老夫人也一直是在装傻吧?她知道孙子的确过世了,却宁愿装傻度过这难捱的一天天。 当天晚上,他给刘老夫人托梦,告诉她,她的孙儿已经投胎,过上了富足的日子。 睡梦中,刘老夫人不时在床上翻身,到底是露出些微笑容。 隔天早上,祝汸打算解决了院子里的那些人,便要走了。 刘老夫人被丫鬟扶着,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来找他们。 祝汸请她有话直讲,老夫人的双眼虽是看不见了,却是明显比前些日子有了许多精气神,看来昨晚的梦对她的安慰很大。 刘老夫人声音也变得愈发平缓:“这位公子,多谢您们的帮助。老身早就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原也不过想着过一日算一日,凑合着过吧。这几日却是想明白了很多事,我也知道,外头现在乱得很,说不得明日那些西边的悍匪就能打过来杀了我们!你说院子里的他们是否有错?有啊!却也实在可怜! 我们整个庆平县已经没有多少人,可是,我们日子还得过啊!公子您看这样可好,我们刘府本就大,不如就请整个庆平县没地方住的人,都住到我家里来!家里也还有些存粮!能吃到什么时候,便算什么时候! 到时候悍匪真的来了,大家共同面对!说不得,我们也还能坚持到朝廷派官兵来的时候!公子,我原先是不想活了,我这么一条老命,没就没了,可我的孙儿,我这个小丫鬟,我们县里这么多条命……” 老夫人说话的时候,他们都安安静静听着。 老夫人说完,又问:“公子您觉着可好?” 这本就是老夫人自己的选择,宅子、粮食都是刘老夫人自己的,轮不到祝汸来觉得好不好。 他叫阿兔与小虎去将老夫人的打算说给院子里那些人听。 那些人饿了好几日,每天就被发些米汤喝,饿得头昏眼花的,听了他们俩的转述,很多人都哭了,跪在地上跟刘老夫人赔不是,这个说自己会种地,那个说能挖地洞,还有说自己会些功夫,到时候悍匪打来也能打上一打,院子里都是哭声与说话声。 祝汸感慨叹气。 真正的恶人又有多少呢,哪个不是被逼到了绝路。 事情能这样解决,再好不过。 祝汸偷偷给刘家地窖里留了许多粮食,他们便要走了,继续往西去找盛毓娘想要找的大漠古国。 临走前,院子那伙人已经都缓了过来,果然如他们所说,在刘家大宅里将墙砌得更高,在后院种地,种些红薯之类好生长,又好存放的粮食,还有二十来个精壮的,拿着锄头有模有样地比划,刘家不再死寂,刘老夫人也精神了不少。 明曜特地自曝身份,还解下身上玉佩交给那位王公子,承诺,若是将来有一日,他们想逃,明池山庄欢迎他们。 他们自是感激不尽,纷纷向他们这一行人道谢。 祝汸看得心中不由又“哼”了声,还失忆着呢,倒知道拿自己的身份做文章。 小心暴露了身份,被那姓程的知道,赶来继续刺杀! 马车停在院外,他们纷纷上了车,芳菲抱着田田先上了祝汸的马车,明曜跟在祝汸身后想要上他的马车。 祝汸回头瞪他:“不许上我的马车!” “为什么啊。”明曜问。 问的时候,脸上还在笑,似乎很得意,祝汸总不能说是因为他抱了自己,还拉了自己的手,自己有些别扭吧。 偏偏明曜还要说:“我拉娘子的手,不是天经地义——唔——” 祝汸伸手去捂住他的嘴,威胁道:“你再胡说八道,我把你杀了!” 明曜眼睛微弯,祝汸更生气:“你还敢笑!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开玩笑么!” 芳菲将帘子一掀,不以为意道:“小公子你进来,这人交给我。” 祝汸又赶紧道:“现在先不杀,先不杀……后面再杀。” 芳菲很受打击,这还没怎么呢,就护上了! 明曜被捂着嘴,还是笑出了声,祝汸瞪他,明曜认输举起双手,乖乖点头。 祝汸指着第三辆马车,那是芳菲带来的:“坐那儿去!别打扰人家盛姑娘跟西塔!” 明曜再点头,没再逗祝汸,乖乖去了后头马车。 明曜这样放心,也是有缘由,这几日观察下来,他发现那位名叫芳菲的只是祝汸的侍女,似乎是自小看着祝汸长大,是以才与祝汸格外亲近。话虽如此,明曜不免还是酸酸地念叨,既是看着祝汸长大,说明也不小了,怎看起来还如十五六岁似的,难道是个妖怪? 浑然不知自己说中了。 明曜独自赶着马车,倒还觉得挺悠哉,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跟娘子拉拉小手。 不过他能察觉,祝汸对他已经有了很大的松动,想来自愿跟他回山庄也就是早晚的事。 到了夜间,他们歇在路边林子里。沿途的城镇要么空了,要么就是烧了,要么也只剩老弱妇幼,客栈之类的早已破旧。 祝汸看多了,心中已不再似初时那般难以接受,如果他这一行,能多救一些人,那么也就值得了,不枉他来人间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