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襕明是她meimei,当年周贵妃带她进宫,却唯独将襕明扣留在手里,她知道她忌惮她。可这些年来,她暗地动用所有的番卫去查,可连襕明的半点消息也无。 阮澜夜伸手将她拂在地下,瓷渣子扎了满手,顿时血rou模糊。她没看她,径直摔门而去。 杨平候在门上,见他神色隐忍,三千发丝全都泻下来,往常只听过督主与贵妃之间的传闻,可却从未见过他这般披头散发的从延禧宫出来,他怔了下,忙上前拜道:“督主……” “上头有旨意,罢黜周氏贵妃号,念其治理后宫多年苦劳,禁足延禧宫,没有咱家的命令,谁也不许见。” 她撂下句话就出了延禧宫,接下来的事情就全都交给杨平去办。 往日六年的情分全都葬送于此了,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说她忘恩负义也好,恩将仇报也罢,深宫之中沉浮六年,有些事情早就身不由己了,要想活命就必须狠下心,更何况还有襕明,当年进宫的时候,襕明不过才七岁,她没有爹娘,襕明是她唯一的亲人。 出了西直门往南,身后有脚步匆匆跟上来,阮澜夜呵斥道:“都退下,不许跟上来。” 身后人是伏顺,听见阮澜夜的冷喝,踌躇的止住了脚。干爹发了怒火,他隐约知道些什么,以往只当干爹和贵妃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干爹对贵妃也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可咯吱窝底下过日子,总归不痛快。依着干爹那样的人,只要是落到手上的,不褪下层皮就别说知道厉害。 有的时候,心狠一点未必就是坏,到了这个位子上,已经由不得他了。这些年来结仇无数,他若不为自己打算,那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长长的宫道上没有人,阮澜夜独自走在宽道上,身上穿着素白曳撒,腰上束玉带,夕阳在她身后照耀,拉出长长的影子,有清风从两旁夹道吹过来,带起她的膝澜。 她转头,冷声道:“谁在那边?出来!” 拐门上有脚步踢踏的声音,阮澜夜眯眼望过去,见着是楚锦玉。 锦玉讪讪地,她不是故意躲在那儿的,她刚从启祥宫出来,错眼瞥见他站在那里感怀,知晓他大概是从延禧宫出来的,他这样伤感,是为了周贵妃么? “我……我从启祥宫出来的。” 阮澜夜搭手,朝着西角门上扫了一眼,这儿是离启祥宫不远,她对着她深深地躬了一下,淡淡道:“娘娘是去陪着殿下了么?” 她点点头,头一回看见他披着头发的模样,心里擂鼓似的,连忙低下头,垂眼瞥见他小指上划破了,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她讶然道:“厂臣手受伤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小指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应该是刚才在延禧宫里不小心划到的,微微蜷缩了拳头,嗯了一声,“劳娘娘挂心,这点小伤不碍事。” 锦玉掏出怀里的帕子,上前将他的手包起来,低声道:“小伤也要注意的,伤口露在外边,不容易好。” 她愣愣地看见她突然的靠近,低头望见她莹莹然的脸庞,忽然想起那夜在启祥宫里的那张脸庞,这算什么? 有些不耐烦,缩回手后退了一大步,沉声道:“娘娘这是做什么?” 她双手愣在原地,知道他心里不痛快,遂上前劝慰道:“世上那里有十全十美的,瞧我都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了,爱惜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这人死过一回,才知道踏在实地上有多么好,只要还活着,还有什么不顺遂的。” 敢情这是在安慰她么,她知道些什么!救她的命无非是因为她正宫皇后的身份,除此之外她又有什么资格来同她指手画脚,深宫之中这么多天了,她难道就没弄清到底是谁说了算么? 阮澜夜背手哂笑道:“娘娘自以为了解臣么?”她故意上前,抬手拔掉她棕帽上的顶簪,自顾自将自己发丝盘起,“外头的风言风语多,臣劝娘娘还是少打听的好,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来了,娘娘可别在阴沟里翻了船。” 鬏髻没了顶簪就固定不住,锦玉一头青丝全都倾泻下来,披在身后肩上,她双手捂住棕帽,气的肩头直打颤,狠冲冲就开口道:“厂臣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出于好心,您救了我的命,我自然感激爱戴您,旁人都说厂臣心地恶毒,我偏不信,巴巴地跑来安慰您,您不领受就罢了,拐着弯的一句话就将人顶到南墙上!” 阮澜夜彻底怒了,几时敢有人这样同她说话? 说她心地恶毒?前儿还说她是观世音再世,今儿就改口了。果然好了是观音菩萨,恼了就是牛头夜叉么! “娘娘敢说自己就没有私心么,巴巴地来劝慰臣?娘娘难道不是来看笑话的么,好看看臣到底是不是如传言中那样,顺着贵妃绣床往上爬,如今又翻脸不认人,将人赶尽杀绝?娘娘不必掩饰,有什么不痛快直言说出来就是。” 她不知道自己今儿是怎么了,像吃了火|药,往日里这些传言她从未放在心上过,就算众人心里有腹诽又如何?没有人敢拿出来说!她心里一肚子的气没处儿发,索性楚锦玉撞上来,也不愿细究她到底是不是真心的,一股脑儿将所有的恶言全都发到了她身上。 楚锦玉没有那样的意思,可话说出去再去衡量也晚了,她气得眼眶酸涩,眼泪憋在眼眶里,她以为宫里头除了碧蓉,就只有他对她好,可如今这番话说出来着实伤人,她觉得面子里子全都没了,气得浑身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