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临近午夜。 校门外的某个大排档里仍是人声鼎沸,到处都挤满了刚下活动,前来庆祝的学生。 而最里边的那桌,却与这热闹的景象格格不入。 非要说的话—— 他们,好像真的,就是来认真吃饭的。 ...... 叶子鱼看了眼闷头吃烤rou串的谢迟,又看看她旁边坐着的,也是浑身低气压的俞杨,挠挠头,转头对坐在另一边的吴格询问道: “你们老大这是怎么了?” “啊?我老大?咋?” “你不觉得他有哪里不太正常吗?” 吴格嘴里也满满当当地盛着食物,听见她声音,想也不想,咽下食物答道:“他不一直都是这种谁都欠了他几百万的表情么?有什么——” 话未说完,便被叶子鱼按了下后脑勺。 紧接着,脑后也传来她的怒斥声。 “你看他俩,从刚刚烟火晚会后就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正常个屁啊正常!!” 咚—— 吴格一时没防备,被她猛地一按,磕到桌角,“咚”的一声。 声音不大,却将桌对面那俩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你俩干嘛?” 俞杨问了声,在看见吴格额上的红肿时稍微提了点音量,蹙眉道:“吃个夜宵也能给你吃出个伤来?” “不是,刚刚叶子鱼突然过来,问......” 吴格按捺下头上的痛意,正要开口说话,便又被叶子鱼一掌拍向了桌子。 “没事!” 一声大吼,带着桌子上的碗碟都震了下。 谢迟:...... 俞杨:...... “真没事?” 谢迟犹豫着问了声。 “当然!” “可是他都不动了啊。”俞杨在旁边毫不留情地补刀。 呃,”叶子鱼拿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终于放弃挣扎,看向他俩,直白道,“你不觉得你俩从篝火晚会回来后就很奇怪么?而且小谢迟,小谢迟还......” “谢迟怎么?”俞杨问了声,眉头蹙得更紧,“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她一个乖宝宝,好学生,从来都没和我们出来过啊,现在都快十二点了吧?不送她回家真的没关系吗?” “......” 谢迟听出她语气中的尴尬,拿着烤串的手一顿。 “我打扰你们聚会了吗?” 她呐呐地放下手中的烤串,小心谨慎的样子看的俞杨心上一阵烦躁。 想掀桌子。 想把她按进怀里。 再把谁揍一顿。 什么都行,只要让她不要变成这种毫无安全感,全世界都在逐渐崩溃的样子。 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沉默着。 半分钟后,才突然冒出句: “......没有,你吃你的。” “叶子鱼,吴格,你俩跟我出来下。” 他倏然起身,朝面前的俩人勾了勾手,说话时,语气也算不上生气,就是有那种—— 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俞杨你等等,等等。” 谢迟见他要走,便赶忙拦住他,“我没事的,他们不知道刚刚那事......” “我没想骂他们。” 俞杨低头看她,脸上的神色全被隐藏在上方白炽灯投下的灯光中。 “诶?”谢迟一怔,“那你,是要干嘛?” “啊,这个啊,”他声音一顿,转眸看了眼后边那俩个惴惴不安的人,轻笑了声,“不知道就让他们知道不就行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藏着掖着?” ??? “不是,你等等,等等——” 谢迟还想说说什么,可他却骤然欺近。 “喝奶茶吗?” “啊?” 谢迟怔愣地抬眸,就看见他眼中眸光一闪。 “或者巧克力?”他又问了声。 “???” 谢愈发迷茫,可俞杨并不解释,只是轻咳了声,再开口时,一向板着的脸上居然也出现了种近似于害羞的神情。 “咳,听他们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甜的会让人好受一点,就那个,叫内,内什么......” “内啡肽和苯|乙|胺。” 谢迟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勉强算是笑的动作,“前一个让人感觉快乐,后一个让人感觉到被爱。” “......” 一时没人说话。 俞杨想了想,还是缓缓抬手,笨拙地抚上她的脑袋。 “你被人爱着的。” ——不只是林牧洵,还有我。 “所以,开心一点?” * 俞杨带着那俩人呼啦啦地走后,身边便再次恢复了安静。 谢迟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堆香气四溢,还在冒着滋滋油光的烤串,手拿起了又放,放了又拿起,却怎么也提不起再去吃它的欲望。 最终,她还是放下手,趴在桌子上,叹了声气。 无法释怀。 脑海中,闪烁的都是刚才在cao场上看见的那一幕。 每次想努力的将那画面驱逐出脑海,就会得到更加严重的反噬。 记忆在这时候展现了它超强的存储能力,无数碎片像是报复般席卷上大脑。 带着手心悄然握紧,颤抖着,将那里的骨节按的发白,心脏也在剧烈地收缩。 那些无法遏制的愤怒透过心脏,送上大脑,漫上鼻腔,堵住喉咙,带来一阵令人作呕的窒息感。 豆大的冷汗再次将额头浸湿。 一片冰冷粘腻中,她仿佛又回到了数个小时前的cao场,回到了那个烟火盛开的夜空下。 “同学?” 身后突然传来道陌生的声音,肩膀也被人轻拍了几下。 “......?” 她从那如全方位立体环绕式的幻境中惊醒,呆愣着回眸。 是这个大排档的老板娘,手上还拖着盘烤串。 见她看来,便担忧地问:“小姑娘,你没事吧?你同伴呢,怎么就剩你一个人趴在这儿?” “没事,他们...出去了...” 太阳xue那还在隐隐作痛,谢迟摇摇头,并不想多说,朝老板娘伸出手,“给我吧。” “没什么事就好。” 老板娘说着,将手中的托盘放到她手上,又想起什么,拿手擦了擦围裙,从旁边拿起几瓶玻璃瓶样的东西,放在她面前,招呼道: “我们店里自酿的呢,没啥子酒精度数,现在店里搞活动,满200送三瓶。” ? 谢迟一头雾水地翻看了下那瓶子,又叫住要离开的老板娘,询问道: “等等,大娘,这......酒?” “对啊,自酿的米酒呢,好喝着嘞!” “那不要了,我们不喝酒。” 谢迟下意识的就想拒绝,可那老板娘却一手攥住她的手,另一手又不容置喙地塞进来瓶。 “看你长得好看,大娘再免费送你一瓶,别和大娘客气,放心吧,喝不醉的......” “老板,三号桌这里再上十串羊rou!” “好嘞!” 大娘应了声,又慈祥地拍拍她的手,“回头再多带些人来啊,什么同学啊老师啊都可以,我们店有优惠!” “不是,我们不喝......” “对了,你感冒了吧?看你刚刚趴在那,一脑袋汗的。” “诶?” 拒绝的话堵在喉咙,谢迟抬手抹了把汗,讪笑一声。 可这笑落在大娘眼中,却全然换了种意思。 是等谢迟再反应过来时,她手上已经被放上了个玻璃杯,而那大娘已经开了瓶米酒,站在她身边热情道: “头疼脑热的时候,喝这个最好了,一杯下去,比感冒药还好用。” “......” 谢迟停住动作,凝视着那缓缓倾斜入杯中的米浆。 半响后,她才轻声问道:“一杯下去,就可以治所有头疼脑热吗?” “嗯?”大娘动作一顿,听出她情绪的不对劲,却仍是迟疑地点头,“我小孙子......” “那一些不想记起的画面,也能忘掉么?”她笑着打断。 “能……能吧,小姑娘,你问这……” 得到肯定的答复,谢迟便试探性地凑到杯边,轻抿了口。 ——先是米浆的甜,紧接着,便是一阵辛辣,带着热意,直冲脑门。 她剧烈咳嗽起来,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那些压抑了一晚上的汹涌情绪,也终于找到阀门,宣泄而出。 * 于是等俞杨打发走叶子鱼和吴格,又去旁边的学生街买完奶茶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刚刚还好好的人正趴在桌子上,看不清脸,肩膀一耸一耸的,旁边站着的老板娘也是一脸慌乱。 心上突然涌上不好的预感。 他锁紧了眉,推开那些围观的人,迅速上前。 却在走到她跟前几步远时,停住了脚步。 耳边传来她的啜泣声,压得及低,却莫名让人心疼。 “......” 提着奶茶的手倏然握紧,他目光缓缓转过桌子上那些被撞的七零八落的玻璃瓶,最后定格在一旁手足无措,满脸慌乱的老板娘身上。 “你给她喝酒了?” “这,这可不怪我啊!我也没逼着她喝啊,她刚刚就喝了点就开始哭,边哭边喝。” 大娘看了眼手上的酒,也有些怀疑人生,“这么点酒精度数,到底是怎么喝醉的?” “......” 俞杨不欲多说,将手中的奶茶随便往旁边围观的人手中一塞,伸手将趴在桌子上的小家伙扶起。 没想却谢迟敏捷地避开了。 “不要...碰我...” 她迷糊着昂起头,看向他时,一双浅色的眸子沾了泪,化成柔软朦胧的一团,“我很难受。” “我知道,跟我回去好不好?我送你回家,你喝醉了。” 俞杨叹息一声,再次伸手,可刚触上她的袖子,便被猛地挣开了。 “不要。” 她眯起眼,似乎是在辨认什么般,涣散的眼神也终于有了些焦距。 “我不和你回去。” 说罢,便一脸委屈的,又往角落中缩了缩。 “为什么?” “你不是林牧洵,他说...不能和陌生人走...” “......” 俞杨不再说话,攥着拳,手背青筋暴涨。 想揪住这狼心狗肺的家伙的衣领,再抵着她的额头,让她看清楚,好好看清楚他到底是不是陌生人。 可是最终,他只是深呼吸了几下,软下神色,缓步靠近。 “你看错了,我就是林牧洵,乖乖和我回去好不好?” 他低声道,缓缓朝她伸手,像是在安抚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兽。 可谢迟仍是往后缩了缩。 “你不是林牧洵。” “你...不是...我不跟你回去......” 她摇摇头,整张脸都涨红了,眼中也再次失去焦距,雾蒙蒙的一片。 分明是已经醉到神志不清的模样,却在提到那名字时,无比笃定。 ——像刻入基因,无法改变。 ※※※※※※※※※※※※※※※※※※※※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啦! ps:下一章有大糖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