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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血液一凉,整个人如坠冰窖。周边的嘈杂尽数从耳边退开,他木着一张脸朝江执裴走去,每走一步,脸色便难看一分。 等他劈开人群到达他面前时,掩在袖袍下的手指已然轻颤。 他跪在小徒弟身边,哑声唤了一句:“阿裴……” 手指颤抖地将人扶起,揽进怀里…… 盛淮动作一滞,随即韩略的大喇叭追了过来:“纪从骁!你家尸体还能自己使力吗?重来!” 纪从骁靠在盛淮身上望了望天。 他没想到韩略的眼睛那么尖,他不过稍稍用了点力,试图给盛淮减少一些负担,结果就被看了出来…… 盛淮仿佛知道他的想法,唇角一弯,丝毫没有方才江镜宣心如死灰一般的模样,笑道:“韩略辅修过美术,对人体肌rou构造尤其了解,你这样过不了他那关。” 他伸手试图拍一拍小朋友的头发,然而已经做好了造型,不能乱动,只能转而落到了他的肩头,安抚道:“我没事,一小会儿而已。” 他的手臂前两天吊威亚时不小心划了道口子,小朋友是在担心他。 纪从骁皱了皱眉:“等会还要抱着走呢,我又不轻。” “非常轻。”盛淮反驳一句,对于小朋友的体重,他一向颇有微词。 “那边那两,还抱着呢?赶紧的给我躺下去,从江镜宣跪下那里开始重来!”韩略对天翻了个白眼。 “行了,要真担心,咱们就努力一遍过。”盛淮安抚一句,替他理了理衣袍,俯身将人放回了地上。 纪从骁任由盛淮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压下去,看着那张随着他一块往下的脸不合时宜地冒出个不太健康的念头,然而随即一想着即将到来的分别,便什么想法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 江镜宣跪在小徒弟身边,哑声唤了一声:“阿裴……” 手指颤抖地将人扶起,揽进怀里。鼻息全无,脉搏尽消。不在了…… “阿裴……” 他又唤一句,声音极轻,仿佛害怕将怀中人惊醒,然而他的声调支离,已然碎不成声。 他垂眸,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地将江执裴抱起。 “师傅带你回家。” 江镜宣抱着小徒弟,一步一步往外走。他的身前,是玄甲卫队泛着冷芒的刀锋。 “舅舅要去哪儿?”李璟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外祖母还在府中等着您呢。” 江镜宣停下脚步,一张脸没有半点神情。 “国舅之尊,江某高攀不上。在下一介草莽,世上所剩的亲人,也不过这一个傻徒弟罢了。” 一句话,将过往的牵扯恩仇尽数斩断。 被打乱的步伐继续,刀尖已至眼前。他却似浑然不觉,步步逼近。 方才李璟越一句话便点明了他的身份,卫士没有命令也不敢伤人。只得被逼得步步后退,最终,退无可退,只得望向李璟越。后者似在犹豫,似有杀心,手势都已作出,却在最后挥了挥手,示意放他们离开。 江镜宣对那险些到来的一场厮杀却似半点不在意,只垂着眸,望着怀中的小徒弟,低声轻训,一如以往。 “在外头胡闹了这么久,都不记得回去。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师傅上回吓唬你的,哪能不要你呢?我家阿裴是天底下最好的徒儿。” “阿裴乖,跟师傅回去。咱们,再也不出来了……” 他们越过玄甲卫士,穿过厚重宫门,最终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 “好!江镜宣杀青!” 韩略一声令下,纪从骁当即想要从盛淮身上跳下来,可却被对方抱紧,动弹不得。 “小朋友。”盛淮将脸埋在他的颈间,低唤了一声。 纪从骁一怔,不再挣扎着要下来,只抬手揽上了他的颈脖,试图减少一些他手臂的负担。 “怎么了?”他随之一问。 “没有什么事过不去,要是人都不在了,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这是入戏了。 这一场戏虽然明面上看着是尘埃落定的平淡,可江镜宣的内心世界,却是巨浪滔天。 好不容易将所有的挣扎徘徊以及犹豫尽数抛开,打定主意即便违背诺言也要将小徒弟带回去,可偏偏被人拦住了脚步,硬生生错过。 纪从骁记得,盛淮在之前和他分析过这一段师傅的心理。违背承诺时的愧对,解开枷锁时的畅快和放松,想要将人带回来的紧迫,再然后,是看见江执裴尸体时的震惊与愤怒—— 震惊于这硬生生的错过,愤怒于李璟越早就对他设下的防范和阻拦。 可到底,诸般情绪,都抵不过他自己内心深处浓重的悔恨。如果早一点想通,快一点过来,是不是江执裴就能留下一条性命?如果当初在小徒弟执意要离开复仇时,直接将人打晕带走,那么是不是所有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黄泉路上没有回头路。 说什么,都晚了。 纪从骁缄默一瞬,抬手摸了摸盛淮的后颈。最终错开了话题。 “你什么时候走?我送你去机场。” …… 盛淮的航班定在第二天上午,纪从骁特意跟韩略请了假去送他。他们两人效率高,以至于眼下的拍摄进度并不紧张,韩略也乐得有人帮他送盛淮,大手一挥就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