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张红摇摇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急着回来，就没问。” 杨晶晶：“我知道，回来的时候我正好碰到，好像是吴老太太让吴婶儿他们母子俩腾出房子，给孙子结婚？” 张红吃惊：“那不是表兄弟吗？凭啥腾出房子给自个儿表兄弟结婚？哪有这道理？” 杨美美见怪不怪，说：“是他家老太太能做出的事儿，上次来，说家里面贴了口人，多了张吃饭的口，平时说好每月给他们的钱不够用了，把他们家里面的粮全部都拿了回去，一颗都没给他们剩下，临走前还顺走几条板凳。他们母子俩啥都不敢说，喝了两天的水抵饿，那吴卫东直接倒在生产线上。” “不过他运气也是真好，那天刚好有领导来他们厂里面视察，看着吴卫东晕的，说他敬业，倒都倒在工作岗位上，给他颁了个劳模。这可是领导轻点的劳模，厂里哪敢让他出事儿，赶紧给他们加批了点粮，他们娘俩这才熬了过来。” 张红：“这么过分，就没人管？” “咋没人管？刚开始我家人来闹的时候，邻居看她们娘俩可怜，都帮他们说话，结果呢？那娘娘被吴家人大声吼了几句，乖乖，就把东西给交出去了，自己立不起来，别人咋帮他？” 杨晶晶这才明白了，为啥刚才那群人只是看戏，都不帮忙，她还纳闷，这年代的人不都是热心肠吗？原来是这么回事。 聊了会儿天，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屋里一片漆黑，杨美美开灯，张红摸着灯泡稀罕了好久，不过没一会儿就被她关了。 “电费肯定老贵了，我们也没啥事儿要做，干脆关了灯睡。” 娘仨躺在一张床上，唠着唠着磕就睡着了。 第二天杨晶晶是被她妈拍醒的，看了眼外边的天，乌漆吗黑，揉着眼睛问她妈干啥？ “美美昨儿个跟我说，每个月的今天是城里面供应各种东西的时候，要拿着粮本去换，你快收拾收拾，和妈一起去。” “要这么早吗？” “这还早？人家半夜爬起来排队的都一大把，再去晚点，啥都领不到了。” 杨晶晶：“……”她们这不就是半夜爬起来吗？ 在她妈的催促下，杨晶晶生无可恋的爬起了床，人还不清醒她妈就领着她出门了。 第三十二章 领粮食 现在大概是四五点的样子，外面还很黑，不过，这几天正好是满月，借着月光倒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 到了买东西的地儿，果然和张红说的一样，各路队伍已经排了不少人，她急匆匆的指挥杨晶晶也排进去。 “我先去买菜，你去玉米面那里排队，排到了喊我一声，我拿两本过来买。” 玉米面那里人最多，毕竟算是主粮中了一种，菜可以不吃，饭总不能不吃吧。 杨晶晶看到，还有人带着小板凳坐在队伍里，心里后悔自己没带个板凳来，看这情况，没排够三五小时是买不来的。 有人的地方当然就有唠嗑，像杨晶晶这种小屁孩，是插不上话的，只能听着她们道东家长说西家短。 等到大概六点钟，各个供应点门板一拆，终于开始供应东西了。 猜的队伍已经排出街去了，怎么着也得有好几百号人，毕竟每个月就这么一天供应的日子，城里人吃的供应粮都在这一天才能够领到。 杨晶晶目测一下，她前面大概还有一百来号人，只要前面的人不是个个家里面都有十多二十个，一次能领的粮食贼多，排到她应该是能够领到的。 杨晶晶正无聊的站着，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回过头去看，发现是一个不认识的妇女。 年纪大概在30来岁，脸苍白无rou，突出她苍白的颧骨，面相有点刻薄，给人的感觉不好。 她眯着眼睛看着杨晶晶，笑着说：“你是晶晶丫头吧？” 杨晶晶点点头，这个人看来确实是认识她的，不过她还是没想起来她是谁，就问：“婶子认识我？” “晶晶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大姐的妯娌，你大姐结婚时，我还抱过你呢？” 杨晶晶撇撇嘴，心里无力吐槽，她大姐去年才结的婚，也就是她九岁的时候，谁没事抱人家家里九岁的娃娃？ 她只是不记得了，并不是好糊弄好吗？ “怎么样？晶晶丫头想起来了没有？” 杨晶晶听自己大姐还有她妈讲过，大姐和姐夫没有搬出来之前，她家的恶婆婆和两个嫂子在家里经常欺负她，所以对着她这个妯娌，不需要给面子。 让晶晶跟着对我往前走了两步，没理她。 结果她又跟了上来，熟络的和杨晶晶攀关系。 “晶晶丫头，你是在给你大姐领供应粮？” “排这么前面，半夜就起来了吧？可真辛苦！” “其实我们都是一家人，这粮也是可以一起领的，晶晶丫头，等会儿记得帮我也领一下。” 听到这里，杨经理，总算明白了，她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来的太晚，怕自己领不到粮食，想插队吗？ 供少点，对于这种情况早就有应对的办法，每个人只能拿一本两本领，想要再领，必须重新到后面去排队。 她就是想忽悠杨晶晶先帮她的粮本上领了，之后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杨晶晶哪能上她的当啊，直接给她飞了个白眼，说：“我大姐说和你们分家了，都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了，哪还是一家人？” “话咋能这么说？分出来了就不是一家人了？这不是爹娘生养的了？就能不孝顺了？这不是白眼狼吗？” “生养我姐和我姐夫的我寻思着也不是大婶你，要孝顺也不是孝顺你呀，你有啥面儿在这逼叨叨？看我小好欺负？想哄我插队领粮？” “你这小娃娃，咋这么牙尖嘴利呢？就说你大姐平时在家里边儿咋那么横？敢情meimei个个都这样，农村出身就是没教养。” “我——” 杨晶晶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一道中气如虹的声音打断，那人直冲着她面前的大婶骂道：“说谁呢？谁没教养？你给我说明白了！我们家的孩子个个都是初中毕业，你呢？读过书没？认得字不？光会嘚啵嘚啵嘴皮子，只有在这里瞎叨叨……” 杨晶晶一听这声音，就晓得是她娘老子来了，她妈一个对两个完全不是事儿，基本上用不着她了。 张红把两本往杨晶晶手里一塞，找那大神麻烦去了，她平时没少欺负美美，以前是没遇到，现在刚好撞枪口上，怎么的也得给她家美美找回公道？ 没多久就能到杨晶晶了，售货员结果她的两本看了看，问她：“大米和白面已经没了，你要领啥？” “玉米面和小米。”大米没了，只能换小米了。 售货员在她的两本上盖了个戳，告诉她：“两个人总共领八斤玉米面，两斤小米，剩下的三十斤都是红面。” 红面也就是高粱面，当然不可能是纯高粱，里面掺了一些高粱壳，不过还好，不算多，比黑面好多了。 城里人大人的每个月的口粮是二十斤粮食，所以她和她姐夫总共是四十斤粮食。 这个粮食只是刚刚够吃而已，计划的好点，饿不到肚子，但是也绝对吃不饱。 虽然两人都有工资，但是外面除了百货大楼没有卖粮的地方，有钱也没处花。 虽然也可以到百货大楼买，可是一是要粮票，二是一出来就被人抢光了，没内部消息，基本买不到。 40斤粮食太重了，杨晶晶根本扛不动，只能在原地等她妈回来。 还没等到她妈，就又看到了对门的吴家人，那老太太拿着两本也来领粮食，吴婶子拖着她的胳膊，哭着喊：“咋有你这么做奶的？你要是今儿个把这粮食都领走，那我和卫东吃啥？” “我咋了？她爸没了，就该她来孝顺我，轮得到你管！？我这做奶的想吃她点粮，还成要你们的命了是不？” 那老太太的媳妇也在边上帮腔：“是啊，大嫂，你咋能这么说呢？你家卫东是劳模，厂里面会给他发粮食，你们饿不死的，但是他老家里的表弟表妹可都饿着肚皮，下不来炕呢！我等着这么点粮食回家救命了，妈这奶做的可公正了，把唯一的正式工都给了卫东，剩下的孙子孙女咋不能啥都没有吧？卫东你说，你是不是要不孝顺？” 吴卫东扶着他妈，屁话都不敢说一句，没志气的低着头。 第三十三章 吃饭日常 杨晶晶没看多久戏，她妈就回来了，就像战胜的公鸡，一脸得意。 “妈，总共40斤粮，都在这儿了。” 张洪打开袋子，把玉米面和小米还有后面都检查了一遍，用手摸着磨的细细的玉米面，张红的脸都笑成了朵花。 她扛起那30斤红面，和杨晶晶说：“你提着八斤玉米面和这两斤小米，我背这30斤红面。” 母女俩背着东西一起回家，路上张洪一直在和杨晶晶感叹：“我们老农民能吃顿饱的黑面都谢天谢地了，城里人每个月居然还能领细粮，吃的最差的也是红面，这日子过的可真是舒坦，晶晶啊，你也得做个城里人。” “等你再大个几岁，你让你姐帮你找个城里的对象，到时候你嫁到城里来，娘也就放心了。” 杨晶晶：“……”她才十岁啊！ “不行，现在就得留意，等到时候再来相看，可就晚了！”张红一脸深以为然，脚步也加快了，她要快点回去和大女儿说这件事，她得让她家晶晶也当城里人，吃够上供应粮！ 杨晶晶看着她妈的背影，叹了口气，她就这么被安排上了？ 回到家里，张红还没开始说话，她大姐看到她们就虚了虚：“志文上夜班刚回来，让他安生睡会儿。” 张红知道自己这大嗓门一讲话，陈志文铁定不能安生睡了，女婿对她女儿好，她也是心疼女婿的，所以她只能暂时先放下给杨晶晶相看对象那事儿，去厨房里收拾东西了。 杨晶晶松了口气，她希望她妈过阵子就忘了，不然到时候她和她大姐一说，大姐还以为她小小年纪就恨嫁了呢！ 中午吃饭的时候，杨晶晶看了她妈端上来三种不同颜色的窝窝头，黄色，红色，黑色，每个婴儿拳头大小。 这三种窝窝头分别是玉米面，红面，和黑面做的。 玉米面和红面是今天刚领到的，黑面则是她们从家里边带来的口粮。 杨晶晶知道，玉米面窝窝头是她大姐的，红面窝窝头是她姐夫的，最难吃黑面窝窝头当然是她和她妈的。 不过她姐和她姐夫哪能让她妈和她吃这个，她姐夫直接拿起黑面窝窝头就开始啃。 张红见这样，有点急的拿起红面窝窝头递给陈志文：“志文你干啥？这三个红面窝窝头才是我给你蒸的，这黑面窝窝头是我和晶晶的，快别吃了，到时候你吃不惯，把肚子吃坏了咋办？” “妈，你和晶晶上来照顾我，带了这么多东西，还带着自己的口粮，我和志文本来心里就过意不去啦，现在哪能自己吃好的，给你们吃差的？”杨美美拿起给她蒸了那两个玉米面窝窝头，一个递给张红，一个递给杨晶晶。 陈志文咽下口里那邦邦硬的黑面窝窝头，赶紧表态：“妈，美美说的对，你和晶晶特地上来照顾，要不是我们没本事，弄不来粮食，咱也不可能让你和晶晶自带口粮，现在我哪能看着你们吃黑面窝窝头，自个吃红面窝窝头！” 这精细粮张红哪舍得自己吃，她赶紧推回去：“美美啊，志文啊，你这份孝心，妈心领了，不过你现在肚子里面揣着一个，可不能马虎，这玉米面窝窝头，你自个儿留着吃。” 杨美美好陈志文当然不肯同意，张红也心疼杨晶晶，最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这样，美美和晶晶各吃一个玉米面窝窝头和一个红面窝窝头，妈也接了你们的孝心，吃一个红面窝窝头，和一个黑面窝窝头就够了，要是不同意，我都吃黑面窝窝头好了。” 最后总算都妥协了，杨晶晶心里也庆幸，总算不用吃那卡嗓子的黑面窝窝头了，她都快吃吐了。 吃完饭，陈志文去上工，张红扶着杨美美出去遛弯，杨晶晶偷溜出去找她干奶。 去了一趟国营饭店，没找着，刘师傅和她说，她干奶今儿个没上来，她正好蒸好了一笼小个的白面馒头，硬要给杨晶晶塞了一个。 这让杨晶晶对国营饭店这个工作更加羡慕了，不仅自己能吃的膀粗腰肥，还能不心疼的送点给别个，这可是白面做的啊！来这儿她还没吃过一次白面呢！ “刘师傅，我现在在和我奶学做菜，你上次和我说的那个话还作数不？要是我学的好，就给我安排工作进国营饭店？” 刘大满师傅腆着肚子哈哈大笑：“作数，肯定作数！要是你奶也愿意来，那就更好了！” 告别了丰满的刘大满师傅，杨晶晶在回家的路上决定，和她干奶学厨艺这件事，得早点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