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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人不能这样自私,更何况…… 他依旧舍不得。 纪从骁看他神情就知道他已经想明白。垂眸端起茶盏,他笑了笑:“盛哥,我祝你早日找到一个真心人。” “你有些太大度了。”盛淮重新给自己倒满一杯茶。 纪从骁牵了牵唇角,没有回答。 “多谢你这么久以来的照顾。” 他用最客套的言辞,将自己内心喷薄的情感轻描淡写。 盛淮垂首,端起刚刚添上的茶盏,茶倒得有些满,与外扩的盏口齐平。丝毫不符合古来便有的茶堪酒满的规矩。 并非盛淮不懂,只不过,眼下杯中装的不是仅仅是茶,不到巴掌大的青花小盏,盛满的更是他们几近一年来的感情。 “我尊重你的决定。” 他垂着眸,稳稳端着茶,一饮而尽。 …… 纪从骁一走出包厢,脸上的笑瞬间便垮了下来。他在门口定定站了一会儿,才动了动脚尖,想要离开。然而,腿尚不曾提起,却先停下。他偏头望了望身后紧闭的门扉,最终转回了视线,眼皮半搭下,抬手挂上口罩,将眸眼间的晦涩和抿成一道薄锋的苍白唇线尽数遮挡。 双手抄在口袋里,他孤身一人走出餐厅大门。离开的一瞬间,冬夜里凛冽的寒风呼啸而来,顷刻便将他从温暖室内带出的暖意吹得支离破碎。 他站在门口,望着远方。脚步轻抬,却落在原处。 不知道该去哪里。 寒冷的夜晚,喧嚣的车流,四周灯火通明,笑语欢声不断。唯有他一人,孤独地站在街边,仿似独自辟开了一个小世界,那些热闹和喧嚣,都距他有千万里远。 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七八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会儿他刚偷偷参加完帝影的艺考,却不料被他妈发现。在不断的斥责和命令中,索性将那些年的不满与压抑尽数宣之于口,撕开他妈奋力维持的那个家里所谓安宁又平和的假象,最后在她歇斯底里的怒骂声里离开家门,再也没有回头。 他当年不过十七岁的少年,仗着经年沉积下来的压抑和一时冲动,和家里彻底断绝关系。周身上下,只有一张身份证和一个手机被允许带离。 他没有现金,也没有卡,更没有能够投靠的朋友。站在马路边被冷风吹得透心凉时,他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别说长久的落脚之地,就是当晚的栖身之所都没有,说不准一个不慎,他便要冻死在这冬夜的街头。 直到那会儿,他才明白过来,离家出走断绝关系看着是潇洒肆意,做这事的时候是说不出的畅快淋漓,然而,无家可归,这才是现实。 只不过那会儿和现在到底不同。 那时候,虽说无处可去,可他刚刚摆脱家庭,顺着自己想要的路往前走,即便是茫然无措,那也不过一开始而已。帝都那么大,有的是他的容身之处。 然而眼下,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身无分文的少年,他的名下不止一处房产,他那22层的高级公寓,更是给自己选定的这后半辈子的安身之所。 却不愿回去。 回去又能如何,依旧是个冷冰冰没有半点人气的地方。 无处可去,是心无归处。 …… 身后餐厅的大门被推开,纪从骁在侍应生小姑娘甜美的“新年快乐,欢迎再次光临”中回神,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迈开脚步。 他依旧不知道该去哪,但他也不能一直站在人家门口拦路。好在餐厅前只有一条石子路,不需要选择。 寒风掀起了他的羽绒服下摆,从没有拉上的前襟钻了进去,侵蚀着身体的热度。 然而他半点想要拉上拉链的意思都没有。就那样抄着口袋,缓缓前行。不顾路往何方,不顾身前身后同行的是谁。一时之间,对这个世界的倦怠上升到了极致。 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思考,什么都没意思,就想像这样,有一条路,任由他一直走下去,直到累了倦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一路走到尽头,再随着人流的方向前进,买票,进游乐场。最后,在高大的摩天轮下停下了脚步。仰头望着缓慢转动的光圈,忽然想到在机场送盛淮离开前,他说,等他回来,就来游乐场,到摩天轮上看看他心心念念的万家灯火。 然而眼下,他回来了,盛淮也近在咫尺。只不过进这游乐场的,却只有他一人。以后,也只会是他一人。 有急促的脚步从身后传来,纪从骁一顿,下意识想回头去瞧。 “混蛋你给我等着!不就是没让你吃甜点吗还生上气了?趁我买单自己先跑?!” 陌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如同一盆冰水从纪从骁头顶浇下,理智回笼,被遮掩在口罩下的唇角微扯,牵出一抹轻嘲。 他当真是天真到可笑,居然会期待是盛淮。 怎么可能是盛淮? 没有谁比他更了解,盛淮这人到底生活得有多明白。他的一举一动几乎都经过深思熟虑——不是衡量得失,而是考虑合适或者不合适,应该或者不应该。 一如之前坦诚时,他半句都没有问自己为什么不可能在一起。因为他很清楚,即便知道了,那也不过是无用功。就像现在,即便追出来了,又能如何? 只有想要在一起的人才会克服重重艰难,只有想要继续走下去的人才会追出来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