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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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酒吧装修的很舒适,不像一般夜店那种夸张的华丽风格,也没有舞池,只有一些散台和卡座,最前面的舞台上放着乐器和立式的话筒。 两个服务生正拿着抹布,走来走去的对桌面卫生进行最后的清理。其中一个见来了人,就迎了上来招呼:“二位顾客有什么需要?不过非常抱歉,我们的驻唱歌手要六点半才开始演出。” 谢子豪把手伸进了裤兜里,想要亮出执法证,却被贺姝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给拦了住,最后只表明了来意:“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潘毓的员工?” “啊?”这名也就二十出头的男服务生一开始有些茫然,之后就点了点头,冲着后面喊道:“潘姐?潘姐?有人找!” 很快,吧台后面那扇门就走出来一个女人,穿着这里统一的黑衬衫白领带的制服,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了脑后。 “谁找我?”她问。 贺姝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来人,根据警方的资料显示,这位今年也才28岁而已,事发那年还是相当年轻。 谢子豪上前一步,用不大的声音说着:“您好,我们是静淮市局专案大队的,上午有联系过您。” 潘毓登时神色就是一白,她有些不安的回过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好奇的盯着这个方向的两个同事,紧接着就迈开步子,一极快的速度出了酒吧的大门。 刚刚出去,她冲着二人就是劈头盖脸的呵斥:“警察了不起吗?我在电话里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无可奉告!” 第6章 “潘小姐……” “算我求求你们,ok?”潘毓虽然情绪有些激动,但是仍旧十分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音量,只能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我现在的生活很好,一点都不希望被打扰。” 谢子豪给了贺姝一个‘早就跟你说了会是这样’的眼神,然后试图开koujiao流:“抱歉潘小姐,但是聂翰被发现于三天前死亡,法医判定为他杀,我们警方也是要做工作的,联系你是职责所在……”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那个人渣一死就要来找我?”潘毓打断他的话,继续质问,忽而恍然大悟似的略微张大了嘴:“你们这是怀疑我咯?觉得我是杀人犯?” 她的语调里带着明显的荒唐和不敢相信:“五年前我遭受侵害,秉着对你们的信任报了警,结果呢?我不仅没有得到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最后还让那个人渣脱了身!不仅自己的生活被弄的一团糟,我还成了人们口中不知廉耻的人,大家都在背后说我勾引不成反咬一口,你们知道我用了多久才走出来的?!” “现在好不容易脱离了之前的环境,换了工作,有了新的朋友,我实在是不想再和那个人有任何的联系!那个畜生的确在我的梦里已经死过千百回,但现实却是我看他一眼都嫌恶心,他的贱命根本不配我牺牲自己的未来!” 她说到最后,甚至于忘记了控制音调,显得有些尖锐而刺耳,剧烈起伏的胸膛证明了当事人的不平静。 “为什么他都死了,还不放过我?” 最后这句质问轻的几乎听不到,但是却莫名的震动人心,潘毓低垂着头深呼吸了好几次,许久才重新抬起头。脸上虽然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眼圈泛红难免让人心生同情。 谢子豪就算是一名有着几年工作经验的老刑警,也难免觉得心里跟着不痛快,人心都是rou长的,谁能在办案的时候看着一桩桩悲剧而无动于衷。 他下意识的转头,结果却看到了站在身边的贺姝的那张好看的脸,对方正摸着下巴盯着潘毓看,神情之中不见半点不忍心。 见他看过来,贺姝同他对视了两秒,随即使了个眼色。 谢子豪登时就有些不乐意,但是再怎么说身边的这个女人现在都是他的直属领导,所以只能暗地里咬了咬牙,斟酌了半晌才开口:“所以,潘小姐,三天前夜里9点至凌晨1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潘毓闻言眼睛略微瞪圆了一些,脸色猛地涨红:“我每天都是在上班的,那天自然也不例外,酒吧凌晨三四点钟才关门。调监控还是去问我的同事,随便你们!”气哄哄的扔下这几句话,她用力的踩着黑色的皮鞋,哒哒哒的进了酒吧的门。 “……”谢子豪走两步到了路边的那辆他们开过来的小破车跟前,半坐在机盖上,摊了摊手:“贺队还满意吗?接下来还要怎么做?” “核实啊。”贺姝也跟着摊手:“警方办案讲的是证据,不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男人眼角抽动了两下,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却还是认命的点了点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走回了酒吧里。 贺姝没有跟着他进去,而是站在原地仰头看了看酒吧那闪烁的灯牌,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当天晚上大约七点,那辆银灰色的小轿车返回了市局。 二人从车上下来刚好遇见从食堂晃晃悠悠走出来的曾永嘉和常斌,远远的曾永嘉就冲着他们挥了挥手,等到走近了一些便问道:“贺队,谢哥,你们俩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 谢子豪一边摆弄着手里的u盘一边回应:“没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是基本可以排除潘毓作案的可能性,我询问过她的领导和同事,都可以给她做时间证人。聂翰遇害当晚酒吧的监控我也拷贝回来了,不过估计再怎么看也看不出来个四五六。” “我们这边也几乎没查到什么特别有用的东西。”曾永嘉开始念叨:“聂翰妻子的背景经调查,乍一看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她的户籍地和死者是一个地方的,之前一直都是在户籍地居住,直至两年前聂翰回了一次老家,她便跟着一起回到了静淮市,没多久两个人就登记结婚了,看起来倒是挺符合章胜男的‘相亲结婚’的说辞。我还从聂翰身边的同事朋友做了一些了解,夫妻二人之间的感情的确有问题,而且章胜男很少会出现在众人面前,还挺神秘的。” “至于聂翰遇害当晚,她的不在场证明也证实了,章胜男给出的时间证人是她的一个好友。说是那晚二人约了一起看电影,看过电影吃完饭就已经是接近午夜了,随后她去了离着电影院比较近的好友家里居住。有留存的电影票根作为证据,我看了是晚上八点多的电影,已经联系电影院方面进行监控留存了。” “唔……”贺姝应了一声,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至于汤佳那面,背景更是找不出什么,她在‘誉衡塑钢’任职时间三年多,同事对她的风评都很好。至于她和死者聂翰之间就是普普通通的同事关系,大家都表示两个人平时的接触不多,也都是工作上的事情,相处也是一团和气,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说来也巧,她的不在场证明也经证实了,当晚一直和父母在家,并且在大约十一点多的时候,还因为停车位的问题,下楼跟邻居吵了几句。” 曾永嘉噼里啪啦的说完之后,转头看向了常斌,常斌便接着道:“我这边查到了聂翰死亡当天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银行卡曾在位于德昌街的一家大型商超产生过消费记录,这也是对方受害前两天内唯一的一笔消费记录。”他说着掏出了电话,翻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上面是他的购物清单。” 贺姝接过来仔细的看了一会儿。 啤酒一打,某品牌香烟两盒,男士内裤,毛巾牙刷,还有一盒……避孕套。 “看着跟过日子似的,但是他并没有回家,所以这应该可以侧面印证章胜男的话,死者有出轨行为,在外很可能有别的住所。这住所咱们暂时没查到,我估计应该不是用他自己的名义购买或者租住的。”常斌说到这里稍有停顿,见她的视线仍然在那购物清单上没有别的反应,便试探性的建议:“贺队,你说接下来咱是不是应该挖挖他的情人到底是谁,结合目前已知的证据和线索,对方也有很大的嫌疑啊!” “潘毓,章胜男,汤佳,再来一个不知名的情人……这哥们生前可够累的。”曾永嘉撇嘴,照这么看,他对于死者实在是可怜不起来。咋的,当自己是封建社会大老爷呢?还想搞三妻四妾这套不成? “成啊,情人肯定是要找出来的,但是我个人觉得主要精力应该放在那个汤佳的身上。”贺姝道。 其余人也没有什么不同的意见。 又大致确定了一下接下来的工作,看了一眼时间之后,她便让不用值班的人各回各家了。身上的运动套装经过一天一宿的磋磨,似乎已经飘出了一些味道,小心翼翼的嗅了嗅,她皱起了眉,缓缓地走出市局的大院,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没过多久,出租车停在了一栋居民楼前。这栋楼外墙看着有些破旧,且位于一个开放的老小区里,就连单元门都损坏了,破破烂烂的悬挂在那里,风一吹发出难听的‘吱嘎’声。 付过钱,贺姝下了车,走进最中间的那个楼口。老式的水泥台阶看着有些脏乱,她上了四楼,掏出钥匙开了门,闪身进入了位于右边的屋子里。 整间房屋的装修风格也是比较随意,但是好在看着干净整洁,面积不大,也就六七十平米的模样。其实是这里是她在匆忙之下租到的地方,之前一直在外地,冷不丁回到静淮市,难免有些手忙脚乱。不过她向来都不挑剔,能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 从客厅茶几上的热水壶里倒了一杯热水,贺姝端着水杯瞟向了小小的侧卧,里面几个大箱子都是她的东西,挤的满满当当的。昨天上午搬进来的,晚上就被局里催着上任,连收拾的时间都没有。 “……”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她最终轻叹了一口气,要是这回决定留在这里,还是自己买个小屋比较好。 愣了一会儿神,她转身去了厨房,却在拉开冰箱的那一瞬间傻了眼,冰箱没有通电,里面空空如也。对了,之前连超市都没来得及去,今晚吃什么都成了问题。 最终她决定出去觅食,然后再去一趟超市补充一下家里的日用品及蔬菜瓜果。 几分钟后,贺姝已经换了一身休闲的短袖和牛仔短裤,脚上趿拉着夹脚拖鞋漫步在这条对于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 之所以把房子租在这附近,一方面是离市局距离比较近,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以前在这里生活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整个静淮市也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熟悉的地方她适应起来不用那么费力。 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和离着几百米外就能闻到的香味,她到了一家不起眼的火锅门店前,从外面看和以前的变化不大,进去之后选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在服务员拿过来菜单之后,随便的点了几样。 然后在看到‘饮品’那一栏里的鲜榨橙汁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要了一杯。 虽然自己一个人,但是这顿火锅吃的很爽快,红彤彤的锅底翻滚着,将贺姝的嘴巴辣的有些微红。就算是这样她也只是喝了两口赠送的冰水,那杯橙汁一直静置在那里,半点没动。 火锅店的门再次被人拉开,接着便是服务员热情的招呼声。她本是眼皮抬都没抬,专注的低头吃着刚刚涮好的鸭肠,忽然耳边却响起了颇为惊诧的男声:“是不是……贺队?” 她有些愕然,却见正是白天在食堂里和常斌拌嘴的侯子博,对方圆脸上挂着笑,待到看清她的脸之后显得愈发的开心:“还真是!” “……”贺姝回了一抹笑,正要开口,却看见了其身后跟着服务员走到桌边坐下的那个男人,登时尴尬的手指都要蜷缩起来了。 是纪宸。 第7章 贺姝兀自在这边陷入了不自在的境地,对方却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于两个眼角余光都懒得看过来,跟在服务员的身后坐在了一张桌子旁,低头看着菜单。 侯子博狐疑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明白自己的组长为什么见到同事会如此的冷漠,不过很快他便笑开了花,十分热情的邀请:“贺队自己吗?吃火锅人多才热闹,不如一起呀?” “……不用了,我已经吃好了。”贺姝握着筷子的右手有些用力,不过面上是看不出什么的,仍旧笑得友善,婉拒了这个诱人的提议。 毕竟这对于她来说求之不得,对别人来说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 侯子博扫了一眼她面前的桌面,的确上面的菜已经吃的七七八八,所以便也只能遗憾的摊了摊手,然后走回了纪宸的那边坐定,一边擦着杯子一边嚷嚷着:“小酥rou,给我点个小酥rou!” 剩下的鸭肠、牛rou、毛肚……贺姝吃的味同嚼蜡,甚至于舌尖都对于那麻辣的滋味感觉到了麻木,火锅店面太小,让人避无可避。直到最后纪宸那桌的所有菜品都上齐了,她也终于注意到了男人手边的那听冰可乐。用力的吸了吸鼻子,三年多的时间,终究是不一样了。 侯子博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纪宸一边喝着可乐一边盯着锅里还没煮开的牛油瞧,偶尔会回应两句。 “所以说这个‘夜跑者’,我觉得还是那附近的人嫌疑最大,他这么多年没犯案,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侯子博声音不大,说到半路却忽然停了下来,十分热情的冲着窗边的方向喊道:“贺队?!您吃完了?” 贺姝顺手拿起桌面上的个人物品,然后点了点头,跟他挥了挥手算是道别。 “纪组?贺队都要走了,你不跟人说两句话啊?”侯子博这个时候灵光一闪,看着自己上司那平静无波的脸,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接着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清楚的音量道:“你俩……有仇啊?” “没有,不熟而已。”纪宸放下了饮料,拿起筷子开始往锅里下rou。 “……”侯子博被他如此明显敷衍的回答弄得有些挠头,复又看了看已经走到前台去结账的女人,最终还是把好奇心给按了回去。 锅里的薄rou片熟的很快,两个大男人便开始安安静静的吃了起来,还没吃两口,只觉得头顶光线一暗。侯子博抬头一看,差点没被自己刚刚送到嘴边的rou给烫到:“贺……贺队?!” 贺姝将手中那杯橙汁放在了他们的桌子上:“点多了,这杯还没动过,如果不嫌弃的话……”她没有继续往下说,之后转身推开门便走了。 说到底还是不甘心,未曾想过如今连对视一眼、说上一句话都成了奢侈,手脚先于大脑,下意识的就做出了反应。 她表情懊恼,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于迅速,以致于侯子博一直没反应过来,就这么瞪圆了眼睛跟见鬼了似的瞪着那杯放的离纪宸极近的橙汁。他虽然和贺姝满打满算只见过两面,但是对方看起来不像是这么莽撞的人那,非要说好歹也是同事之间,不见外倒也行,但是你那杯子为啥放的还有偏有向的呢?咋的,他长得照比纪组是差点,就不配吗? 贺姝走后,周围陷入了谜一般的安静,过了几十秒,纪宸忽而站起了身,扔下了一句‘出去抽支烟’就没了影儿。 男人走出门外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约莫百米开外的那道人影,不知是因为黑夜光线不好,还是别的什么缘故,那道影子看起来略显瘦削。 他上前两步,靠在了墙边,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眯着眼透过烟雾缭绕一直看着贺姝走到了最近的那个路口,停在了路边一边等着灯一边仰头不知在想什么。 红灯很短,也就半分钟的时间,随后她便跟着人流去了对面,渐渐没了踪迹。 纪宸收回了目光,将那还剩下大半的烟掐灭扔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转身回到了店内。那里侯子博正吃的脸红脖子粗的,不料因为吃的太急,呛到了嗓子,下意识伸出手就要去拿那杯橙汁。 不曾想却在触到杯子的前一秒,手里被塞进了一瓶冒着凉气的矿泉水,情况太过于紧急,他也没挑剔,拧开瓶盖灌了几大口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等到喝完了打了一个嗝,他才品出点不对劲:“我说……” 未曾想抬眼看对面,纪宸正仰头喝着那杯橙汁,已经快见了底,等到对方咽下最后一口液体,他呲了呲牙:“你是渴了还是怎么的?咱们来这家店的次数多到数不清,你可是从来不喝橙汁的。”甚至于有两次就算他们给他点了,也是半点不动的摆在那里,最后都是进了别人的肚子。 纪宸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用漏勺给对面的人捞了一大碗的rou,就成功让对方忘记了自己的发问。 之后,他盯着手边那个已经空了的玻璃杯看,杯壁上还挂着橙子的果粒。 感受着拿在口腔里蔓延的滋味,苦的,他想。 …… 第二日一早,曾永嘉一进办公室的门就发现那张往日里无人的桌子上搭着两条穿着黑色裤子的大长腿,腿的主人仰靠在椅背上,脑袋还盖着一张不知哪个楼盘的宣传册。 他走近左右看了看,最终伸出手在桌子上敲了两下。 咚咚。 椅子上的人有了动静,起先是摸索着用手将脸上盖着的传单拽了下来,然后露出了一张睡眼朦胧的脸。 贺姝今天穿着的紧身的黑色半截袖,下面是同色系的裤子,外面搭着有一件很薄的外套。她看见曾永嘉站在办公桌前,坐直了身子打招呼:“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