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后来的排练中，许晗都没有再出现。 文艺晚会是在星期四的晚上，活动举行得很圆满，后台工作虽辛苦，但被别人需要的感觉使江暖有种平常未有的开心，节目看到一大半时，江暖有些累了，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一旁的徐哲见到说：“你去化妆室休息吧，这儿交给我。” 服装道具都已准备完全，现场人手足够，有的人已经偷偷溜到舞台下去看节目了，江暖因哈欠而泪水涟涟，她昨天夜里失眠，凌晨一点多才睡着，闻言也不再勉强，对徐哲道一句那拜托了，然后朝化妆室走去。 化妆室只是一个小小的办公室，因不连教学楼，本来也就放些杂物，后来就被学生会征用成化妆室了。 江暖推开化妆室的门时，头有些迟钝，房间里有个小沙发，上面堆着几个纸箱，江暖看了看沙发，觉得这儿的沙发毕竟不干净，梳妆台前刚好可以趴会，于是她坐到椅子上，趴到梳妆台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到底睡了多久，寂静的环境里突兀地响起一阵电话铃声，江暖朦朦胧胧地摸口袋，反应几秒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带手机，这时身后背对着她的沙发有了动静。 纸箱子被挤到地上，接着沙发上有个人坐起来，很不耐烦地接听手机，喂了一声。 江暖差点都要叫出声来，幸好嘴巴及时抿住。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很大，江暖隐约听到了游戏的字眼，许晗皱着眉头听了片刻，出声打断：“打电话就是来说废话吗，下次再吵老子睡觉，你那一关这辈子别想过去。” 然后将手机扔到沙发另一头，脸色不霁。 他穿了件黑色背心，右肩上披着蓝色校服，皮肤是那种健康的白皙，此刻他头发凌乱，眉头微蹙，整个人透漏出颓废之美。 江暖从梳妆台前的镜子惊诧地看着他。 “看够了没？”许晗冷冷地说。 很多年很多年之后，江暖看到过一个帖子，楼主在询问偷看喜欢的人被当场抓包是怎样一种感觉，下面的回答五花八门，有“感觉人生到达了高潮”“一场重大车祸且当场去世”“心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上天入地，上山下海”，江暖把每条回复都看了，然后认真地留下一句话。 “想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总而言之，就是好生尴尬。 江暖反应过来自己竟盯着他出神，脸色煞红，立马从椅子上起来，然后又转身面向他，可却因为动作太过着急，椅子在地上迅速划过，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 寂静的环境里，只余江暖的心噗通噗通跳动。 “别吵。”许晗的起床气很大。 江暖又不敢动了，然而接下来，许晗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倒在沙发上，又将校服乱扯盖在腰间，将睡不睡的模样。 许晗转过头，将脸向沙发的阴影处转去，身子很烦躁地动了一下，然后对着江暖道：“把一个灯关掉。” 化妆室本来一个灯，学生会嫌太暗，又装了一个灯。 许晗被从睡梦中吵醒，再次入睡时戾气重。 “哦。”江暖赶忙应到，跑去把一个灯关掉。 只余一个灯，化妆室昏暗了一点，窗帘原本就被拉上，江暖又坐回凳子上，许晗那儿再没有一丝声响，江暖趴在桌上，想着这么大的人竟然还有起床气，可真凶啊，然后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许晗再次醒来，手机屏幕恰好亮了，一条短信发了过来，他拿起手机一看，准备起身离去时，发现趴在桌子上的江暖。 女孩睡颜安静，纵然有些暗的灯光照耀下，皮肤依旧白嫩嫩的，感觉稍微一捏就能泛红。 睡得可真熟，没一点安全防范意识。 江暖再次醒来时，是晚会已经结束的时候，大家都回来了，她被吵醒后，下意识回头望向身后的沙发，上面坐着两个后台学生，在聊天，许晗早已不在，好似从来都没有出现。 “怎么跑这睡来了？”梁静找来。 江暖回神，抱歉地对她笑了笑：“太困了，这儿安静。” 梁静一脸嫌弃：“那你睡沙发啊，趴在桌子上，你腰不酸胳膊不痛吗？” 经梁静这么一提醒，江暖身上的酸痛神经仿佛才苏醒，江暖将胳膊轻轻抬起，刺痛的感觉立即传开，她笑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梁静也没在意。 两人一起往回走，梁静向她说着晚会表演，江暖虽然在排练时已将所有的表演看过，但她还是很认真地去聆听，说着说着，梁静说一句：“我今天在台下遇到了一个人，超帅的。” 江暖顺着她的话往下问：“是吗，那人是谁？” “不认识啊。”梁静回忆起坐在身旁的那个陌生少年，“他的侧脸巨无霸好看，好温柔，不过好可惜，我当时在犹豫要不要问他要联系方式，可惜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事？”江暖逗她。 “好啊，你敢取笑我。”梁静作势要去捏江暖的腰。 江暖一边笑一边躲开，夜风迎面吹来，天上一两繁星。 之后迎来了第三次月考，江暖考的不错，班上第三，年级第三十名，这算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吧，毕竟这次的物理卷子她考了七十五分，徐哲把卷子发给她时，笑着道了句不错，然而江暖的英语得了一百三十七分，英语老师本来就对江暖印象很好，这下子一堂课下来都对江暖赞不绝口，搞得江暖整堂课都红着脸不敢抬头。 英语老师是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同时也带九班，十三班，然而九班总有那么几个英语成绩差的学生，比如许晗，比如马克。 在九班上课时候，马克趁老师不注意往许晗桌子上扔纸团，结果被当场捉住。 两人都被靠墙罚站，英语老师一看许晗，痛心疾首，怒其不争：“许晗，你不能只学数理化而忽视语文英语，你看看你的英语成绩，差得不能再差了，你要知道学习要平衡，不能扬长避短。” 许晗一脸没睡醒的模样，似听未听教导，马克在一旁嬉皮笑脸没个正经。 英语老师在讲台上拍个下桌子，气势一下子就上来了：“你们知道四班吗？那班上有个女生，叫江暖，这次英语考了一百三十七分，人家能考这么高，你们也要努力知不知道。” “知道了。”班上学生稀稀松松地回答。 “哎，你们这是没到高三，到了高三就知道了。”英语老师叹了口气，调整下情绪，又拿起课本讲语法。 好不容易下课了，许晗和马克回到座位上，余子黎立即从前排跑到他们面前说：“老师说的这个女孩我知道，她在徐哲他爸那补物理……不过没想到她英语这么好。” “一百三十七，这零头都比你这次英语成绩高啊。”马克伸头看向许晗桌上的红分数。 许晗无所谓地望着自己那令人堪忧的二十三分英语卷，太阳从窗外照进来，照在他的卷子上，他微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微微颤抖着，像一只欲展翅而飞的蝴蝶。 梁静后来也没有打听到当时那个男孩到底是谁，也可能是外校的学生，趁着晚会混进一中来，梁静真的感到很遗憾，之后偶尔还向江暖谈到过那个人。 找到那个人又如何，难道要一头扎进故事里，浮浮沉沉，滚滚红尘。 江暖周五回到家时，李华竟然在家，她看到江暖，只淡淡说一句回来了。 江暖轻声应嗯，闻到空气中很淡很淡的烟草味，桌子上放了一篮水果和一箱牛奶，江暖注意到了，便问李华：“妈，今天谁来家里了？” 李华正在厨房里忙活着，似乎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于是江暖又问了一遍，半晌才听到李华回答：“是mama以前学校里的一个同事，这次恰好路过，便来这儿看看。” “哦。”江暖转过身，瞧见了柜台上有一束小菊花正芬芳。 周五的下午是属于她的宝贵时间，江暖并不想呆在家里，她把书包放下后，对李华说想去附近的书店转转，李华自己也是老师，且并非死板，她知道学生课外阅读的重要性，便对江暖说：“去吧，记得早些回来，别让妈cao心。” 江暖一愣，然后慢慢嗯一声，她看着李华在厨房的背影，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曾经也是明艳的少妇，可却缺少丈夫的呵护，这一路走来，为了孩子独自撑起半边天，付出了无数心血。 这个人，是她的mama。 一时之间，江暖五味杂陈。 江暖要去的书店离家不远，是她常去的那家教育书店，书店里特有的安静与墨香能让她身心沉浸，忘却烦恼，江暖一直有个梦想，那便是以后开个书店，一个小小的，不需要太大地方，能让来来往往的路人驻足小憩，还要养上一只猫儿，猫儿趴在门口晒太阳，她可以看书，书看累了便放下，再看看世上的人。 书店的老板认识江暖，也不用招呼江暖，江暖走过一本本精美的书籍，指尖划过书的脊，最后挑出一本诗集来慢慢看。 马克好说歹说，央求许晗好久，许晗才带他刷游戏的那一关。 乌烟瘴气的网吧里，总有一群少年的青春在这里留下痕迹，那人修长的指尖将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待游戏过关时，许晗将耳机拿下，随意扔在桌子上，不可一世地笑了， “这就过了？”马克难以置信，“我可打了很多次啊！” 余子黎在旁一脸鄙视，然后继续玩他的4399小游戏。 许晗吐出几个字，“得靠天赋。” 于是马克一脸好气哦好想揍他哦可是打不过的一言难尽的表情，许晗的手机却响了，许晗点了一根烟抽着，没理会，可那电话简直跟许晗卯上一般，固执地不肯罢休。 周围机子的人都有些侧目。 许晗充当聋子，最后是余子黎受不了了，冲着许晗道：“你接电话啊许哥，这吵得我游戏都打不过去了。” 马克往亮着的手机屏上瞅，是一串电话号码，连个备注都没有，第六感告诉他，这是一个女孩子的号码，他顺势要接：“这是谁啊许哥？” 许晗用目光直接将他逼退。 最后到底是许晗接了电话，但他却没有开口说话，最后是手机那边传来一个女生委委屈屈的声音，马克对着余子黎用唇语道是孔杉杉，但余子黎并不太想理会马克。 这边只有许晗敷衍的几声嗯，马克听到电话那头孔杉杉问你到底爱不爱我。 许晗没兴趣回答这个问题。 那边孔杉杉哭声传来，替他回答：“你不爱我，你根本就不爱我。” 美人哭，总惹人怜惜，可是马克知道许晗向来不是人，果不其然他听到许晗无所谓的回了一句：“嗯。” 嗯，我不爱你。 电话那头哭声更大，女孩子娇纵地冲着电话吼出分手，我要跟你分手。 “好。”下一秒，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许晗干净利落地挂断电话，孔杉杉也没想到许晗会这么决绝，对着挂断的手机愣住了，她想将电话打过去，可是自尊不允许她这样做。 而在这厢，马克看不下去了：“这才三个星期，你也太狠了吧。” 余子黎也在旁帮衬着点头，许晗闻言不语，眉眼淡淡的，丝毫没有感情上的波动。 马克觉得，许晗这样的人，以后一定会遭到报应的，如果以后他爱上了一个人至深，会是什么模样，不过一想想就恶寒，能让许晗喜欢上的人，他实在想不出来会是怎样的人。 哎，他只能恶狠狠地祝福许晗，在爱情这条道路上越走越黑，才对得起被他无情伤害的一地少女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