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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世子还有个难以言说的癖好,他喜欢整日捧着镜子顾影自怜。 蔺庭一想到这里便又开始头疼。他担心的从来不是荣亲王而是这小世子,这小世子一看便知是从小娇惯着长大的,性子必定嚣张跋扈,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儿。 蔺庭眉头微蹙,心里愁思万千,又开始为以后的日子细细盘算起来。 外头的风吹得更紧了,雨也下得更急了,马车的顶篷不断传来雨水砸落的滴答声。这小道上坑坑洼洼泥泞得很,使得本身就摇摇晃晃的马车时不时地就颠簸一下。 “庭儿,”蔺母也没入睡,坐起来扶了扶额,看着蔺庭的满面愁容,细声劝道,“莫要想太多,要是不行咱就回来。” 蔺庭低着头笑了笑,看向蔺母点点头,柔声哄道:“好,都依娘的。” 虽是这样说,但蔺庭知道自己决不会回来。一是老母亲身体不佳,不宜舟车劳顿,赶往京城已是无奈之举,岂能再度回来让她受这苦楚。二则家道中落,众位乡亲们都知晓自己去京城投奔亲戚,要是投奔不成又回来,必定落人口舌,让人取笑。 想到这里蔺庭不禁陷入沉思。这些年的生活过得清贫拮据,被乡里人看不起也是寻常事,但自己就是看不惯他们在自己落魄前笑脸相迎、落魄后处处排挤的样子。那副嘴脸真是极讨人厌恶。 此番前往京城也正是想脱离那些人。京城无人认识自己,无论怎样,生活过得应当会比以前好些。 蔺母看着他,突然皱着眉头兀自说道:“儿啊,娘也不知道你爹让你去投奔那个王爷究竟是何用意。” “爹是让我们去……”蔺庭咧了咧嘴回答道。 蔺母又厉声打断他,声音里带了点啜泣:“你爹临终前是老糊涂了吗,咱就是平常老百姓,那个高高在上的老王爷又怎么会在意我们的死活?” 蔺母说着说着又停不下来,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忍不住继续抱怨:“这什么亲戚关系?不就是你祖母的结拜姐妹的侄媳妇儿的表姐的母亲曾经伺候过未出阁前的文贵妃?” 蔺母口中的文贵妃是当朝太后,也就是当今皇帝和荣亲王的生母。 蔺庭想安慰几句,正打算开口却又被蔺母止住:“而且也算不得伺候,她只是在当时选奴婢的时候入了第一轮选出来的婢女里头,到了第二轮选秀就被辞了回来,说不定连这文贵妃母家的府邸都没进去过。” 蒙蒙细雨沙沙地下着,不断冲刷腐蚀着地上的黄泥土。 蔺庭见她说了长长的一段话有点气喘,忙给她顺了顺气,宽慰道:“娘你别想太多,儿子听闻这老王爷性情随和、广施恩德,尚且不论我们是去攀亲戚的,这千里路途迢迢,咱就算是去讨点赏赐应该也不会亏待咱们。” 蔺母听完静心想了想,果然就真的宽了点心。做人啊就得脸皮厚些,要是那什么王爷不肯接济一二,自己就在那儿一哭二闹三上吊撒泼一会儿,这孤儿寡母的也不信他们不肯救助。反正在老家是已经待不下去了,不如就去京城碰碰运气。 “只希望老王爷能念着当年那一点点微薄的情分。”她这样想着,正打算掀开被子躺下眯一会儿。 这时,马车剧烈地颠簸了一下随即又停了下来。 蔺庭一下子就被惊得从沉思里回过了神,想着许是马车轮陷进了泥坑里,便安抚了一下同样被惊吓到的母亲。完后蔺庭又起身拿了个蜡烛,自个儿扶着马车车壁掀开门帘钻出去朝外看,正想要一探究竟,谁知迎面闪过一道晃眼的亮光。 不待蔺庭看清眼前之物,大刀已经砍下了他的脑袋。 蔺庭先是感觉到自己的颈部一阵冰冷,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极其剧烈的疼痛,似乎还听见了颈椎断裂的咔嚓声。 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带着母亲抵达京城过好日子,没想到就这样把命丢在这儿了,死在这里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有没有人替自己报仇。这是蔺庭死前最后的想法。 “庭儿!”马车里的蔺母瞧见了儿子倒下的身体,不由张嘴惊呼,完全忘了此时的处境,随后又惊慌失措地扑上前去抱住尸身大哭起来。 那行凶之人又趁机矮身进入马车内,不等妇人反应过来便又果断地一刀将其杀害。 细雨绵绵,不绝如缕,丝毫没有被方才发生的行凶之事所惊扰,依旧淅淅沥沥地照常下着。 夜色犹如墨水一般浓稠,伴着雨水一点一点地化开,又流淌向四面八方,慢慢浸润了整个天地。夜黑风紧,万籁俱寂,只有冷风刮过树林发出的细细碎碎的声音应和着雨滴打落在树叶的清脆响声。 第二天天光一亮,东方欲晓,晨光熹微。不一会儿,绚烂的霞光驱散了浓重的夜色,高远的天空将明亮的白光搅拌均匀后洒向大地。 这小城外的荒野小道上干净如斯。马车消失得无影无踪,尸身和血迹也都烟消云散,车辙和脚印同样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甚至并无任何有人来过的痕迹。 半月后,京城荣亲王府。 一个服饰华丽的中年男子在膳桌上一口一口地吃着鸡丝rou粥。 房间里通着地龙、燃着熏笼,源源不断的热气充斥着整间屋子,使得屋内温暖如春,与外头的寒风凛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整间房间摆设齐全、布置典雅,细闻还能闻见几缕淡淡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