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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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木也是急的不行:“我也想去,阿爹,你带我一道儿去罢,我能打!” “不行。”江敬武捏捏他的肩膀,“总要留下人来保护你阿娘,你已经长大了,要担负起这个伟大而艰巨的任务,嗯?” 话音一落,阿林和阿森也跑了过来,自告奋勇说他们也长大了,也可以保护阿娘和meimei们,让阿爹放心,尽快回来,他们就在家里等着。 “乖,”江敬武逐个摸摸他们的脑袋,最后进房间抱了柏秋一下,“我去接闺女回家。” 柏秋不知为何,突然不安了起来,双手抓着他的衣袖,不忍放开。 “没事。”江敬武仍然出了门,“照顾好你们阿娘。” 二人先到宁大夫家里,看过他的名贵药材,见他把人参当砖块儿垒在壁橱里,江敬武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县令若要你过去接人,千万不能去。”江敬武说,“只由我带着药材送去即可——近日他在县里遍寻人参,应当不会将我拒之门外才对。” 宁大夫仍然忧虑:“若他坚持不肯放人,把你也扣了怎么办?” “没必要。他既是有求于你,便投鼠忌器,若与你结了仇,他家老太太就真没得治了。”江敬武说,“再说了,阿柔已经说了要回来请教你,意思就是要你来医治,这点耐心他们还是有的。” “好,那就好。”宁大夫拭了拭额头,寒冬腊月的,他竟然急出了一身汗。 想了想,江敬武又说:“不过,若有万不得已的时候,可能还是要你出手。但你若真的下山,无论治好治不好,他总是要记你一笔账。” “我又怎会不知?”宁大夫摇头叹息,“我之所以躲在这山旮旯儿,就是不想再掺合他们那些破事了。可谁知道啊,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会惹来这无妄之灾。” 说着,视线扫过被子里的阿瑾。 他还被绑着,侧躺在那一副不服气的表情。 江敬武也是跟着叹息,刚开始,他没有发现阿瑾的处境,看到了就不由发问:“他醒了?怎么这副表情?” “你自己问问他。”宁大夫道,“我也想知道呢,没见过救了人还要被人敌视的。” 哪知,这话一说完,沉默寡言的阿瑾就突然讽刺他说:“你自己怂,却把徒弟推出去做挡箭牌,如今又在这儿假惺惺,你自己不觉得老脸上挂不住吗?” 宁大夫直接傻了。 方才还觉得自己说话重了,听了他的言语,才知道什么叫毒舌,什么叫残忍,什么叫不留情面。 寥寥数语,却字字句句都戳在宁大夫痛处。 他就是恨自己怂,后悔让阿柔出去,又觉得脸上挂不住,才这样郁闷的啊!本就愧疚得要命,他再一说,真是叫他找个地缝钻起来的心情都有了。 “我……”宁大夫浑身震颤,哑口无言。 江敬武见他情况不对,劝了他好半天,宁大夫却始终释怀不起来,不停地向他道歉,魔怔了一样,整个人既颓废,又难过。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江敬武忍不住说教他,“没大没小,宁大夫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阿瑾似乎也没想到宁大夫心理承受力这么差,骂了他两句而已,竟然一蹶不振了。 不由补充了一句,“他先说我,我才说他的。”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我确实有错。”阿瑾的童音,清脆地说道,“但绝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所以你往后不要再指责我了。” 宁大夫沉浸在被一个黄毛小儿指着鼻子骂他怂的悲伤中走不出来。 阿瑾也没指望他理自己似的,直接同江敬武说:“若这老头当真宁愿死也不愿出去治病救人,我还有一个法子,不过难些,就看你们肯不肯了。” “什么方法?”江敬武忙道,“且说来听听。” 阿瑾虚弱地翻了个身,平静地说·:“找那县令的仇家,将他老娘病危,急需名贵药材的消息传出去,等他仇家把药材买空——你觉得他还有心情为难你?” “这……”江敬武十分诧异,望着他苍白的脸色,只觉得脊背发凉。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来的如此心机? 闺女到底捡了个啥回来? “到时候他上门求你卖药给他,”阿瑾深吸两口气,似是使不上劲儿,“到时候,你、你就闭门不见。他不下跪求你都算有骨气,还怕他要挟?” 宁大夫:“……” 他、这是被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教做人了? 还是个气都喘不匀乎的病患。 得了,这人间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收拾收拾,找块豆腐上路罢! “行是行,”江敬武瞅着小孩儿,“但似乎……不太妥当。” 第26章 阿瑾表情十分平静, 并不过多争论, 只问:“一句话的事儿, 他都不一定能查到你们身上, 哪里不妥?” “哪里都不妥。”宁大夫剔他一眼, “我是大夫!见死不救已是失格,岂有害人之理?” 他几乎是喊出这句话的。 江敬武拍了拍他的肩,无声的安慰。 宁大夫早年遇过事儿, 躲了太久,早就没有当初的轻狂和坚定了。他一定是真心热爱行医,才会在如此颓然的情况下, 仍有热血。 “幼稚。”阿瑾嗤了一声。 被一个豆丁大的孩子说幼稚,宁大夫简直哭笑不得。 “好了。”江敬武拍板道,“到时见机行事,若赵县令恶意为难,我们也不必客气,先礼后兵嘛。” 帮阿瑾松绑,又捏捏他的手腕脚腕,劝他:“知道你是关心咱们的,但你这个体格实在太弱了, 还是好好养着罢, 莫要想东想西。” 他的手很大, 掌心温热,这样轻柔地揉着他的手腕,让他想起小时候在阿娘怀抱里的感觉, 很温暖,但是很陌生。 下意识地挣了一下,眼神充满了戒备。 “对了,可还记得自己家住哪里,姓甚名谁?”江敬武坐回桌前,抿了口茶,“我即刻出发去县里,路上帮你打听打听。” 先前他拓了块儿他的玉佩找人问,但是没什么收获,眼看着快过年了,总不好催别人去找。 好在这小子及时醒了,思路也清晰的很,应当能记得自己的身世。 阿瑾先是沉默,似乎是在思考,片刻后,才沉着冷静地说道:“在家行七,依稀记得大名叫怀瑾。” “家住哪里?”江敬武总觉得这小子在诓他。 “忘了。”阿瑾换上一副天真的表情,“你们是想找我家人索要好处?” 宁大夫一拍桌子:“我就说这小子就是个白眼儿狼,把他丢出去算了,省的天天气我。” 阿瑾瞅着他,没有多说什么。 “只有这些消息,怕是找不到你的家人,自然也没办法送你回去。”江敬武劝他,“记得便是记得,不记得便是不记得,伯伯希望你能说实话。” 他的回答倒是叫阿瑾十分意外,抿了抿嘴,说道:“我本和家人在沬州,探亲途中遇到劫匪,仆从带我逃到这儿来的。” 沬州,又称东都。 离他们松涛港隔着一个郡,骑马过去也要两天,因环境宜人,是今上出巡的首选,更是陆路长久以来的交通枢纽,来往商贩与人口众多。 看他谈吐,当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若他所言非虚,该是并不难找。 “在沬州城当地我尚认得路,知道怎么走。说,我是说不明白的。”阿瑾说,“恐怕要找上一阵子。” “无妨。”江敬武道,“我先托人问问,慢慢找罢。” 当务之急,是先把阿柔和蜚蜚接回来。是以,江敬武也没多留,拿上药材就往县里去了。 江敬武出门后,江家已经炸开了锅。 “我就知道,阿柔那样的性子,迟早要出事!”三婶咧着漏风的门牙,在堂屋同张氏告状,“如今竟让县令老爷给带走了,官府衙门是那么好进的吗?” 现在他们冬种结束,百无聊赖,成日里不是与街坊邻居纳鞋谈闲,就是在家捂被窝不出,正是闲的没事,小题大做的时候。 “是啊,娘。”四婶也在一旁帮腔,“阿柔那丫头主意正,心眼儿多。可毕竟是个孩子,若不小心开罪了县老爷,那、那咱们是不是都得跟着倒霉?” 张氏膝盖疼,正躺在屋里睡觉,没听见宁大夫的话,但也不至于被妯娌两个夸大了无数倍的形容吓到。 “阿柔还这么小,县老爷没道理为难她。”渐渐觉得头也有点疼,想将两人劝走,“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拿小孩子开刀,怕他丢不起那个人。” 二人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张氏就明说:“行了,都回去罢。” “老二不在,你们二嫂估计也吃不下多少,午饭就随意些。”走之前,还给了她们一记重击,“家里条件比不得从前了,往后,能省则省。等忙过春种,你们也莫要在家闲着,各寻出路。” 二人正要答应,张氏又说:“眼下农闲,你们也都好好想想,将来可做些什么营生,莫要成日东家长李家短的,无所事事。” “知道了。”两人没告成状,反被一顿唠叨,心里都不太舒服。 可娘说的是事实啊,忙过春种,离收成还早,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空闲,不另寻出路,还能怎么办? 可他们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又能做什么营生? 愁人啊! “娘就是偏心。”四婶边摘菜边咬牙切齿的,“这么大的事情,她都不管管!阿柔那小妮子惯会出风头,会认几株草药就真当自己是在世神医了!若胡乱用药,把人治死了,她是一句年纪小,能躲得过,咱们呢?” 三婶赞同地点头:“是啊,这县令大人也是奇怪,怎么会放心让她一个小娃娃过去看病?别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他,故意找茬的罢?” 他们几房常年在家,根本就入不了县令大人的眼,若真是早有得罪,那只有一个可能。 二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愤怒。 “诶呦!二房这是要害死咱们啊!”三婶怒喝一声,“坑了你弟弟还不算,眼下不知道在外面做下什么孽,惹了报复,恐怕要连累咱们全家!” 四婶对他们早有不满,一听这话,愈发觉得二房可恶。 可张氏根本就不想管,甚至还帮他们说话,她是江敬武亲娘,与他共存亡也没什么,可他她们不是啊! 凭什么要和为他们的错误负责? “不成,不成。”四婶嘟囔着,“得想想办法。” 她这两天已经快被折磨疯了,先是自己被打,然后是弟弟入狱,紧接着儿子受伤,丈夫也不理她,好不容易让娘家人过来帮忙,还被整治得落荒而逃…… 方才宁大夫一来,她就觉得不安。 二房可真是灾星! 若能与他们撇清关系就好了,可是…… “这么大的事情,娘不管,咱们不能干等着遭殃对不?”三婶抿着嘴,藏起漏风的门牙,小声倡议,“不然,找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