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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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妤倒不怀疑, 毕竟能通过外头那些侍卫进来, 想来真的是刘继的人。 这小太监虽然年纪不大, 嘴倒是严的很。张妤暗中问了他几句可是有何事,茶语可他只笑着摇头,表示一概不知, 等她到了自会知晓。 就这般一路到了正殿,才发现里头人很多,倒像是比上朝的时候, 人来的还齐整。 不光文武百官全在,便是一直被关在后宫的长公主和张鸣成,此刻也都在。 甚至, 陆谏也在。 张妤走进去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人首前, 极为瞩目的陆谏。 他今日穿了一声暗紫色的袍服,头上束着带玉珠的冠羽,显得面白又冷。 神色一直平淡, 只在察觉到进来的人后,稍稍顿了顿手。 张妤进去后,被那小太监领到了刘继的边上。 这会的刘继,正坐在殿内的龙椅上,神情肆意。 她过去在刘继座位边上站着,众人未有其他反应。 上次宫宴大伙注意力都在蒋沉欢身上,又离的远,所以这会百官里倒是没认出张妤来,都以为她是个寻常侍女。 且这会大伙似是都有些意料到待会可能会发生的事,所以心绪都不太平静,各自思量。 长公主和张鸣成倒是看了她一眼,不过长公主很快便撇开视线,唯张鸣成张了张嘴,似是想对她说些什么,但碍着人多,并未如心意。 不同于往日,陆谏一直低眉垂目,面色平静,并未有特别明显的情绪表露出来,像是完全没看见进来的张妤。 当然,张妤在刘继的视线下,也没敢多往陆谏身上看。 片刻后,刘继看着人差不多了,撇了眼旁边的长荣。 长荣收到他的指示,笑着弯了弯腰,点了点头。而后拿出手中明黄色的圣旨,冲着殿内的人,咳了咳声,挺直腰板道:“奉皇上懿旨,众位卿家跪下接旨!” 长荣说完,殿内众位官员相互偷瞧了一番脸色,最后还是跪了下去,唯长公主刘曼和陆谏,一位面色阴郁,一位面无表情,光秃秃的站着。 刘继倒是也未说什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登基以来,虽不敢自谓能移风易俗、安家乐业,但也算勤勤勉勉,尽心竭力。现四海升平,物阜民熙,也算是朕孜孜汲汲、夙夜不遑,未尝少懈。” “而今朕年已登耆,唯子孙福薄,朕甚憾之。大皇子刘继,志虑忠纯,深得朕心,想必往后定能克承大统。于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因国事急告,特免除持服二十七日,择日登基,咸使闻知。钦此。” 一番话后,殿内的百官都没有其他声响,刘曼先未忍住气:“大皇子,既然皇兄要将皇位传给你,我看不若还是由皇兄亲自出面颁布吧,毕竟这江山大事,算不上小事。” 刘继一口回绝:“父皇现今身子不好,太医吩咐了,不宜挪动,我看长公主还是少折腾点吧。” 对于这一听就是推脱的话,刘曼气怒道:“我看,大皇子您这般推三阻四,不会是没忍住,想谋朝篡位了吧?!” 坐上的刘继面色冷的下来,对着刘曼道:“长公主!你可莫在这大殿上胡言乱语!这圣旨,是本殿瞧着父皇亲自下的,这玉玺也是本殿瞧着亲自盖的,本殿作为唯一的皇室子孙,继承皇位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到了长公主嘴里,就变成了本殿谋朝篡位了!” 刘曼冷哼一声,艳丽的脸嘲弄道:“既是皇兄亲自下的圣旨,大皇子急什么,本宫也只是说,让咱们去见一见皇兄,如此也好免了众位卿家心里的困惑呀。若是真冤枉了大皇子,本宫自会向你赔罪!” 刘继笑了笑,站了起来:“长公主莫激我,这事已经定下了,既然圣旨已下,便是父皇的决心已定,长公主还是接了圣旨吧。” 刘曼自是不想接,她费心尽力,谋划了这般多年,怎能因着这短短几日,就付之东流。 她怒斥着刘继:“刘继!这圣旨恐怕不是皇兄所写,怕是你胡编乱造的吧!你谋逆,通国,你以为这些,天下人不会知道吗?你做梦,本宫倒要看看,待天下人知道你做了这些的时候,还会不会尊你这个逆贼!” 这般一通呵斥,殿内人全都屏住了声息,刘继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瞧着刘曼,阴恻恻道:“长公主,都到而今了,你还这般看不清局势吗?!” “看清什么?!看清你是怎样谋朝篡位,假传圣旨,诓骗整个朝堂的文武百官的吗?!怎样残害自己的父亲,自己的亲姑母的吗!” 长公主此刻不若往常那般雍容高贵,她面色铁青,手指着坐在龙椅上的刘继,一字字愤恨:“刘继,你如此行径,就不愧对列祖列宗吗!” 刘继哈哈一笑:“愧对?” “我有什么可愧对的。”他瞧着刘曼,神情傲慢,“这圣旨就是父皇下的,难道,长公主还要抗旨不成!” 他略微带着威胁的意味,周遭外头的蒋威虎走了上来,他身边那数百身着钢铁盔甲的士兵,很快将殿内众人包围起来,隐隐给人一股威逼的气势。 “蒋将军,您助纣为虐,难道现今还跟着逆贼一起逼宫不成?!”刘曼瞪着蒋威虎,面上似是十分心痛,“难道您就不怕,往后天下人指着您的脊梁骨吗?!” 蒋威虎垂着头,像是一声都未听见,刘继笑道:“长公主还是莫说废话了,这传位圣旨已下,我看众位卿家都无异议吧,嗯?” 刘继视线转过殿内众人,说是疑问,倒不如说是明晃晃的威胁。 殿内众人早已看清了局势,这几日,一向不显山露水的大皇子杀了不少人,众人对他还是有些悚的。 只不过,在座的都是人精,虽未表示反对,但也都不想当这第一人,招致往后的骂名,于是窸窸窣窣的,未有先行者,刘曼就那样怒瞪着他,像是要看看,他要怎么办。 刘继冷冷的撇了他们一眼,而后将视线转到陆谏身上,勾了勾唇:“那陆世子呢?” 这一下,众人将眼光,又放到了一直未说话的陆谏身上。 陆谏仍旧十分平静,在刘继频频蹙眉,又要说什么的时候,他才道:“既是皇上下的旨,臣接旨。” 这话,表明他这是认下了。 “陆谏!”长公主似未料到他会有这般反应,“你怎可认这逆贼下的旨,这定是他的诡计,这圣旨怎么可能是真的!” 刘继阴恻恻的笑,陆谏倒是淡淡道:“母亲,圣旨既已下了,我看您也认了吧。” “陆谏!”刘曼一脸诧异,“你到底在说什么话?!” 这边刘继瞧着心情十分不错,他看着陆谏,慢吞吞的道:“陆世子既然同意了,那便去殿外跪着吧,也好让本殿看看,世子您的诚心。” 刘继说完,殿内有一瞬禁声。 要知道,陆谏自从出世以来,甚得皇上宠溺,除了当今皇上,便是谁都未让他跪过。且他性子桀骜,别说是让他跪了,便是重话,在场者都不敢与他多说两句。 然而就是在众人眼中,这般尊荣又傲睨的陆世子,只沉默了片刻,便面无表情的转身,走出了殿外。 随后,在众人的是视线下,撩开袍子,跪了下去。 他面色始终平静,低垂着眼帘不知落在何处,脊背挺直,却让殿内众人眼底的震惊遮都遮不住。 第74章 长公主见他真跪了下去, 似是情绪有些崩溃:“陆谏,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向这贱……”刘曼话未说完, 转而怒瞪着龙椅上的刘继, 像是要将一口牙咬碎:“你这逆贼, 迟早会 遭天谴的!” 她语气笃定, 带着nongnong的恨意。 而此刻,长荣率先笑着跪了下去:“恭喜大皇子,贺喜大皇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内的其他人, 左右顾盼后, 也不再犹豫, 全都跪了下去,口中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鸣成一向来懂得趋炎附势,这会也跟着跪了下去, 唯长公主恢败着脸色,到此都不敢相信自己 竟然真的败了。 而刘继,见此哈哈大笑, 那张原本病态的脸上,神色间有些癫狂。 一直在旁边站着的张妤,这会咬着下唇, 有些不忍的看着殿外的陆谏。 他一直没抬头,就算是跪着, 面色也平静的很。 天边的乌云逐渐暗了下来,瞧着天色,像是在昭示着将要迎来一场暴雨。 皇后殿内, 女子的求饶声连绵不绝。 “娘娘……娘娘饶命……娘娘……” 女子的声音气若游丝,像是下一瞬就会晕过去。 她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头朝着一个地方求饶,那张艳丽的脸上,苍白脱水,半点都看不出来从前的光彩,“娘……娘。” 坐在上位的皇后,掐着杯盖,面色十分闲适,她瞧着于贵妃越狼狈,可怜,面上的笑就越盛:“贵妃说什么话呢,这满腔娇气的调调,应该跟皇上说去呀,说来,皇上往日里可没少替贵妃您出气呢。” 于贵妃浑身疼的厉害,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她阴阳怪气的话,“娘……娘,往日里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娘娘这般……心善之人,还请饶了……贱妾吧……” 皇后这会是心情舒畅,只觉得昨日被刘继堵的那口气都顺了不少,她搁了茶:“呦,于贵妃你这般自贬身份,还真是让本宫惶恐呢。若是皇上呢不行的话,于贵妃再不济去大皇子那试试?说不定,贵妃娇滴滴的撒两句娇,大皇子就从我这将你重新讨回去了呢!” 皇后说着捂嘴笑了笑。 于贵妃本就颤巍巍的长睫,此刻身子抖的更厉害了。 正这时,殿外进来一个太监。 “娘娘,前殿皇上传位的圣旨颁了,大概过几日就是大皇子的登基大典了。” 皇后没什么意外,扯着嘴皮冷笑:“倒是还算有几分能耐。” 她低头抿了一口茶,想起了从前第一次见刘继的时候。 那会十岁的刘继身子骨已经很差了,走三步就喘一下,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但怎么看,都像是被毒成那样的。 后宫女人多,前殿镇国将军一派的人又权势滔天,这宫里唯一的皇嗣自然是被盯的紧。且刘继那卑贱的宫女母亲死的又早,皇上平日里对他也冷淡,除了节日都不太见他,他自是处处受排挤,暗中遭了不少罪,想来能活这么大,也算是他命大。 皇后想起,她那会也是刚入宫,之前听闻过刘继,只他会是个病弱又胆小的皇子,却不曾想到,他倒有勇气,敢于她殿前自荐,只求她能收养自己。 她记得自己那时并不想答应,于是随便指了个小太监拒了他,让他收了那份心。 但没想到,往后的每一日,他比宫里皇上的妃子来的还勤快。 再后头,她因着多年无子,也就应下了。 记得,自己当时问了他一句,为什么要找自己,他的回答是什么呢,好像是:“我要活着。” 她到现在,都没忘记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却又满含恨意。 “从前我就看出来了,他是个能算计的。” 屋里头地上的女子还在发着抖,而皇后搁了茶,抬头望了眼乌压压一片黑的天色,道:“今夜这雨,应该不小吧。” 暴雨是猛然间下来的。 先是轰隆隆的雷声,紧接着,道道闪电划破乌压压的天,一会儿,黄豆般大的雨点,就跟个石头似的,砸在皇宫的的各处殿宇,砸出劈里啪啦的声响。 某处殿宇里,屋子外头竖立着数目众多的侍卫,而屋子里头,黑沉沉的。 一阵闷哼声响起,随后一道影子在殿内穿过,影子走至床上发出咳嗽声的人旁边,轻声道:“皇上,您先喝药。” 敬德边说,边扶起了龙床上的人,然后将手中的玉杯递到了嘉帝嘴边。 嘉帝饮下,干涩的喉间好受了许多,皱着的眉头也松不少。 他睁开那一双矍铄的眼,不紧不慢道:“怎么样了?” 敬德让他舒服的靠好,才去放玉杯:“大皇子假传了圣旨,这会已经继位了,登基大典的日子也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