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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柏闭上了眼,仿佛沉浸在这温暖之中。 仿佛阳光洒下,春风拂面,周围不再是绯雾冰海,化作守闲峰上的簌簌春花。 她想起过去的事,眼睫轻轻颤动一下。 当年去参加显城的折花会,途经彦村,看见了冲天的血雾,她便已失控,抛下赵简一,独自冲入雾中。 血雾中那样熟悉的气息、对人世的憎恶,强烈到不容忽视,让人忍不住想,一个人要经历多少绝望,才能这么憎恨人间。 然后她看见了佩玉,小小的孩子,立在血雾里,眼睛晦暗,带着仇恨与冰凉。 就像许多年前,她看见了鸣鸾—— 那人笑的时候,像是在哭,站在阳光下,阳光也冻结成冰。 她冲入血雾,只是为了重逢鸣鸾,没想到却遇到了佩玉。 “你知道我为何要再来这里一次吗?” 佩玉问:“徒儿驽钝。” 怀柏睁开眼,眸中一抹哀伤稍纵即逝,“血雾与主人对人世的怨恨有关,所以……”她的声音低哑,“我能感受到,它与当年江城的血雾,是不同的。” 佩玉身子一僵,猛地张大了眸。 她看着怀柏,很想问一问,那秘境、彦村的血雾,在师尊看来,与江城的,又是否一样呢? 可她不敢问,怀柏也不愿说。 怀柏叹口气:“我还记得你问过我,如若你堕魔,我会不会收你为徒。那时我是怎么说的?” 佩玉低声道:“师尊说,魔与仙没有什么区别。” 怀柏问:“你说我的话对吗?” 佩玉垂着头,“师尊的话,自然是对的。” 怀柏:“我要你说实话。” 佩玉不敢看她,“魔气本是世间种种阴暗的而生,成为魔之后,有时会控制不住自己,沦为只知杀戮的行尸走rou。” “所以你说,当年那人是失控了?” 佩玉猛地抬头,眼圈发红,诧然道:“师尊?!” 怀柏笑了笑,松开握着她的手,“我说错了,那件事,若你只是佩玉,想来是不知。” 天空中无星无月,唯一的光来自于她们二人身上。怀柏踏着微澜的海浪,从容在雾中漫步,遇到落水的鬼魂,便弯腰将他们一一拉上来。 若你只是佩玉…… 佩玉心中涌起惊涛骇浪,师尊此言是何意,难道已猜到她的身份吗? 她对怀柏的每一句话,小心翼翼地揣测思量,又怕她知晓,又怕她不知,心中忐忑难安,犹如行于悬崖峭壁,害怕一步踏空,从此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你这一生最怕什么?” 佩玉怔怔看着她,“害怕失去师尊。” 怀柏目送水鬼飘远,负着手,海风飒飒,青衣飘扬,“我这一生,曾失去过最重要的东西,我以为我的人生里,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直到如今,我才明白,我最害怕的不是失去,而是醒来。” “师尊?” 怀柏在海上走了一圈,把所有溺水亡魂拉起来,道:“我们去岛上吧。” 佩玉跟在后面,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该说些什么。 怀柏手指动了动,牵到一个空,恍然发觉佩玉并未与她并肩,而是行在一步之后。 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就像初见时的好徒弟。 她把手揣在袖子里,抬头看了眼黑黢黢的夜空,觉得心里有些空荡。 宛若以前的几千个日夜,独自坐在雁回崖上,与明月对酌,耳畔是空落落的风声。 高楼歌舞未歇,赵简一撑肘,听听戏,又扭头,认真看明英与萤秋谈生意。 说起生意时,明英敛去一身的锋芒,眉眼常含着笑,话语中却涌动着暗流。 赵简一不明白她们说得弯弯绕绕,拿出一块紫光檀木,照着她的眉眼雕刻,修长的手指灵活翻动,木屑如雪纷飞。 明英合起扇,笑道:“那便说好了!” 萤秋不愿再拿岛上鬼口激增之事打扰怀柏,也含笑道:“好。” 这时赵简一的小木人也刻好了,胖娃娃眉开眼笑,手里抱着一个大元宝。 紫光檀在灯下浮动着柔光,明英凑过来,好奇地问:“你雕的是什么?” 赵简一弹去木屑,笑道:“你呀,像不像?” 明英面色变了变,杀气腾腾,反问:“像我?” 赵简一弯了弯眉眼,“师妹小时候真可爱。”软绵绵胖乎乎的,像一个可口的大团子。当然,他不敢把后面那句话说出来。 明英秀眉一挑,又在他腿上狠拧一下。 “嘶……轻点!” 萤秋问:“恩人可是身体不适?” 赵简一艰难地点点头,眼睛常含热泪——疼的。 “那我请人为您医治,请您先去客房歇息。” 赵简一摇头,“不用了,我觉得我换个位置就能好。” 萤秋心想,这是什么毛病? 鬼楼之主匆匆忙忙跑进来,在萤秋耳畔说了几句话,她听后面色大变,瞥了眼赵简一两人,眼神复杂。 “岛主,若无其他事,我们现行离开了。” 既然已经签成生意,明英无意在此多留。 萤秋不动声色地笑着,“不急,还有最后一出戏想请二位观看。” 明英问:“什么戏?” 萤秋站了起来,行至门口,“这出戏,还得两位亲自来看,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