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心中无愧,不怕世上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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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吊死鬼,被人用绳索套住了脖颈,能清醒的感受到绳索收紧的那一瞬间,氧气被掠夺,逐渐窒息的刺痛,很多被尘埃和岁月压住的往事迫不及待的随风而起,露出了沧桑却狰狞的面容。 无数片随风起舞的羽毛中,他看见一个娇小妙曼的身影从楼顶一跃而下,身姿绝美又绝望,随之而起的是尖利又刺耳的求救声,还有无数人的怒骂和咆哮,扑天盖地的声音逐渐将他淹没,让他清晰又深刻的感受到了那种窒息和濒死的绝望,就像站在无望的深渊边缘,有无数双手拽着他的双腿,拼命把他往下拉,想把他拖进黑漆漆的深潭中。 正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咬苹果的声音。 “咔擦”一声,在寂静的房间中格外响,蓦地击散了扑面而来的一切。 时靖仿佛溺水时被人一把捞了起来,忽然灌入的氧气让他想要剧烈的咳嗽,然而在声音即将冲出喉咙的瞬间,又迅速被他死死捂住,他双手压在嘴上,死死咬住牙,拼尽全身力气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将所有喘息、咳嗽和呼吸全都默默抑住了。 黑暗中,他倚着门簌簌发抖,全身发软似的慢慢瘫坐在地上,窒息的痛苦像阴云一样笼罩在他身上,他浑身发冷,却不敢出声呼救,只是慢慢缩成一团,努力伸直脖子,大口大口在黑暗中无声的呼吸,脑子里仿似有一根针在不停的颤动,每当他奋力想要呼吸的时候,这根针就会用力扎进他的血rou,这种窒息般的疼痛如影随形,剜心刺骨。 啃苹果的声音又一次在黑暗中响起,然后是轻轻咀嚼声,虽然啃咬的人将声音压的很低,但在寂静黑暗的房间,却仿若惊雷,他蓦地一惊,所有注意力立即被咀嚼声吸引住了,这声音说不上好听,但于他而言,却犹如天籁,伴着这声音呼吸,似乎连疼痛都不再那么强烈。 时靖在这“咔嚓”声中终于结束了半窒息的疼痛,伴着一身冷汗渐渐放松,开始有了点稀薄的力气,他扶着门悄无声息的站起了身,双腿斜斜支在地上,奋力靠着门板,等待这个游戏结束,又或者传闻中的鬼魂现身。 给他生的机会,亦或是送他入无间地狱。 也许是过了五分钟,也许是过了半个小时,反正他的意识几乎是模糊的,只能勉强保证自己能安稳的站着,屏气凝神的盯着黑暗的虚空,全身的血液开始不受控制的涌向他的大脑,记忆深处的那个影子先是浮光掠影般轻轻划过,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恍惚可见的人影变的真实起来。 一点一点清晰... 一点一点真实... 满是鲜血的脸,不甘怒睁的双眼,不停向他伸出的双手,从口鼻双耳中涌出的腥红,逐渐在黑暗中凝聚成实体...渐渐的,他可以看清那张脸了,然后是眼睛、鼻子、嘴巴,最后是双手,他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短裙的女孩,手里牵着风筝线,一边跑着,一边频频回头看着越飞越远的风筝。 那个人欢笑着向他跑过来,脸上的欢容逐渐冻结,圆睁的双眼流出了腥红的鲜血,嘴巴一张一合,欢呼声变成了尖叫声...... “哎,时间到,可以开灯了。”迷离中,记忆像重重黑雾,将他一点一点拉进深渊,一声清脆的拍掌声随声响起,司琪轻快的笑了一声,兴奋中夹杂着如释重负的笑意:“看,我就说这个世上果然是没有鬼的,这些什么寻鬼问灵的果然都是胡说八道,纯粹的封建迷信。” 时靖:“......” 他屏气凝神,压抑住几乎在颤抖的灵魂,侧耳听着司琪的声音,在黑暗中辨别着她站的方向,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套在脖颈上的绳索陡然断裂,那种濒死的窒息没有了,血管好像被人注射了润滑剂,开始畅通无阻,僵死的双腿有了针扎似的痛意,混乱的思维开始一点一点的重新组合,给了他可以思考的机会。 “时靖...”司琪等了半天都不见时靖开灯,更没听到半点声音,心里一惊,声音不自觉压低了几分,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那个,时靖,你...你还在房间里吗?” 我的妈呀,他人呢? 想到她刚才想的见鬼游戏,浑身顿时一阵阵发冷。 “喂,你人呢?”司琪忍不住再次开口:“时大总裁,你出个声儿,这个游戏不好玩儿,你别吓我。” 时靖张了张嘴,嗓子却没发出半点声音,顿了顿,他再次开了口,声音却显的很暗哑:“我...我在...” 司琪直觉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脏扑嗵一声落回了胸腔,一瞬间她只想骂娘,卧槽,人在不吭声,很吓人的好不好,刚刚那个瞬间,她还以为时靖莫名消失了。 “那你开下灯,不然,我看不见。”司琪弯下腰,摸索着把鞋子穿上了,扶着桌子站起了身。 五秒钟后,房间内灯光大炽,司琪下意识后退两步,挡住双眼,慢慢适应光线,镜子被她随手倒扣在桌面上,梳子摆在一边,苹果只剩下一个核儿。 时靖依旧靠在门板上,他身形笔直,双脚并拢,头微微下垂,站的跟正在默哀似的,只是两只手依旧不停捻着裤子,打破了他身上严肃沉重的气质,一如她初见的那样,浑身都透出种自闭、疏离,跟他的家境和出身格格不入,她无法想像,这个人为何会有这么严重的社交恐惧症。 他给她的感觉,完全就犹如一个初生的婴儿,每走一步都是让人心酸的小心翼翼和怯懦无助。 司琪看了他一眼,很快就移开了视线,拿起苹果核儿,若无其事的说:“我去扔垃圾,顺便洗个手,你继续看书。” 走到门口的时候,时靖像双腿失灵似的,慢腾腾的往旁边移了移,让司琪拉开门出去了,她的动作很快,轻手轻脚的下了楼。 时靖咬着牙,等完全听不到脚步声后,豁然拉开门,踉跄着冲到隔壁的洗漱间,几乎是跪倒着趴在马桶上,吐了,直到快把内脏都吐出来了,那种不断有东西挤*压他神经的感觉才开始变的可以忍受,等彻底吐不出东西时,他左手扒着旁边的浴盆,慢慢站起身,漱口时,他的手居然在颤。 抬起头,就能看见镜子里的人,脸色灰白,眼角通红,嘴唇就似死人般惨白,整个人都透出股劫后余生的颓废和让人一看就觉得恐惧的暗沉,他蓦地有些焦虑地解开了两颗睡觉扣子,往脸上泼了一把凉水,又把湿漉漉的头发抓到脑后,连着往嘴里灌了好几口自来水,等头发上的水滴完,他总算才攒出了直立行走的力气。 时靖强迫自己扫了一眼镜子里面色发白的自己,把颤抖不休的手指插进了裤兜里。 司琪靠在衣帽间的门上,继续翻看了手里的书,这次她换了一本,看的是二月河的《雍正王朝》,见他进来,匆匆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放了一片书签,然后把书收起来,指了指旁边的书桌,上面赫然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金黄色的煎蛋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冷清的房间弥漫着陌生的香味,整个房间的气氛都跟着陌生了起来。 时靖:“......” 他这是去吐了多久,竟然让她有足够的时间煮了两碗面,还有空煎蛋。 司琪笑说:“突然有点饿了,就顺手煮了点面,一起吃点。” 时靖下意识地做出回答:“好。” 司琪莞尔一笑,将椅子往旁边移了下,放在书桌的另一头,然后将一碗面摆在靠床的地方。 时靖如木偶般晃了过去,顺从的坐在床*上,诱*人的面香顺着鼻孔钻入了他的食道,让他紧崩的身体在瞬间松懈下来。 “宵夜不能吃的太复杂,我就顺便煮了点面,放了点青菜和煎蛋,份量也不多,不会影响睡眠,所以得吃完。”司琪将面往他旁边推了推,又把筷子递过去,挑了挑眉:“尝尝看。”要知道她在楼下抓耳挠腮的想了半天,磨蹭来磨蹭去才想到去煮个宵夜,好歹打发些时间,这一来一去差不多有一个多小时不会两眼瞪青天了。 时靖没吭声,只是默默接过筷子,开始毫无形象的往嘴里扒面。 刚才苦胆都几乎吐出来,他以为自己吃不了东西的,没想到面条甫一入口,他的胃就好像自动敞开了大门,面煮得略有些绵软,很好消化,咽下去是温热的,被挤*压成一团的内脏在这温热里渐渐舒展,泛着苦味的食道更是殷勤的接受着面条的入侵,甚至还想要得到更多。 “好吃吗?”司琪挑起一束面条,凉着,盯着他几乎已经半空的碗,有些疑惑,有这么好吃? 还是真的饿了?晚上好像吃的也不少。 “好吃。”时靖没抬头,只是含混的应了一声,听不出是真觉得好吃,还是随口敷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