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正想着,靳余弱弱的声音飘过来,不确定道:“……运气比较好,算不算本事?” “故弄玄虚。”严明忍不住插了一嘴,冷笑道,“小孩儿,你且说说你的运气如何之好?” 靳余想了想才说:“射覆赌钱,从未输过。下雨不湿,天晴不晒,出门捡钱,逢凶化吉……当然,只是碰巧而已啦。” “哼,骗鬼呢?官门中人怎可妖言惑众!”严明看了贺兰慎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便从怀中摸出一枚铜钱道,“来赌正反,破你谣言,敢吗?” 靳余看向裴敏。裴敏鼓励他道:“有何不敢?” 座下狄彪和沙迦等人也纷纷起哄,大声道:“要是小鱼儿全猜中了,你的赌注是什么?” “点到为止。”贺兰慎道。 严明点头称‘是’,转头问靳余:“当差时辰内不赌钱,你想要什么赌注?” 靳余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自己缺什么,就细声道:“我是净莲司内年纪最小的,大家都拿我当亲弟弟对待,可我也想尝尝做哥哥的滋味。所以若我全对了,你三天内见着我,都要唤我一声‘哥哥’,可好?” “你赢了再说!”严明屈指一弹,铜钱打着旋抛向空中,又稳稳落在他手背上按住。他面色严肃地盯着靳余,问,“正或反?” 靳余下意识看了裴敏一眼。 裴敏将视线从严明手上撤回,屈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案几边沿,笑道:“看我作甚?尽管答便是。” “正?”靳余‘呃’了声,试探道。 严明松开覆着的手,见到手背上的铜钱,面色变了变。 “怎么样?猜对了没有?” “说话啊!” 座下几个凑热闹的纷纷起身伸长脖子,比靳余还着急结果。 铜钱正面朝上,“开元通宝”四字格外显眼。 严明不服,咬牙道:“不过凑巧罢了!再来!” 又一次抛掷,这次靳余有底气了些:“正。” 再抛,“反!” “反!” “正!” 五次全中,最后一次抛掷,严明狠狠按住铜钱,盯着靳余道:“最后一次,我就不信了……” “……”靳余面色犹疑,许久没回答。 “如何?猜不中了?”严明松了一口气,面露得意。 “你掌心里没东西。”靳余道。 “什么?”严明明显一僵。 靳余一字一顿重复道:“我说,你手里没东西,铜钱被你藏起来啦!” 严明看怪物似的看着靳余,松开手,手背上空空落落的,果然没了铜钱。 众人忍不住鼓掌叫好。 严明喘气半晌,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再来!” “严明!”贺兰慎喝住部将,“够了。” “匪夷所思……太匪夷所思了!怎么做到的?耍了什么手段?”严明睁大眼,百思不得其解,久久回不过神来。 “愿赌服输,快叫小鱼儿哥哥!”裴敏起哄,严明的脸涨得通红,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没关系的,你若怕丢脸就私底下再叫我。”靳余贴心道。 裴敏看热闹不嫌大,火上浇油道:“小鱼儿乃天降祥瑞于净莲司,逢赌必赢、逢战必胜,兵不刃血便可化凶为吉,怎么样,严校尉可领教到他的厉害了?” 严明说不出话来。 正闹腾着,冷不防撞上贺兰慎探究的眼神。 他淡漠的眼睛通透深邃,坚定强大,仿佛能看穿一切迷障。裴敏掉开视线,试图掩饰自己的心虚,轻浮笑道:“小和尚这般看着我作甚?” “你心虚了。”贺兰慎一语道破。 裴敏一顿,随即笑得东倒西歪:“我心虚什么?不过是怕你看我上瘾,动了凡心。” 作者有话要说: 转发这只团宠小鱼儿,三天内必有好事发生! 大伙儿猜猜小鱼儿成功的秘诀是什么,猜对有奖,时效一天~ 感谢在20200330 11:51:15~20200331 11:3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朝颜辞镜 10瓶;chocolate_wings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贺兰慎皱眉,没有理会裴敏的轻佻,转而望向靠门口的一个空位,问道:“有人告假没来?” 裴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随即了然,指腹摩挲着杯盏半晌,方道:“那是李婵的位置。那丫头孤僻害羞,是不大参与这种场合的,贺兰大人勿怪。” “姓李?”贺兰慎下意识在脑中搜寻了一番李室宗亲中的女儿,未曾听过有个叫“李婵”的。 裴敏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便道:“天底下姓李的人多了去了,有甚稀奇?李静虚不也姓李?” 贺兰慎垂眼,拿起案几上的名册翻了翻,找到李婵的名字,发现是个十七岁的少女,祖籍宗系、父母兄弟一栏皆是空白,是最先跟在裴敏身边的“元老”级人物。 他合上册子,问裴敏道:“她可是司中编外吏员?” “不是。” “是家属亲眷?” “也不是。”没想到贺兰慎会如此谨慎,揪着李婵不放,裴敏便笑着改口,“算是家眷罢,我妹子。” 贺兰慎狐疑地看她。 裴敏道:“认的,不行么?我偶尔发发善心,也会捡些没人要的小孩儿当做弟弟meimei之类,怎的只允许你普度众生,不允许我做个好人?” “若只是如此,正堂议事厅内不会留有她的位置。”贺兰慎道,“裴司使在隐瞒什么?” “……”明明这么俊美的少年郎,怎的如此敏锐不讨喜? 裴敏歪着身子笑,勾起的嘴角颇有些嘲讽的意味,“都说净莲司内不是恶人就是怪人,以后慢慢的你就懂了。” 两人同坐一席,本就挨得近,交谈时像是在低声耳语。座下的狄彪性子急躁,一拍案几浑厚道:“小将军到底还有无话说?若无事,我等就散了!” 贺兰慎稍稍正色,问:“司中各职和人员名录我已大致了解,只是不知每日议事时辰和地点是如何安排?” 狄彪道:“哪有什么固定的时辰地点?裴司使何时心情好便何时处理情报,有时是晌午,有时是午夜,有时在庭院,有时在厅堂……” 裴敏干咳一声,给狄彪挤眉弄眼,示意他莫乱说话,结果却被贺兰慎抓个正着,忙收敛表情。 “还是要定个时辰地点。”贺兰慎发声,沉吟片刻,正色道,“每日辰时三刻,于此地议事,诸掌事不得无故缺席迟到,一应大小事务、情报任务,皆要商议后方可行动。” “辰时?太早了罢……”裴敏不满。天冷嗜暖,天热嗜睡,怎么着也要巳时才起得来。 贺兰慎道:“五品大员朝会,卯时便要进宫面圣。” 裴敏笑笑不语,心想:我就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你又能奈我何? 这念头刚在脑中浮现,一旁的贺兰慎像是施了读心妖法似的,轻描淡写补上一句:“若有无故缺席不服管教者,扣当月俸禄。” 裴敏一僵,眯着眼,阴恻恻地警告小和尚:“敢扣我俸禄,我和你拼命!” 这还是头一次见她失态,贺兰慎嘴角微动,情绪稍纵即逝,“裴司使大可以试试,你的月银经得住几次扣。”声音虽然沉稳依旧,面色却不似之前冷硬肃然。 第一次议会,贺兰慎并未逞官威为难净莲司上下,只初步定下规矩,交待了闲杂事宜,就放他们自由散去,各司其职。 散了会,靳余留下来收拾正堂。 他将茶盏茶壶果盘等物放入木质的托盘中累好,这才费力地搬起托盘,下颌抵在累积的茶盏上,艰难地往厨房走。 严明一直鬼鬼祟祟地跟在他身后,一下闪到柱子后躲着,一下又从假山后探出个头来,誓要揪出靳余“逢赌必赢”的内幕真相!然而躲了老半天他才发现,根本没这个必要…… 靳余不会武艺,完全没察觉自己被人跟踪。 他搬着茶盏走到厨房檐下,刚上石阶,屋檐上就忽的掉下一块碎瓦,哐当一声砸在他的脚后跟不远处……若他再走慢半步,就要被瓦砾砸中了! “呼——”靳余听到动静转身,看着地上的碎瓦片道,“好险好险,碎碎平安!” 而后眼睛一亮,蹲下身将托盘放置一旁,从地上捡起一物,对着天空照了照:“咦,碎银?谁掉的?”他拿着那一钱碎银四处看了看,又挠挠头,茫然自语道,“算了,等会儿交给裴大人,看有没有人认领罢。” 遂又搬起茶盏托盘远去。 墙角后,目睹全过程的严明目瞪口呆,一副信仰被碾碎的震惊样。他五指死死抠着墙皮,喘息着无声呐喊:“当真是出门见钱、逢凶化吉!这运气也太神了罢!” 正抓狂着,身后蓦地传来一个沉稳清冽的嗓音:“严明。” 严明猝不及防双肩一颤,忙垂首站好,立于一旁恭敬道:“少将军。” 见他面色有些古怪,贺兰慎眉头轻皱,问道:“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严明嘴角抽搐道,“少将军有何吩咐?” “随我来。”贺兰慎道。二人一前一后去往议事厅,所经之处皆是青檐黛瓦、长庭广院,墙砖斑驳陈旧,阴凉沉寂,连一声鸟鸣声也无。 贺兰慎路过道旁绿植,忽的停了脚步,望向叶片上静止的一只虫子。 严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恍然道:“是只蝗虫。”说罢挥舞手臂,将蝗虫扫落在地,一脚塌扁。 贺兰慎眉头轻皱,似有顾虑。 半晌,他问严明:“据今晨观察,你觉得净莲司中谁最厉害?” “厉害?”严明满你脑子都是靳余捡钱的样子,下意识答道,“那个叫小鱼儿的少年罢,他实在是太匪夷所思……” 贺兰慎投去深沉一瞥,严明忙收拢思绪认真道:“若论功夫,唯那个波斯人沙迦能与少将军匹敌;若论城府,主簿李静虚倒是个让人猜不透的;若论脾气,当属司药堂的师忘情了。” 贺兰慎不语。 严明忐忑道:“属下眼拙,若有看不准的地方,还请少将军明示!” “你可曾想过,这么多高手,为何却对裴敏俯首称臣、忠心不二?当年裴司使接手净莲司时,方十六岁,短短五年间便能制服众多高手、将净莲司发展到如今规模,可见绝非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