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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墨生是这样想的。 何况人鱼的想法并不重要。 此时浴室里的隐蔽摄像头无声无息地传达着人鱼的动静——宛如模仿夜不能寐的少年,人鱼正在水中翻滚,雪白的身体好似出海的冲浪滑板。 白星河如果得知这位不知名男子的危险念头,不必说又该大骂对方是变态了。他睡不着,没意识到自己正被一人一机器暗中观察,以一种怪异姿势偷偷摸摸翻出了浴缸。 鱼一旦出了水,尾巴就变得仿佛残疾腿脚一样笨重麻烦,白星河在地上挪了半天,才艰难爬出了浴室大门。 对人鱼来说,主卧是一个新世界。 灯熄灭了,屋子很暗,隐约可以见到一个男人侧睡在床上。 白星河悄悄缓了口气。困在浴缸太无聊了,比被关在房间更令人无法忍受,他想出来吹吹风或者探路。本以为十有八九会被机器人逮回去,没想到机器人不在,只有那个眼神怪异的年轻男人与他共处一室,而且对方睡着了。 湿漉漉的鱼尾在地板上拖出一道蜿蜒的水渍,尽管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尾巴和地板大力摩挲的时候还是发出了类似手指搓玻璃的声音。 在够到门把手之前,床上的男人翻了个身,他当即吓得不轻匍匐在地。 细微的脚步声响,然后是一双手,成年男人的结实双臂,轻而易举把他横抱在怀里。 “你想去哪?” 白星河做贼心虚,不敢和男人对视,依照自己拟定的宠物人设乖乖靠在对方胸口一声不吭。 “这里是我家……外边是实验室。” 男人没有责怪和等他回答的意思,打开了房门,像在逡巡领地,抱着人鱼在客厅绕了一圈。 客厅装潢很简洁,不是白就是灰,突兀的是墙上挂着一个巨大的鲨鱼脑袋,龇牙咧嘴死状狰狞,很符合未来世界的怪异审美。 “这是我第一次出海时捞上来的受伤鲨鱼,没有条件救活它,所以后来我把它做成了标本。” 男人遗憾的口吻听得白星河心里发毛,如果他死了,尸体怕是会被吊在天花板上吧,然后这个男人可以这样介绍给下一只宠物:“这是我斥巨资买来的人鱼,后来他死了。” “实验室没必要进去了,不方便。” 男人停在一扇铁门之前,又故作玄虚掉头回去。 不方便是怎么个不方便法,白星河很想知道。 他抓住了男人睡衣的领子。 “怎么了?” 人鱼把目光指向铁门。 桓墨生忽然失神。 ……难以想象这是曾经的江河霸主鲛人,屠杀渔夫、生吃童男女,更不必说在水中凶残捕猎鱼类了,可这个俯视的角度,人鱼近乎低眉顺眼,好奇的神态让他瞧着楚楚无辜,就连这双厮杀同类的双手,也好似柳叶柔软无力。 “不能去。”桓墨生回了神,拒绝了人鱼的要求。 人鱼只好扁着嘴松开手指。 低头时,他发觉自己是浑身湿透的,被男人这么不介怀地拥抱,把对方浅色的睡衣染上一圈圈水渍,被他抓过的衣领也成了皱巴巴湿透了的一团。 就在这样两人都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人鱼忽然低声嘀咕了一句话。 “弄湿了。” 空气加湿器的嗡嗡声响顿时凝固。 不必说桓墨生,就连人鱼自己也是一脸讶异。 怎么就说出来话了呢? 分明之前一直只有啊啊嗯嗯这种简单的拟声词…… “你能说话?” 桓墨生冷峻的脸上那种偏执狂一般的狂热死而复燃了。白星河顿时心口一紧,这流利标准的北方一甲普通话一出,自己的形象无疑是一条装疯卖傻又露陷的鱼。 “嗯……好像能。” 少年人的声线,大概因为许久不曾出声又有一点沙哑。 桓墨生飞快地判断:这是一条刚成年的鱼。 他咻咻制定了各种计划。 “死去的古老人鱼是露西,活着的还没有名字,”桓墨生说,“你叫什么?没有名字的话,现在就起一个。” 说着,悬浮屏幕跳出来一本《宇宙字典》。 白星河忍不住腹诽,这人怎么有种初次为人父、着急给儿子取名的感觉呢? 在男人自作主张之前,他抢先一步飞快地翻开了电子字典。 “你要自己取名?” 人鱼点了点头,打开了砖头厚的字典。他翻了半天,似乎没找到想要的字。 “你会写字吗?写给我看。” 男人没有嘲笑他,反而对文盲人鱼愈发包容。 白星河于是认认真真在他手心里写字。 手指划过男人的手心,最后一个笔画写完,飞快地收了回去。 撇、捺、横…… ——爸、爸。 桓墨生看了人鱼一眼,也没生气:“你从哪儿学的这种话?” 人鱼趴在他胸口笑得花枝乱颤,隔着一层睡衣,那颗冰冷的人造的心震得桓墨生也有了轻微共鸣。 从前的人类怎么没发现这种小怪物的可爱之处呢…… 他低下头,指尖亲昵地碰了碰人鱼的脸:“你的血检还没出来,如果哪儿有问题也没关系……我会给你换最好的人造器官。” 人造器官? 白星河顿时惊讶地上下左右摸自己的胸口。