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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差一点点,我就成了瞎子,你怕不怕后半辈子和一个瞎子一块儿过活?”她抬头亲她的下颌,轻声问她。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可震在心口上还是擂擂地,她回应她:“不管你是变成瞎子,还是聋子傻子,我都要你爱你,你听明白了么?” 她眼里蓄满了泪水,止不住地一直点头,吸了吸鼻子嗳了声,“我不能哭的,也答应你以后不会动不动就哭鼻子,你还要说这些话来引我,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澜夜淡笑不语,没有再像以往那样玩笑话调侃她,她给她的承诺是实实在在的,以往总喜欢说一些不着调的话来,那一套也许可以用在旁人的身上,可对阿玉,她愿意用上她全部的真心。 日中时分,宫里来人说是乾清宫派来的,太后迟迟不回宫,陛下担忧太后安康,特地派人来接。 阮澜夜来晖云寺的事情宫里头并不知道,只有她身旁几个亲信知道,因此锦玉被接走的时候,她就躲在西禅房的后窗户旁,眼看着那抹身影渐渐消失了,她甚至不能出去送送她,也不能抱抱她亲亲她,然后告诉她不用怕,她一直都在……都没有,这些都没有,只能看她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碧蓉扶着锦玉出了禅房,正好外头出了太阳,借口日头大,碧蓉拿了把团扇替她遮住眉梢上的伤口,底下宫人太监自是不敢乜斜瞧主子,走了没几步,上了轿子也就瞒过去了。 进了轿子,她便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像串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才刚答应过的,说再也不会随便哭鼻子,可转眼间她就忘了,她是个没脑子的,离了她,她真的不能过活。 一切来的这样快,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像做梦一样,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横在中间的事情全都没有,可一转眼,就被人拉出梦境。 她明白,这一回不同以往,她还没来得及好好和她告别,还没有好好嘱咐她……忽然间发现,她还有很多的话没有说,真是越想越觉得心酸,捂住手里的帕子噎住嘴,她怕哭出声音怕别人发现,那样会给她招致很多的麻烦。 胸口简直疼的不能自已,她拉住碧蓉,顺着车壁滑下来,跌坐在地上呜咽道:“碧蓉,我想她,我真的想她。” 碧蓉顿下来扶住她,掖着帕子替她擦眼泪,安慰她道:“主子……等回了宫……” 她咬住下唇摇摇头,颤声道:“也许再也没有机会了,我好不容易能见她一面,可老天为什么这样残忍对我,别的有情人都可以终成眷属,为什么偏偏到了我这儿,就不行?”她哽了下喉头,“也许我天生是个扫把星,谁遇上我都不太平,她不该和我在一起的,都是我带累她。” 碧蓉憋住眼泪,扶住她的肩头,安慰道:“主子……您别这样说,掌印是谁,除了皇上谁敢动他?这么多年的打拼都过来了,这会也一定能过去的,您别忧心,不是还有句话么,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好几回都从鬼门关绕回来,福气还在后头呢!” 她抱住碧蓉,将头埋在她的胸口呜咽出声,兜来转去,陪在她身旁的还是碧蓉,所有的一切似乎就真的是一场梦,只有心口上撕裂般的疼痛,才明白阿夜真的存在在她的心里。 回到承乾宫的时候,已经过了申时,屋外渐渐发沉,落日的余辉在天边晕散开来,飘的整片天泛黄,照在承乾宫朱漆红木的殿门上,偏生出一种破败的落寞来。 许是哭得伤了神,人连晚膳都未用,就歇在榻上昏昏然就睡着了。期间皇帝来了一趟,因为下了帘子的缘故,司马钰没叫碧蓉吵醒她,只吩咐叫人好好伺候,喝了杯茶就离开了。 —— 东厂里连夜聚集了人手,都在东庑房里听命,阮澜夜挑身倚坐在雕花高椅里,挑起眉梢发问:“宁王府有什么风声?” 大档头拱手上前道:“许是长公主命令吩咐过,府上并无人出入。只是属下怕人多口杂,纸包不住火,陛下那头要削藩,总归是要见活人的……” 话说得很明白,平白无故消失了一个藩王,还是嫡亲的恭亲藩王,反而更让人可疑,其中利害她不是不明白,只是能托住一天,便就多一天想法子的时间。 闭着的眼睛睁开,前头因为照顾阿玉,什么都顾不上,如今必须要从头开始理思绪了,端了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道:“先前叫搜罗的消息怎么样了?” 大档头颔首道:“罪责倒是不难,宁王骄奢,光是在平凉就有不下数十桩的罪责,此外,汉中军队驻扎迟迟不肯撤退,朝中已有颇多的不满,未得御诏私自屯兵汉中,这一条是大罪,届时督主顺势而起,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厂卫即刻冲进宁王府,接下来事情就好解决了。” 废削藩王便就不成气候,更何况宁王的确有谋反的心思,天子命令下达,宁王骄纵不法意图造反,厂卫奉命格杀勿论。前朝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成祖削藩之时,齐王和谷王便都是这样的下场,拥兵自重且骄纵残暴,到头来不是落得终身监禁就是亡命的下场。 到时只要一切进行顺利,宁王的事就能瞒过去。何况削藩是大势所趋,朝中阁臣都乐意之至,只要结果成了,谁还在乎宁王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眼下最紧要的就是宁王府不准透露半点风声,这么着,咱家这几日就奏本上去,锦衣卫那头先不要声张,等陛下派遣之后再去调人,先这样吧。”她挥了挥手让人下去办差,眼看着如今横在刀口上,一着落错满盘皆输,只要这回能撑过去,她打算带着锦玉远走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