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
难得周晟手边的活儿告一段落，他终于拥有了一个完整的长假。 在山东玩了一周之后，他陪我回成都，探各种宝藏小店。虽然这个暑假没有正事做，他还是很有原则地坚持每天学两个小时。 我很忧郁，看来把他改造成懒猪的计划失败了。 我的大学寝室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谁脱单就谁请全寝室吃饭，哪怕将来毕业了，各自在不同的城市，我们就是飞也要飞过来，等着脱单的妹子和她对象投喂。 寝室的大美女小玥从高中就自带家属，她的男票在北京上学，为此，专门跑上海来，请我们美美地吃了顿大餐。笛笛的男票在南京，谨遵这个规定，也老实地挨了顿宰。 然后就没然后了。 我和另外一个室友小冰相顾无言，倔强地一起单身了本科叁年半。 小玥对我俩恨铁不成钢，时常唉声叹气：“我什么时候才能吃到你俩男票请的饭呢？” 小冰说：“那估计要等到我们工作。我都想好了，以后你们在哪个城市，我就去哪个城市的火锅店当服务员，这样你们就不用专程飞一趟。” 我说：“我的钱包从大一开始就已经蠢蠢欲动，奈何上苍不给我机会。” 小玥对我俩彻底无语。 其实脱单之后我很低调，没有发票圈秀恩爱，除了把微信名改成“家养”以外。亲近的朋友都知道这个ID背后的含义，纷纷发消息恭喜我，只有小玥说：“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吗？” 我：我说过的话不是很多吗？ 小玥：可是我记得大二的时候，你扬言脱单当天就要把你男朋友暴打一顿，质问他为什么让你这朵母单花等了这么久。 我尬笑：哈哈哈哈哈哈我现在怎么舍得家暴他呢？ 小玥暧昧地笑：没问题啊，床上也可以打架嘛，我支持你揍他哦。 … 暑假过半的时候，我收到叁个室友的消息，她们已经在来成都的路上了。 竟然连开学再聚都等不及了？她们既然铁了心要见到周晟的尊容，谁也拦不住。我只好把寝室的规矩向周晟全盘托出，他愉快地点头。 这顿饭的本意只是让大家互相交流、增进友谊，谁知寝室聚餐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揭短大会”，当然，都是她们揭我的短。 小玥说：我们寝室要开例行会议，就是每个月抽一个晚上，点好外卖，坐在情人坡（注：一个绿绿的草坪）上野餐，主要目的是树立良好的学风，再总结下学习的不足之处，表达向XX寝室（注：我校某着名学霸寝室）看齐的坚定决心。有一次我们点了个牛奶大包，艽儿以为是鲜rou包，一口咬下去被飙了满脸牛奶。 笛笛说：大一的时候我们打了个赌，四个人一起投票，赌小玥之外的叁个人谁最先脱单，输的人要请全寝室吃饭。小冰和小玥投了我，我投了艽艽，艽艽倔强地投了自己。结果大二我先找到对象，艽艽和我要请客。小冰小玥调侃她说，虽然有点破财，但笛笛有男朋友哎，再看看你。结果把艽艽伤到了，躺在床上大哭。 小冰说：就是啊，艽艽本来一整天都很开心，结果没想到那天晚上听完笛笛讲爱情故事就哭了，哭得好凄惨，把我们都吓到了。 我试图辩解：我只是单纯的抠门，不想请客。而且我哪里大哭了，只是洒了几滴热泪而已？ 小玥说：你明明就是因为寂寞才哭的！她一边说还一边语重心长地告诫周晟：所以你一定要对她好一点啊，她苦苦等了你21年。 我：？ 周晟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郑重地点点头。 小冰插嘴说：还有！笛笛脱单的前几天心情莫名其妙地超级高兴，rou眼可见的那种，我们艽啥也不知道就跟着她一起傻乐。当时不是疫情严重嘛，学校封闭式管理，快递只能由守在学校门口货架旁边的小哥代取。结果因为X通（注：某快递公司）包裹太多，那个小哥不堪压力辞职了，搞得X通没人能取到，寝室大群里一片哀嚎。我觉得这就还好啊，不知道为啥艽儿和笛笛笑得前仰后合？笛笛还可以理解嘛，艽儿完全就是… 她还偷偷瞅我，小心翼翼地说：而且她还有好几个X通包裹因为这件事没取成。 我用力握拳，愤怒道：我那天就是很开心啊！我怎么知道笛笛笑点突然变低是因为受到了爱情的滋润？ 小冰对我的愤怒视若无睹，继续说：这件事还有后续！笛笛脱单没多久就要20生日了，她没忍住去问了男票打算送什么礼物。结果他居然说送一个热水袋？哪有人大夏天送热水袋的…而且这是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重大日子啊！他给她准备的第一份礼物！笛笛都无语了。我们就商量着发个匿名警告邮件给他，让他不要这么随意，再好好想想。 笛笛捂脸，我试图终止这个话题，但显然阻止不了越说越快的小冰：艽艽用她的账号发警告邮件，她说程序员比较喜欢无视‘Warning’，为了不让笛笛男票把那个当垃圾邮件处理，还把邮件标题起成‘Error’。结果刚把那封邮件投递出去，我们就发现她的邮箱注册名字是真名哈哈哈哈哈哈！！笛笛男票都把她写在记仇小本本上了！！ 她们叁个笑作一团，我气喘如牛（气是生气的气），大怒道：你们再说就自己买单！ 周晟居然又在忍笑！这狗男人。 可能我被怒火烧红的眼睛让他察觉到了危险，他很有求生欲地解释：我很心疼你。 我皮笑rou不笑：你最好是。 …… 一顿饭吃得生无可恋。 她们把我老底都抖干净了。 周晟去前台结账，这叁个人探头探脑的，等周晟走远之后，赶紧掏出个小盒子，硬塞给我：快拿着！ 我问：这是什么？ 小玥笑眯眯的：是我们给你买的脱单礼物！总不能真的让你们白请这么多吧？ 小冰说：如果他欺负你，你就给我们说，我们上北京骂他。 笛笛看见周晟快回来了，上前抱了抱我，悄悄地凑到我耳边说：艽艽，你一定要幸福哦。他是个很好的男孩子呢。 周晟和我在餐厅门口跟她们说再见，她们非常高兴地朝我挥手：学校见喽！ 唉，真是，我最近有点多愁善感，竟然想哭了。 后来回去的路上，我打开了小盒子，里面躺着一对情侣对戒，戒面被分别雕成两只小小的、蓝色和粉色的熊掌，内侧刻着“ZQ”。 我曾经在闲聊的时候对她们说，我在书中读过的最美的表白并不是那些耳熟能详的名句，而是《挪威的森林》里的一句话，“喜欢你像喜欢春天的熊”。又可爱又温暖，光是想着，心都融化成了一摊水。 原来她们还记得。 我是如此幸运。 我把头埋进周晟的怀里，闷闷地说：“虽然还没有毕业，但我已经怀念起大学四年的时光了。” 他说：你的室友都是很有趣的女孩子。 我说：你呢？喜欢这四年吗？ 他说：当然。 停顿了下，手臂收紧了些：但是，我同样期待着未来要和你一起度过的年年月月。 嗯。 我也是。 隔了几天，雷给我发了条消息：陈听雨指不定脑子有点问题。 我已经很久没想起这个人，反应了一下：她怎么了？ L6I：她之前组织了一个回初中母校的活动，其实也没多少人去，基本都是她们那一坨人抱团，哦，还有谢梓。我根本不想回去，结果谁知道我们班主任临时起意，刚才邀请全班一起在外面吃顿晚饭，在本地的、愿意来的同学就来。 贝叶：所以你现在？ L6I：我把另外几个哥们约出来了，现在正在去餐馆的路上。 L6I：真无语，陈听雨说你坏话，之前周晟是不是跟她见过？她居然说你找了个小白脸，差点没笑死我。我刚刚直接怼她了。要不是周晟低调，本科拿了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奖项但没接受过采访，否则她怕是光看到那张脸都惊呆了。 我笑着回：我家那位确实很厉害诶hh L6I：你不生气？ 贝叶：不生气啊。她夸我男朋友帅，有什么好气的。这样吧，你把餐厅地址发我。 L6I：！！冷静冷静。刚才好几个同学都怼了陈听雨，基本没人相信她那些鬼话的。 贝叶：…我真的没有生气。我只是想跟班里其他同学聚一下，而且班主任也好久没见到了。 L6I：真是因为这个？ 贝叶：嗯。对我来说，陈听雨充其量只能算一只苍蝇，无法对我造成任何实质伤害，除了老嗡嗡嗡的有点烦人。 L6I：好吧，其实班主任刚才也提起你呢。 我找到雷同学说的包厢，推门进去，里面已经坐了十来个同学，说说笑笑的。 有朋友招呼我过去坐。我朝班主任打招呼，几年不见，他脸上的皱纹多了些，但笑容一如既往地温暖亲切。 这顿饭吃得很慢，大家都在闲聊。我看见了很久未曾联系的谢梓，自他去读BUAA之后，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他看着我，似乎有点发怔，我冲着他礼貌一笑。 至于初中时代朦胧的喜欢…其实早就忘干净了。 可惜当年的我伪装技术实在太差，让很多人都看出来，大肆宣扬并调侃。 我也曾困惑过为什么陈听雨，一个曾经跟我尚算朋友的人时至今日还要揪着陈年旧事不放，后来想来想去，也只得到一个解释，或许她也跟我一样，喜欢过他。 只不过，我早在上高中之后就断了那段暗恋，而她现在依然喜欢吧。 我们扯了些大学生活，理工科类专业比商科辛苦很多。谢梓当年的高考成绩在我们班数一数二，学的是软件工程。 同学A羡慕道：“现在IT行业是真的吃香，尤其还是BUAA的软工，你现在肯定拿不少高薪offer了吧？” 谢梓说：“没有，我们专业很多同学选择保研了。我也打算继续读两年再考虑工作的事情。” “不过你学校上名单之后不好出国啊，只能留国内了。” “是，现在留学越来越难，即使清北也不容易。我们这个专业在清北也要极高的绩点和很强的科研经历才能申到美国cs那叁位巨头，基本都是专业前几的水平。” 我听着谢梓和别人的对话，有些失神。 周晟放弃了MIT和CMU，选择直博。 很多人甚至为他惋惜，对他说：不管怎么说，美国高校计算机专业优势明显，国内仍有差距。 他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cs方向太多，他想做的研究方向更适合国内。 可是我知道，他的野心和能耐藏在深水之下。 他并不认为只有出国才是最好的发展方式。 当初我还干了一件无比傻气的事，因为担心他被别人的话动摇信心，鼓起勇气跑他面前吹了一堆彩虹屁。 … 真是想想就羞耻呢。 后来聊起这个事情，他亲昵地揉我头发，说：你当时认真的样子特别好玩。 啊，我想把脸埋进汤里。 谢梓的声音把我从神游状态中拉回来，他居然还在说？ “我们专业本科平均年薪30w左右，硕博更高。所以多读几年，选择面应该会更广些。” “你保本校了？” “不，研究生去T大。” 为什么谢梓说这话的时候怪怪的，一直看着我。 他就坐在隔我一个人的位置，我完全避开他的眼神反而显得心虚，索性坦荡回视：“恭喜你啊。” 其他同学也纷纷祝贺他，他似乎对我说了一句什么，但完全淹没在汹涌的声浪里。 果然，大家在一起聊天，话题绕来绕去也逃不过聊八卦和感情生活。雷同学自曝母胎单身到现在，大家又惊讶又同情，我笑趴在桌上。雷怒而挑衅：你有什么资格笑我，你自己多久才脱单心里没点数吗？ 他这话把大家的注意力成功转移到我身上，在座同学纷纷起哄道：说出你的故事！ 谢梓牢牢地盯着我，说：你有男朋友？ 雷说：是啊，而且她男票是… 在他把“大佬”这个词说出来之前，我打断道：“谈了有一阵了。” “怎么脱单的呀？” 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怎么描述我和周晟之间复杂的认识过程，总结说：…简而言之，就是我追星成功了吧。 谁知话音刚落，陈听雨嗤笑一声：“哦，我说呢，艺术院校的啊。” 我不想与她计较，假装没听见。 班主任问我：“他也在上海读书？” 我摇头，怨念地说：“他学校在北京，我们暑假之后只能异地恋了。” 谢梓问：“哪个大学？”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似乎不刨根问底不罢休似的。 不想暴露太多周晟的隐私，我搪塞了几句过去。 其他人见我不欲多说，便岔开话题，聊起其他八卦了。 我偷偷给周晟发消息：有点无聊，我想走了。 Z：嗯，我还有十分钟就到。 我美滋滋地收起手机，对其他人说：“今晚上还有点事，那我先走啦。” “这么快啊，要不再坐会儿嘛？” “没事没事，接我的人已经到了。” 可能我的表情太明显，他们纷纷起哄道：“虐狗啦！！” “都说追星了诶，男朋友肯定很帅吧？” “我们也想康康！” 我被缠得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只好给周晟发消息：你到包厢来找我吧。 包厢门终于被赶来解救我的周晟推开，我如蒙大赦，一溜烟地跑过去挽住他。 一片寂静，最先说话的居然是谢梓，他完全呆住了：“周晟？” 周晟抬眼看他，虽然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并不认识谢梓。 谢梓终于反应过来，补充说：“你应该不认识我，我在龙芯杯和SC19（国际大学生超算竞赛）赛场上见过你，你是T大的队长对吗？表现很强。” 周晟客气地弯了弯唇角：“谢谢你。请问你是？” “谢梓，BUAA的。” “有印象，你们也很厉害。有时间交流一下，我们先走了。” 雷同学笑眯眯地朝我们挥手：“改天我去T大找你们玩哈！” 周晟也笑：“那不如在上海见。” 时隔很久，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你那天穿得那么帅？她们几个都看呆了。” “雷把事情经过都告诉我了。”他想起当时的情形，还忍不住撑着额头笑，“现在想起来挺幼稚的。” 我捂脸：“周同学，那你实话告诉我，你是真的不认识谢梓吗？” “真的。不过，”他慢腾腾地说，“后面那句是假的。” …… PS：小说的时间线可以看作是未来两年（逃 疫情是今年发生的事，不过由于情节需要，在故事里是“前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