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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焱摇摇头,欲言又止。 “为什么要算了?”胡冰打算引着他说下去。 张焱沉默良久才道:“我自己都很难认同,何况要劝说别人。” 胡冰蹲在地上前后晃了几下,若有所思,“真不想说?那我们就这么一直瞒下去?——估计瞒不了多久了,我妈问我结婚的事儿来着,我怕你多想,就没跟你说。” 张焱烦躁的把手里的衣服一扔,干脆坐在了地上发呆。胡冰也坐在地上,和他面对面发呆。 张焱犯愁,以胡冰这等好孩子估计一辈子都没做过什么离经叛道的事儿。他似乎由心的认为,自己认同的父母家庭也会理解认同——这得是经过多么开明的家庭才能淬炼出来的人啊,张焱感叹,就这么让自己毁了。 不像自己,凡事都把坏的想在前头,遇上点困难麻烦就恨不能躲得八丈远。他的思想就像是他的人生,总觉得换个地方一切就能重新开始,过去的就归于过去。 胡冰挪过去从侧面抱着他,缓缓道:“其实我已经跟我妈透风了,只是……” 张焱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啊?!” 胡冰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小点声,“我只问她,如果我没办法像普通人那样结婚生孩子怎么办?她似乎难以理解,看我的表情就像是看另一个世界的人。” 张焱揪着心,很想让他闭嘴,自己就当做什么都没听见,明天一切照旧。但是事实再残酷也是事实,这个认知他还是有的。只得煎熬的听他继续说。 胡冰有意把声音放软,使得说出的话不那么刺耳:“她不理解,问我你不结婚你打算干嘛?哪有人一辈子不结婚的?我就随口说,我觉得自己过得挺好的,对婚姻提不起兴趣。人活着太苦了,干嘛还要创造出一个孩子让他继续感受这份苦难?人类从生到死,一代又一代,没完没了的从无知到成长,被种种欲望控制着,千万年来除了化成个人形,也没见有什么进步——”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张焱插嘴道。 胡冰靠在他肩头笑道:“不是,大学上哲学课的时候补了点课外书。” 张焱没说话,不知道为什么胡冰的一番话让他想起了木雕作品《羊歌》,“所以我们都是渺小到不知一提的人物对吗?” “不是”,胡冰笑着说,“对整个世界来说我们都不值一提,但对我来说你就是全部。” 张焱没有戏谑他嘴甜,也没有傲娇的配合着打趣:“是的,我就是这么牛逼!”他突然喃喃道:“觉受生为乐,生服受五欲。有欲望的人是很难成圣的——看来你注定是个红尘滚滚里的俗人。” “没事儿,反正有你和我一起滚,俗人就俗人吧。” “……” 胡冰目光闪烁不定,犹犹豫豫的说:“我还跟她说了点别的……我说我从小就对女生没什么兴趣,青春期的时候都没早恋过,直到现在看见女生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张焱差点原地跳起来。 “放心,就说到这儿了”,胡冰摸着他的背安慰道,“她的表情……不太好看,我就没敢往深里说。” 张焱知道只要胡冰透露出自己对男生感兴趣,胡mama第一个锁定的目标就是他,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至于“不太好看”,大概是他的谦辞,应该是难看死了。否则胡冰既然已经敢开了这个头,怎么就没敢说下去? 就差这么最至关重要的一步,如果胡mama对这方面稍微有一丁点认知,说不定现在已经怀疑到他身上了。 张焱突然拽着他的胳膊,委屈道:“不要再说了”,他的声音带着点哭腔,是一副难得的撒娇恳求样。 胡冰知道张焱这是在恳求他,心里突然觉得有点郁闷:每次的计划都赶不上变化,老天爷好像故意拿他开涮似的。还是他本人的办事能力有问题?他不得不承认,牵扯到感情的东西确实挺麻烦的,最主要的是情绪和判断力很受影响。这比在职场上吃苦受虐难办的多。 胡冰捏着他的手,认真看了他好一会,才道:“……好,那咱就一直拖下去。唔,我们明天下午就走,去车站改成半夜的票,提前回去。” 张焱情动,扑在他怀里,胡冰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两颗心脏紧紧的黏在一起,像暴雨下互相躲避的屋檐,因为惶恐和不安更显得相依为命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胡冰和张焱就开始收拾行李箱和房间,毕竟这间屋一年都住不了几天,防灰措施还是要做好的。 胡冰特意把放在电视柜上的木雕虎头掸了掸灰放在了床头柜,由于疏于保养,虎头已经裂开了几道小缝,多少觉得有点可惜,毕竟这是张焱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张焱见胡冰一边收拾着床底突然问:“你那个《双龙戏珠》还在卫城工作室那儿吗?” 张焱擦着桌子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嗯。” 双龙戏珠是他的入师之作,就是因为这个作品,金国维才收他做徒弟的,进了师门以后就一直放在工作室里。 “怎么突然问这个?”张焱问。 “我这个虎头裂缝了”,胡冰说。 张焱明白了他的意思,轻笑一声一扬眉:“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拜师之作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胡冰沉默的看着他没说话,张焱却明白了他的意思:金国维的身体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等他走了,自然是要收拾好行李各奔东西的,他又没有什么传承的企业需要作品展览的,留着那么多木头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