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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蕴本是眉飞色舞,喋喋不休,这时也察觉到莲真的不对劲,不由停下,愕然道:“莲真,你怎么了?你不高兴么?” 莲真道:“没什么,我。。。。。。我高兴得很。” “那你为什么哭了?” 莲真一怔,伸手摸脸,果然触到一片温润,缓缓别过头去:“我只是觉得,我们在京城生活这么多年了,乍然要离开,不免有些伤感,况且,我也舍不得闻樱母子。” “是啊,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多多少少有点感情。”苏蕴被她说得也有点难过起来,安慰道:“莲真,你若是留恋这里,我们也可以多住些日子。” “不。”莲真轻轻吸了吸鼻子,像是下定了决心,转过脸来:“蕴儿,一切按照你的计划来罢。” “可是。。。。。。”苏蕴看着她,见她星眸黯淡,看不出丝毫欢喜之意,不禁犹疑:“你真的想和我们一起走吗?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的。” 莲真道:“你说什么傻话,我们姐妹向来一心,你所想的,就是我想的,来京城的那天开始,我们不就日日夜夜盼着能回去吗?” 苏蕴感叹道:“是啊,这一晃都多少年了。” 莲真执了她手,语气忽然迫切起来:“蕴儿,我们早点走罢,越早越好!” 桌上那盏茶早已凉了,却是一口未动,高贤蹑手蹑脚过来,换上了热的。冰轮靠在椅上,望着腕间那串翠玉佛珠,神情恍惚。 高贤站旁边站定,低声道:“奴才打听过了,两位姑娘打算二十日启程回乡,李茂也陪同前往。” 冰轮如同没有听到一样,并不吭声,高贤见她并未出言责怪,知自己这件事做得不错,也就安了心。 此后数日,过得飞快,高贤一天天掰着手指算日子,到得二十这一天,见冰轮仍无半点反应,心里不由着急起来。 烛火昏黄,在桌案上簇簇跳跃着,冰轮手握着笔,许久也没有写下一个字,忽然将笔掷下,淡淡的道:“这光太暗了,看得人眼花。” 高贤道:“奴才再去多点一盏灯来。” “不必了,我也不想写了,今夜早点安寝罢。” 走进里间卧房,回头见高贤仍是跟着,便道:“我就睡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高贤突然双膝跪下:“奴才有罪,求主子宽恕。” 冰轮皱眉:“什么事?” 高贤垂着头:“主子前阵身子不适,奴才曾私自回府,欲请莲真姑娘过来服侍主子。” “你竟敢自作主张作这样的事!”冰轮沉下脸,随即一颗心也直往下沉:“她不肯过来,是不是?” 高贤不敢作声,冰轮胸口闷痛加剧,轻喝道:“大胆的奴才,还跪着作什么,还不滚出去!” 高贤战战兢兢直起身子:“姑娘并未直言说不过来,只是有一事奇怪,她突然问起郡主的墓是不是也在这皇慈庵。” 冰轮一愣:“她怎么知道。。。。。。” 说了半句,又打住了,缓缓摆了摆手,高贤便静悄悄退出去了。冰轮在床上躺下,思绪如潮,辗转反侧,直到半夜还未睡着,莲真的声音钻入脑海,一遍又一遍的回响。 “她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你一心一意只想着复仇,你有没有替其他人想过?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 “你每回来见我,只不过为了跟我亲热。” 她又转了个身,心中自言自语:“冰轮啊冰轮,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在感情上却糊涂至此?你因为手上沾了那么多条人命,觉得她怕你,因为杀了宗煦,觉得她深恨你,你心怀愧疚,一直瞒着她,避着她,不敢面对她。可是这些并不是她失望,她恨你的主因啊,她觉得你的生命中只有报仇,她觉得你的心不在她身上,她觉得你从来没为她想过,没为你和她的未来打算过,所以她才会那样伤心难过啊!” 一念至此,恨不能身生双翼,立即回府,可是时已深夜,外边漆黑一片,只得强自按捺,好容易熬过几个时辰,窗户透过一丝曙光,立即起床更衣,推门出去,一股清润的空气扑面而来,侧头看了看,高贤的房门还是紧闭的。 她脚步匆匆,穿过院子时,却不由自主停下,慢慢走到林婉溪的墓前,心里默念:“婉儿,我爱她,我不能让她离开我,希望你不要怪我,无论我有多爱她,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 闭上双眸,默立片刻,毅然转身离开。 唯恐莲真清晨出发,一路上快马加鞭,抬头见天色渐渐明亮,心急如火,到公主府时,大门已开,守门的人面上犹带着一丝睡意,见是主子回家,吓得立即清醒过来,慌忙行礼。 冰轮将马交给他们,进了府门,径直往景福轩的方向走。景福轩的奴婢仆从这时早已起来,看见她,俱跪迎不迭,冰轮也不理会,走到莲真寝居的正房前,恰巧横波从里面出来,意外之余,十分喜悦,屈膝道:“殿下,姑娘刚梳洗毕,一个人在里面呢。” 冰轮听了,一颗心方始稳稳落地,迈入门槛,自己反身关上门,竟有些忐忑起来,缓步走入暖阁,便看到那个单薄的魂牵梦萦的身影。 莲真螓首低垂,坐在软榻上,听见响动,抬头只望了一眼,又慢慢转过脸去,强烈的酸楚在胸口无声蔓延。 冰轮方才一路疾行,脸色微红,喘息未定,待到平息下来,方走近她,声音低沉:“那一年,宗训死了,煦儿刚登基不久,霍凛从西疆赶回来见我,你还记得这回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